第二天一早,余勒在手机铃声的震动声中醒来。
这是许久来不曾有的酣睡。
虽然身体被硌得发痛,但是睡得特别深。深层睡眠高效补充了体能与精力。余勒感觉自己满血复活。
生怕闹钟震动声吵到内室的成辛,余勒赶紧关掉铃声。
他站起身,活动肩膀、腰身。
一抬头,看到下巴快要惊掉的丁成天。
“你……”丁成天吃惊道,“昨晚在门口将就了一宿?”
余勒扩胸运动停下来:“昨晚几乎是我毕业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晚!”
丁成天倒吸一口冷气,揉着太阳穴,一时不知话从哪里说起。坦白吗?抛开对后果无从估计不说,更不忍当下就破坏余勒的好心情啊。
天光大亮之际,丁成天睁开眼,脑海中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余勒。这很不对!明明臂弯里躺着糖糖,薄被下立着二弟弟。这说明什么?说明药效未消啊!
在他心存疑虑之际,睁开眼的糖糖又佐证了他的疑心。糖糖开口“飞马座的α、β、γ三颗星和仙女座的α星……”丁成天眼前一阵金星乱撞。
连厕所都没顾得上,他憋着尿就来看余勒。
意志哪能斗得过激素。
丁成天一边认赌服输,一边暗自懊悔,昨天真应该多留兰生一分钟,好歹问一句这玩意儿药效持续多久。
丁成天踌躇之际,余勒已经手搭把手,似乎要开门。
“余勒!”
丁成天出言阻止道。
嗯,论大聪明他不敢自夸,小聪明绝对绰绰有余。丁成天忽然想到,既然自己还惦记着余勒,既然糖糖还在讲星星,余勒自然还未完全清醒过来。别的暂且不提,他还真怕余勒在将醒未醒之际,猛然发现此欣非彼辛,精神受刺激。
相比之下,他宁愿余勒清醒后再发现真相。
反正,被余勒狠狠怼的结局已经注定。迟早之间,当然选“迟”!
“你怎么还不去上班?”
要让余勒梦醒得晚一些,当务之急即:决不能让他看到“成辛”。
“东城发生大事情了!”
“东城发生什么事?”余勒果然停下手中动作,开始翻看手机。想必是在确认有无接收到内部消息。
“人质劫持事件!湘州市一半的警察都去了!”
尽管丁成天说得声情并茂,余勒的第一反应仍旧不是拔腿就往外走,而是选择打开新闻网络查看微信微博进行确认。还真是!有人在东城怀德路7层沿街建筑的楼顶,劫持了一位抱婴孩的女性,威胁要先将婴儿扔下去。
余勒心知这种事情片警、特警、武警均有可能出场,应该轮不到他们刑警。不过,一早听说这样的新闻,总归会影响心情。又想到昨晚同事替下自己,对儿女情长的关注不觉又淡了一分。加之成辛还在睡,不知何时醒,这样稍稍一对比琢磨,还真的生出了尽快去单位的心。
理性做了决定,感性却不屑于执行。
余勒站在卧房门口,想着自己最好先去上班,手却不由自主,又搭上把手。他想得很简单:看一眼成辛再走。
“嘘——”丁成天出言阻止,“小心吵醒她!”
然而,无用。
余勒忍不住,轻转把手,贪恋地朝里看一眼。成辛恰巧翻了个身,后背朝外,他看不清她的面孔,但确凿知道她还睡着。
“等她醒了,你替我招待她。我中午尽量赶回来跟她一起吃午饭。”
丁成天:“……”
内心一声叹息:好吧,我牺牲自己,成全你多做半天美梦。
余勒乘电梯至负一楼,在地下室转了半圈,才依稀想起自己昨晚是坐出租车过来的。他轻拍一下自己的脑袋,傻笑一声:真是乐糊涂了!
笑过之后,忽生一丝疑虑。似乎跟成辛有关,又似乎跟时间有关。可成辛和时间之间,又有什么关联,余勒却有些反应不过来。
恰逢此时,一辆空车出租迎面驶过来,余勒放下思索,招手拦下车。
出租车司机是个年轻男子,目光贼亮,一脸掩藏不住的雀跃与兴奋。听说余勒去东城,更是坐不住,主动打开话题。
“东城出大事了,我看你刚睡醒的样子,肯定还不知道吧。”
余勒不置可否地笑笑,系上安全带。
“有个儿子,自己都有儿子了,他老爹硬是不同意他跟孩子他妈结婚,藏着户口本,死活不拿出来。这儿子无可奈何,只好拉上他的老婆,抱着他自己的儿子,一家三口上楼顶,喊话他老爹,再不拿出户口本,同意他结婚,他一家三口就从楼顶上跳下去。
那龟儿子自己不先跳,抓住三个月大的儿子的腿,威胁着先把孩子扔下去,把围观的群众急得!”
余勒哑然:“这下他爹只能同意了吧。”
司机:“是啊。媒体都去了。说他爹阻止年轻人自由恋爱。现场还有人组织喊口号,热闹得不行。警察一看,这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啊,赶紧又调了一批武警,把嗨得不行的围观群众驱散了。这一唱一和的,半个城的警察都到了。”
余勒没再接话。他报给司机的地址,是市公安局的对面。司机应该并不知道,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年轻人,也是一名警察。
司机故事讲到一半,挺意外听众的冷淡。不过,强烈的表现欲使他并不介意余勒接不接话:“可我刚才从东城绕过来,在那里载了一个客人。客人说,他恰巧是那要跳楼儿子的一亲戚。说那跳楼儿子败家得很,跟他姘居的女人到处吃喝玩乐,两三年花去了几十上百万。没结婚都这样,结婚了还了得,更有肆无恐了。他爹急得直咨询能否脱离父子关系。”
余勒习惯性质疑:“他爹先前为何肯花那么多钱?”
司机:“哪儿会!那儿子私自把名下结婚用的别墅卖了。你想,现在房价多贵啊。”
余勒暗自叹口气。这些家长里短、一地鸡毛,遇上了,也实属无奈。真要深究,多是要追究到为人父母身上。总之,脱不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湘州市区并不大,不过二十来分钟,余勒到终点,付了车资就下了车,并没有将司机讲述的故事放心上。
走过斑马线,来到马路对面,走进日常办公的公安处院子。
进办公楼,推科室的门。
寥寥早到的几个人,都顶着一副黑眼圈。士气些许低靡。
余勒对上付路平的目光,付陆平轻轻摇摇头。
所以,果然如付路平所料,直至最后节点,他们仍旧一无所获……
师傅张滨从他小办公室里推门出来,脸上低气压密布,手里夹着资料,看样子要找局长做个私下的汇报。走过余勒时,目光似乎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秒。
余勒做好被批的准备,师傅却无声走过,只留给他一个匆匆的背影。
“你看上去昨晚睡得不错。”
余勒回头:“谢谢路哥。”
付路平温和地笑笑。不经意对上余勒的目光,却眸间闪过一丝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