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沈凌乔直觉不想和谭消这个人有太多接触,见宋明州脸色不好看,便息事宁人道:“是我没事注意到你的包,差点踩到,不好意思。”
宋明州鼻子里发出一小声轻哼,不屑道:“行李放着挡道,怪谁?”
“啊,的确挡道了,”谭消点点头,却一个眼神都没给宋明州,径直走到沈凌乔身边,拉起皮箱的推拉杆,侧过脸面无表情地直直凝视着沈凌乔,说:“我前天就到了,不过当时只带了被子过来铺下床,这箱衣服刚到,还没来得及收拾,你不见怪吧?”
这个距离实在有点近,肩与肩的距离不足一个拳头,沈凌乔能清楚地看到对方深棕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的头像,他有些局促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然后就见到谭消始终如一滩死水般平静到诡异的脸孔掀起一丝波澜,眉头慢慢皱起,嘴角渐渐下沉,这滩死水的表面缓缓流动着一股压抑粘稠的波纹。
“……”那股被毒蛇盯住的感觉又来了,沈凌乔咬了下嘴内的唇肉,故作镇定道:“不见怪,你先收拾。”
说完,沈凌乔就走到自己书桌前,一边开笔记本电脑,一边问宋明州:“明州,选修课你打算选什么?”
宋明州也坐到自己的电脑椅上,晃晃悠悠地转着椅子,摇头道:“不知道,先看看再说,最好是老师不怎么点名,期末交篇论文就行了的课,我之前逛过学校的bbs,上面……”
“你选什么课?”谭消突然问沈凌乔,被打断话的宋明州登时爆了。
“喂,你爸妈没教过你不要随便插话的?摆着张臭脸也就算了,还不懂礼貌!”
谭消像是没听见一样,用着同样的神情、语速和语调又问了沈凌乔一遍:“你选什么课?”
“你他*妈装什么聋子!”宋明州猛地站起来,椅子“嘭”的一声倒在地上。
沈凌乔见宋明州一副要干架的样子,赶紧站起来拉住他,小声劝道:“明州,你别生气。”
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哥哥也不在身边,又实在不会劝人,说些“大家有缘成为室友,同住一个屋檐下,还要相处几年”之类的好听话,只是担忧地拽着宋明州,一个劲地说“你别生气”,同时无措地看了几眼谭消。
宋明州本来脑袋一热,就想教训一下眼前这个装模作样的小白脸,被沈凌乔这么拉着,顿时冷静下来,想到刚开学就惹是生非和室友打架估计会被处分,于是放下一句狠话“你最好别再来惹我”,然后摆好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沈凌乔见宋明州不再赤脸红眼的,顿时舒了一口气,转过头就看到谭消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眼神底下似乎藏着极其锐利的侵略性,沈凌乔被看得身体又是一僵,硬着头皮开口道:“我也先看看……”
谭消闻言,用淡淡的语气说着命令的话:“通识课选完后就告诉我。”
“凭什么啊?”沈凌乔还没回应,宋明州就呛声道:“是不是想着翘课有人替你签到啊,想都别想!”
这回谭消终于赏了宋明州一个眼神,顿了下复又盯视着沈凌乔,说:“我不会让你帮我签到的,相反,如果你有事不能来,我可以帮你签。”
沈凌乔怕战火重燃,赶紧点头道:“不用不用,我可以请假的,放心,选完后我会告诉你的。”
“好。”谭消得到满意答复,终于转身坐回自己的位置。
“凌乔,你选好后也跟我说声。”宋明州高声喊道。
沈凌乔忙不迭地点头,嘴里“嗯嗯”地答应着,翻开手中的专业培养方案,仔细地看了起来。
因为决定两年内修满学分,沈凌乔把整个四年的排课学期都研究个遍,最后选完第一学期的课后,每天都排得满满的,除去一些不得不学的通识课例如马原毛概,还有舞蹈文化课,他把古典舞神韵、芭蕾基训和民间民族舞基训这三门本来分学期上的专业实训大课全部选上,这样平均下来,再加上他自己安排的两小时课外训练,每天就要在练功房里呆上六、七个小时,这么大强度的训练已经到了一般人只有在考前或赛前冲刺阶段才会这么安排的作训量。
选完课后,他就把自己选的两门通识课跟宋明州和谭消说了下,“我选了酒文化赏析和西方五百年史,不知道你们感兴趣吗?”
谭消不说话,直接打开教务系统,开始选课,宋明州则嘀咕了句“第一个还不错,不过你怎么会对历史感兴趣啊?”
沈凌乔歪头想了想,说:“就当听历史故事,还行吧。”
“这个我是不感兴趣,算了。”宋明州耸耸肩,“就文化倒是不错。”
“已经五点多了,我还要和我哥一起吃饭,先走了。”沈凌乔一边收拾背白一边说道。
“走吧走吧,我找齐修,丫的怎么还没回来?”宋明州嘟囔着掏出手机,拨了齐修的号码。
这时一直安静的谭消突然出声:“你有哥哥?”
“嗯。”提起哥哥,沈凌乔脸色的笑意真切了许多,像是忽然漾起碧波的一湖春水,谭消看得一愣,眼里上过一道阴郁,捏紧了手中的鼠标。
……
回去的路上,沈凌乔一想到以后可以偷偷溜出去和哥哥一起睡,嘴角就抑制不住地向两边咧开,眼睛里的快乐像涌动的光点,几乎就要逸眶而出。
芙苑、江戏、一中,这三个地点正好连成一个钝角,芙苑处于顶角位置,离两所学校都很近,尤其是一中,骑自行车不要两分钟就到了,江戏到芙苑,乘公交也就三站路。
沈凌乔到家后,发现玄关处有哥哥今天穿出去的鞋,平日穿的拖鞋也不见了,就知道哥哥已经到家了。
他急急蹬掉鞋子,往二楼书房跑去,房子隔音很好,因此沈凌松并没有发觉有人进来了。
当他推开书房门时,沈凌松正站在窗边讲电话,带着平光眼镜,一手轻叩木质窗台,眉头微皱,显得气势凌厉而肃谨。
他正在和陈骁通话,陈骁上个月找他一起投资一部电影,算是他在陈家的星辉娱乐集团里的初试手脚,因此不想靠陈父。沈凌松看了看剧本,是仙侠小说改编的,已经有很广阔的读者基础,拍起来票房号召力不小,陈骁出品的第一部电影不想用些五毛特效,所以预算后期耗资巨大,超出他的资金预备,才找上沈凌松。
由仙侠小说改编的电影算是国内第一回,陈骁请的又是著名导演,沈凌松自己做了番考量,就决定再加一笔投入,务必打造出书中恢弘奇妙的万千景象,让观众掏腰包套得豪爽。
本来剧本已经过审了,但是就在昨天,江海文化*局出现人事调动,本来在燕京的肖家老三肖韫曦空降江海文化*局,但任江海文广集团的副*委书*记和执行总裁,因为剧本有许多血*腥场面,本来陈骁都打点好了,这回突然的调动,使之前的剧本面临重审的局面。
而肖家因为肖然的事情,内部出现一些矛盾,肖韫曦不知站在哪一边,陈骁又作为肖然的表哥,就不知会不会受到池鱼之殃。
今天他就是打电话给沈凌松透透口风,让他既感动有欣慰的是沈凌松并没有因此撤资,这就让他更加打定主意要把这部电影拍好。
沈凌乔见哥哥在打电话就放轻脚步声,不过沈凌松这时已经知道他进来了,脸上表情一柔,刚才的肃肃威势全不见踪影,他对着手机另一端的人说了句“那就这样,具体到时再议”就把电话挂了。
“回来了。”沈凌松站定,接住向他扑过来的沈凌乔。
沈凌乔搂住哥哥的脖子,笑得像偷腥的猫咪,“哥,我问过了,学校查得不严,以后我就可以每天偷溜回来,嘿嘿。”
沈凌松咬了口弟弟的鼻尖,宠溺地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