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落魄的走回庙里,我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和绝望的感觉,偌大的一个八龙郡,此时此刻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朱文烨的酒葫芦没有带走,我从香案上拿下来,拔掉塞子就狠狠灌了两口,那种辛辣入口,我知道或许以后离不开这东西了.
坐在地上,我打开了朱文烨交给我的布包,里面除了一些钱之外,再有的就是一张皮卷,上面满是岁月侵蚀过的痕迹.
我把皮卷揣在兜儿里,把火撩拨的旺了一些,蜷缩在角落里望着漫天的风雪,一口口的喝着酒,很快就有了醉意.
在我迷迷糊糊的时候,看到爷爷走了进来,他蹲下来摸了摸我的头说:"山子,天一亮就走,走了就不要回来,永远都别回来!"
爷爷……
就在我伸手想要抓爷爷的时候,他那张和蔼慈祥的脸发生了变化,变成了我娘的样子,但是这次我没有看到那恶毒的目光,她婆娑的泪眼中满是歉疚.
"山子,不要怪娘,娘也是身不由己,你好好照顾自己!"
"娘……"
我哽咽着想要扑到我娘的怀里,但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满脸充满了褶皱的婴儿出现在了她的身边,狠狠的瞪了我娘一眼,沙哑的尖叫着:"你还想着他,我也是你的孩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的冷漠,你既然还放不下他,那我就杀了他……"
那婴儿说完朝着我扑了过来,一只乌青乌青的手臂直接抓住了我的手腕,我感觉浑身泛起寒意的同时,骨头似乎都要被捏碎了.
"放了他,我跟你走,我跟你走……"我娘看到这一幕,直接跪在了地上,双手抱着婴儿细小的身子,不断的哀求着.
"嘻嘻!"
那婴儿这才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松开手盯着我说道:"你想救你爷爷吗,想救你娘吗,那就学好你爷爷的本事吧!"
"不要……"
我娘尖叫一声之后,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在婴儿的阴冷目光中,没敢再继续说下,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之后,转身走入了风雪中.
"娘……"
看到我娘消失在了门外,我大喊一声醒了过来,睁开眼发现天已经亮了.
火堆烧了一夜,现在已经快熄灭了,于是我就想着添一些柴火,但刚伸出手,就感觉到了一股子剧痛,低头一看手腕上有个小手印.
这一下我脑子就炸了,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难道说刚才我不是在做梦,爷爷和娘还有那个婴儿真的来过这里?
我低头看了看外面,发现雪地上除了朱文烨离开时的脚印,再也没有其他的,这显然是没人来过的,那我胳膊上的小手印怎么解释?
这一点想不通的同时,我想到了刚才爷爷告诫的我的话,于是再也不敢呆了,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直接跑出了山神庙.
风雪中的八龙郡,显得异常萧瑟,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走向了南山,我想在离开八龙郡的时候,再看看爷爷出事的地方,也算是跟他告个别.
南山依旧是无比的寂静,空旷的山野里只有我的脚踩在积雪上的嘎吱声,走到井边,望着那块大石头,我的心里充满了自责.
爷爷就是在这里出事的,而且是我亲手活埋的他,如果不是我非要跟他一起来南山,他可能就不会有事儿,说到底都是我害了他.
"爷爷,你说让我离开八龙郡,永远都不要再回来,我听你的话,只是这一走可能就是永别了,我给您磕几个头."
地上因为巨石堵住井口溢出的水,此时早已经结了冰,但对于这会儿的我来说,又能算得了什么,于是直接跪下磕了三个头.
抬头的时候,我看到石头缝里卡着爷爷的赶山鞭和一块衣服料子,应该是当时爷爷慌乱之时留下来的,就走过收了起来.
"爷爷,我走了!"
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口井,我没有再做逗留,转身向着村子北面走,来南山之前,我看到朱文烨的马蹄印是通往那个方向的.
我在八龙郡生活了十八年,除了跟爷爷给人看风水之外,真的没有走出过几次,所以我很茫然,不知道该向哪里.
来到大河河沿,我看到马蹄印消失了岸边,看样子是进入了河里,我不知道朱文烨是怎做到的,但我绝对是做不到.
这条河有几百米宽,据说河当间儿有一百多米深,每年都会淹死不少人.我虽然守着河边长大颇通水性,但还没有自大到无视这湍急河流的地步.更何况这是冬天,就算淹不死,八成也会给冻死,所以我只能向着沿着河沿向下游走.
距离八龙郡几十里的地方,我记得有一个很小很小的码头,当年我曾经跟爷爷过,看到过几条小船停泊在那里.
山路本来就难行,加上风雪一直没有停歇的迹象,所以这几十里路我足足走了一天,夜色降临的时候我才抵达目的地.
码头旁边有一座供人休息的房子,因为年久失修早已经残败不堪,此时闪烁着火光,显然是有人的,加上北风愈发的急了,所以我三步并两步就冲了进.
推开门,我看到屋子里有五个人,正中坐着一个包着头巾正在喝酒的汉子,年纪大概四十出头,看样子他就是掌船的把式.
左手边有两个胖胖的男人,他们远离着火堆,蹲在墙角嘀嘀咕咕着,说什么
我听不清楚,不过我看到他们身下有一摊水渍.
无论是那个掌船的把式,还是那两个胖男人,都显得很是怪异,打我进门开始,就一直在直勾勾的望着我,看的我有点儿发毛.
"娃子,过来烤烤火!"
在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旁边有人喊了我一声,转头我看到是一个面容慈和的老头儿,正笑意吟吟的朝我招着手.
他旁边是一个跟我年岁相仿的女孩儿,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浑身透着温婉之气,摇曳的火光里,是一双灵动的眸子和一张甜美的脸蛋儿.
无论是这个老头儿,还是这个看了一眼就让我有些心跳加速的女孩儿,给我的感觉都无比亲切,所以我点点头就走了过.
"大晚上的咋一个人走夜路呢,你要哪儿?"老头儿往边上挪了挪,把靠近火堆的位置让给了我.
这老头儿的问题,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确切的说我自己也不知道要哪儿,我是看到马蹄印消失在了河畔,所以才要想着过河的,于是就胡乱编了一句.
"河对岸串个亲戚!"
"晚上串亲戚,亏你想的出来!"那个女孩儿的眼睛,一直都停留在我的脸上,让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说话的声音真的挺好听.
"小琪,怎么说话呢!"
老头儿瞪了女孩儿一眼,随后笑呵呵的说道:"这孩子打小就这样,不过话糙理不糙,这大晚上的还是不要过河了,明天天亮了再走吧!"他说着,有意无意看了看对面的三个人.
"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家人在等我,看不到我他们会着急的!"
我之所以着急过河,并不是为了找朱文烨,而是我怕那个婴儿再来找我,想到手上的那块淤青,我就浑身打哆嗦.
而且爷爷也说了,让我赶紧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
"唉,其实也不差这一晚上,晚上过河终究是不保险啊!"听到我的话,那老头儿叹了口气,目光朝着闪烁粼光的河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时辰到了,要过河的走了!"就在我感觉这老头儿古里古怪的时候,那个船把式站起来喊了一嗓子.
"老伯,谢谢您的好意,但我真的要过河,就先走了!"我心里当然知道晚上出船不安全,但留下来怕是更不安全.
"唉……"
看到我执意要上船,那老头儿长叹口气站了起来:"小琪,我们也上船吧!"
"可是爷爷……"
"别说了,上船!"叫小琪的女孩儿似乎有话要说,但还没有说完,就被那老头儿给打断了:"走吧,你也该离开这个地方了!"
女孩儿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把话咽了回,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后搀扶着老头儿走到了那船把式的跟前,将手掌伸了出来.
"骨重三钱,上船!"
那个船把式摸了摸老头儿的手,说了句让我有孝懵的话,还没等我回神,他的手又落在了小琪的手背上:"骨重二两一,你确定要上船?"
"上!"
女孩看都没有看那船把式一眼,转过身冲着我喊道:"还不赶紧过来!"
我真不知道这姑奶奶和我有什么仇什么怨,一副要吃了我的表情,但我不会在这个时候计较的,于是直接走了过.
当那个船把式把手碰到我手背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打个哆嗦的同时耳边传来了他的话:"骨重一钱,上船!"
一钱?
当船把式说完之后,老头儿顿时低呼了一声,脸上闪烁出了一抹诧然,而小琪更是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同时眼中划过了一抹恐慌.
那两个胖子,此时也走了过来,我听到船把式说他们骨重分别是二钱,三钱,随后催促他们赶紧上船,我在迷糊中也跟了上.
当我踏上船的那一刻,一阵风突地吹在了我的脸上,顿时让我清醒了不少,与此同时我感觉一股寒意从后背泛了起来.
因为这会儿我想起了爷爷说过的一句话:"称骨摸运,人骨不过斤,鬼骨不足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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