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珠以为皇太极会很快回到沈阳,但是实际却直到六月底的盛夏之时皇太极才回到了盛京,之所以这么慢,一是因为要将林丹汗的遗留的部民数万人收拢需要时间;二则是传国玉玺的出现。
“大汗,她就是囊囊福晋,她说她知道传国玉玺的下落。”多尔衮领着皇太极到了关押女眷的帐篷里,指着当中一穿着蒙古贵妇长袍的女人道。
皇太极当然认识囊囊福晋娜木钟,这个前世里自己不得不娶的女人,因为她带来得牧民和牛马,自己封了她为西宫大福晋,然而这个女人和布木布泰一样,野心勃勃。前世里自己还真是小看了这些女人,以至最后害了海兰珠也害得自己悔不当初。而此时的娜木钟,身为战利品阶下囚,自然没有前世带部来归时的气势与倨傲,她的头有些乱,身上的蒙古长袍也好几日没有换了,让她看起来格外的狼狈。
“天聪汗……”娜木钟看见皇太极却是眼前一亮,“我是林丹汗得八大福晋之一囊囊福晋,如今被天聪汗所虏,以后愿侍奉天聪汗左右。”娜木钟跪在地上诚恳地道,她看皇太极神色淡漠,咬牙继续道:“大汗要收拢察哈尔的遗部肯定要花不少功夫的,若是得了我等的助力,便事半功倍了。”
娜木钟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很狼狈,但是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她曾经高高在上所以是绝对难以接受以后被人踩在脚下。而要选择一个男人,自然是大金的天聪汗最好了,若是做了天聪汗的女人,哪怕只是庶妃也有机会重新风光的。所以,她让自己看起来既倔强又脆弱,听说皇太极最喜欢的大妃博尔济吉特氏就是这样的。
“可是在本汗的眼中,你一点也不值得本汗来迁就。哼!”皇太极冷笑了一声,他无法忘记娜木钟在海兰珠死后在自己极其悲伤的时候说的风凉话,这一辈子他怎么可能再娶这个女人?他伸出手捏住娜木钟的下巴,嫌弃地道:“什么样的女人本汗没有见过?你凭什么以为本汗一定会看上你?传国玉玺在什么地方,在何人的手中,本汗一清二楚。”皇太极冷笑着打断了娜木钟的美梦。
而娜木钟则在皇太极的冷语中瘫软在地上,她看向皇太极的双眼,那里面只有讥诮、冷漠,没有一点涟漪。她猛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林丹汗是截然不同的人,他比林丹汗更加冷漠和深沉,可是自己就这么放弃怎么甘心?娜木钟突然笑出声:“大汗,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女人,我听说大汗的大妃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得大汗宠爱多年,可是并没有听说大妃帮过大汗什么,可是我不一样,即便我不及大妃的美艳,但是我可以帮大汗,我的聪慧便是林丹汗也夸赞不已的!”
皇太极讽刺笑出声,看着挣扎的娜木钟,“别说什么聪慧!你连给本汗的大妃提鞋都不配!”他看了一眼挤在万字炕上的女人们,其中还有抱着女儿缩成一团的巴特玛.璪。皇太极回头拍了拍多尔衮的肩膀道:“这个帐篷里的女人都是你的了。”
多尔衮一怔,回头看了眼娜木钟等人,不知道是拒绝的好还是接受的好。
皇太极却走到了关着多罗大福晋苏泰和林丹汗唯一的儿子的帐篷前,“大汗,济尔哈朗贝勒在里头……”侍卫们觉来人是皇太极,忙上前行礼,侍卫头领还低声道。
皇太极“嗯”了一声,摆手让侍卫们退开了这才进了帐篷,加重了脚步撩开帘子入了内,便看见济尔哈朗正捏着苏泰的右手腕,而那只右手里拿着一把匕正抵在白皙柔美的脖子上。
“济尔哈朗,你这是在干怎么了?”皇太极皱眉,他看向苏泰,这个比素佳长得更像布喜玛拉雅的女人。
“大汗,这个女人可否赐给我?”济尔哈朗瞧着同素佳极为相似的苏泰,眼神灼热无比。
皇太极看了济尔哈朗一眼,不悦道:“要女人也不是这个时候。找到传国玉玺,林丹的女人,除了赏赐给多尔衮的,其他任你挑选就是了。”他又看向苏泰道:“看在你姓叶赫那拉的份上,本汗并没有让人为难你和你儿子额哲。而饿哲是林丹唯一的儿子,这个传国玉玺在什么地方,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只要你说出来,本汗便饶了你儿子额哲的性命。”
苏泰美丽的大眼死死地看着皇太极,好像想看出他说的是不是真话,半晌后才道:“可是我听说,大汗对叶赫部恨之入骨,我又怎么能确定大汗您是否说话算话?是否会真的饶了额哲的性命?”
“本汗身为大金国的汗王,自然一言九鼎,绝无虚言。而且,就算我真的骗了你,你除了认命还能怎么样?”皇太极淡然道,于他而言传国玉玺,就算真的没有找到,他也会让人作出一只来让天下人认为自己得到了,让天下人都知道大明气数已尽,他大金国汗皇太极才是天命所归之人!
苏泰扬着头眼中尽是挣扎,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林丹已经死了,但是自己的儿子才六岁,还这么小,她作为额吉必须保护自己的儿子……也许只是一瞬,但在苏泰看来却是过了好久,她低下了骄傲地脖子,盯着皇太极道:“希望大汗说话算话!你若是害了我的额哲,拼死我也会诅咒你和你最心爱得女人生的儿子的!传国玉玺,在我儿子身边放着小玩具的布兜里……”
济尔哈朗睁大了眼,皇太极并没有太震惊,对着济尔哈朗道:“这个女人以后就是你的了,她的儿子你也养着吧。”提起角落里额哲装玩具的布兜倾倒了一地,在一堆泥塑木头等玩具里捡起了那块曾让无数人垂涎的玉玺,出了畅快淋漓的大笑声。
“恭喜大汗!”侍卫们跪了一地,于他们而言,皇太极得到汉人们的传国玉玺意味着大金也会像三百年前的蒙古人一样入主中原。而中原,在他们的想象里是繁华的,金银遍地、美人多多啊。
皇太极也是一个极为迷信的人,打败了宿敌林丹汗得到了传国玉玺,以后对大明得征战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这一切的改变,都和海兰珠有关,此时此刻,豪情高涨的皇太极想到了远在沈阳的海兰珠,好似听见了她悦耳的笑声。
三日后,皇太极接见了不少来拜见的蒙古台吉和贝勒们,拒绝了他们送上的蒙古贵女,便将善后的事情托给了多尔衮、岳托、阿济格三人负责,他自率了大部沿着宣大一路回了沈阳,而此时已经是六月末了。
海兰珠一早就醒了,看着摆了一床的旗装,最后还是挑了一件浅蓝色的旗装,又催着宫女们给她梳妆打扮,还时不时瞧着架子卓上的自鸣钟,不时偏和萨仁道:“一会儿就卯时末了,你带人去看看四阿哥,告诉范先生四阿哥今日读书停一日,再去看看五阿哥可起了,若是起了让他们都过来关雎宫,今日我要带他们一道去迎他们阿玛。”
“主子也太心急了些。”萨仁抿嘴笑道,“大汗入城时已经是午后了,这大热天的,等几个时辰只怕小阿哥受不住热呢。”
海兰珠捏着白玉兰样的玉簪子的手微微一顿,咬了下唇自绝是自个太心急了,只是皇太极出征两个多月,她确实太想念了他了。
“我又不是带着孩子们站在太阳底下等。”海兰珠有些不好意思道,想了想又吩咐道:“将大汗喜欢吃□、瓜果都冰着,等他到家了就能用了。”
海兰珠吩咐完,她才去了偏屋看女儿。一个老妈子正在给孩子打扇子,小女儿穿着大红色的肚兜抱着小米枕头睡得正熟。
“大妃……”老妈妈忙跪下行礼。
“小声些,好生看着格格。”海兰珠摸了摸女儿的额头捏了下她白能的小手,这才起身离开了。抬头看向院子上的四方天空,东方已经微白,海兰珠露出了微笑,皇太极正在回家的路上呢。
午后的关雎宫一向是很安静的,因为海兰珠会同小儿子丹臻以及小女儿都会歇午觉,下面的宫女丫头们自然也都不敢弄出丁点声响来。但是这日却一反常态,关雎宫的外头宫女和小太监一直进进出出的传递着消息,虽是满头的汗水却也不敢有懈怠,还带着一脸兴奋的笑。
“大汗入城了?”海兰珠听了皇太极回了城,捏着帕子站了起来,又看着已经在炕上睡着的小儿子丹臻和小女儿,摇了摇头没有叫醒他们,见一边的额尔登额已经跳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由得笑了。
“额娘,阿玛得到了传国玉玺,听说那是中原皇帝才能有的宝物,是不是真的啊?阿玛是不是要做皇帝啦?”额尔登额的小脸激动得有些红,中原的皇帝啊,他虽然才八岁,却已经明白那代表什么意思。
海兰珠拉了拉儿子头顶的小辫子,“是真的,可是不是每个得到传国玉玺的人都能做皇帝的,你阿玛让你读的《三国演义》里头的东吴的孙坚,不就得到了传国玉玺了吗,可他没有做成皇帝。还有林丹汗,他得了玉玺,也没有做成皇帝。你说这是什么原因呢?”
额尔登额皱起了一张包子脸,想了半天才道:“是因为他们的才干有限,德行也不够,对吧?阿玛就不一样了,阿玛打仗厉害,处理政事也很厉害,还让咱们大金的人日子越来越好过了。”小脸上全是对皇太极的崇拜之情。
海兰珠也不好和儿子细说,而且这种谁能做皇帝的问题,太复杂了,也不是她一个女人能说明白了。她揉了揉儿子的头:“你可以问问你阿玛,他会告诉你的。”对于儿子海兰珠是满意的,比起福临,额尔登额会是更加适合的继承人呢。
看着皇太极在盖伞下快步走来,海兰珠还是忍不住踩着花盆底快步走了过去,却没有额尔登额动作快,小孩子已经冲到了皇太极跟前肃脸打袖子跪道:“阿玛!”又匆匆爬了起来,抱住了皇太极的大腿。
皇太极摸了摸儿子的头,又捏了捏他的肩膀才道:“额尔登额长结实了呢。”又看向神色激动的海兰珠,眼中溢满了柔情,笑得更开怀了,“兰儿,我回来了。”
海兰珠看着变得更黑更瘦的皇太极,眨了眨眼,抱住了皇太极的胳膊:“嗯,瘦了黑了,可是我更加喜欢了……”弄得站在一边的额尔登额嘟起了嘴,阿玛和额娘又忘记了他还在这儿呢。
“太阳这么大,小心热到了,我们回屋去说话。”皇太极用力捏了捏海兰珠的手牵着她入了屋,额尔登额撅了撅嘴,叹了口气垂头跟在后面进了屋。
屋子里搁着冰盆,夫妻俩带着孩子进了屋就感受到一阵凉气,海兰珠看着黑了许多的皇太极心疼道:“先洗洗换身常服吧,衣服肯定都汗湿了。”
皇太极用了一碗冰□,也觉得全身汗着太不舒服,也想和海兰珠单独呆一会儿,自然应了。
“还是家中舒服……”泡在水中被心爱的女人伺候着擦背,皇太极喟叹。
“知道家中舒服了吧,我还想着若是你这次带几个蒙古贵女回来,我该拿什么表情对待你呢。对了皇太极,你可见到了娜木钟?”海兰珠边擦便留意看皇太极的表情。
“娜木钟啊,见过了她。”皇太极拉住了海兰珠的手,看着她坏笑道:“我将娜木钟赏给了多尔衮。”
海兰珠瞠目结舌,“将,将娜木钟赐给了多尔衮?你,你怎么想的啊?”
“难不成你要我带着她回来?她倒是想,我却看不上。更别说前世你和小八的事情她也不是清白无辜的。”皇太极摊开手无辜地道。
海兰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对了,苏泰呢?济尔哈朗要去了?”海兰珠想起素佳,心里有些不舒服。
“济尔哈朗对好好待苏泰的。兰儿,这一次,会提前两年登基,我打算在天聪八年的冬天,我们前世成亲的日子里登基,我要兰儿你在那一天成为我的皇后。”
海兰珠取过一边的常服给皇太极穿了才抱着他的胳膊笑道:“幸好你不像济尔哈朗。只是比起做你的皇后,我更想做宸妃呢。不过只要在你的身边,无论是做皇后还是做宸妃,都可以的。”
“傻瓜,你该高兴才是,这一次我们会白头到老儿孙满堂,我还要带你去北京城,带你去看中原大地。怎么哭了?”皇太极伸出指肚擦去海兰珠脸上的泪珠,低头亲了亲他最爱的双眼睑。
“好!”
天聪七年,皇太极改沈阳为盛京,并以图谋不轨之罪处置了三公主莽古济,同有十阿哥德格类接管了莽古尔泰的正蓝旗后私心大长不服皇太极,几次三番违背汗令,也一并处置了。正蓝旗被拆分,重建的正蓝旗被豪格接管,而杜度则接管了镶蓝旗。在这一事件中,豪格为了不被牵连,将自己的大福晋莽古济的女儿托仁娜雅一刀给杀了。
虽然海兰珠很不喜欢托仁娜雅几次三番的挑衅,但是一个女人被丈夫给杀了,海兰珠心中还是不好过了好久,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甚至她都庆幸自己是被皇太极爱着的而非憎恶的人。大概也是察觉到了海兰珠的不安,皇太极在这一年的冬天,特地带了海兰珠去了旧都赫图阿拉巡视游玩,随行的除了旗主贝勒大臣们外,还有额尔登额、丹臻和小格格。
家庭的温馨会让人忘掉许多的不快与烦恼,很快就到了天聪八年,这一年的皇太极依旧勤政,也依旧独宠着海兰珠,却已经无人敢去质疑什么了,人人都知道大汗的强势以及他对大妃的感情,再上赶着去献女人什么的只是找自己的不自在而已。
十二月,在群臣的再三劝进之下,皇太极即皇帝位,称“宽温仁圣皇帝”,定国号为大清,改元为崇德元年,并在盛京的郊外建起了圜丘、方泽,大祭天地追封六世祖先,追封努尔哈赤为太祖“武”皇帝,其陵被命名为福陵,同时大封征战多年立下赫赫战功的各功臣大将们,同时将兄弟子侄们一一大封为亲王、郡王等爵位,立大妃博尔济吉特氏为皇后,大妃之子额尔登额为皇太极……虽然额尔登额被立为皇太子,海兰珠也没多余的心力去操心了,因为她被立为皇后,也要进行一系列繁琐的礼仪。
“恭喜额娘!”丹臻抱着胖胖的小手给海兰珠磕头后,又匆匆地爬了起来,看着海兰珠身上的皇后朝服,扑倒海兰珠的怀中眨着大眼道:“额娘肯定是世上最美丽的皇后了。”
海兰珠捏了捏儿子的白白软软的脸颊,“这么小就会说好听的话哄额娘开心啊,我们丹臻以后也会是大清的巴图鲁的。”
丹臻用力地点了点头,看向穿着太子朝服故意端着严肃神情的哥哥额尔登额,他笑了,他们的额娘是海兰珠而非权力*极重的布木布泰,这是额尔登额的幸运,也是他丹臻的幸运,更是整个大清的幸运。
吉乐奏起,穿着朝服的皇太极大步走向海兰珠,看着盛装的她眼中有些惊叹,开口的话中也带着豪气与喜意:“兰儿,与我一道临朝。”
海兰珠看着皇太极,将手放在了他的大手中,让宫女带来了丹臻,两人相视而笑,出了关雎宫过了翔凤楼走向了金銮殿。海兰珠突然想起了前世的这一日,哲哲也没有这样的殊荣,被皇太极亲手拉着一步一步地上了大政殿的台阶,一起坐上了殿上那把金灿灿的龙椅。
和硕贝勒、固山额真以及满汉大臣们、蒙古各部的四十余位贝勒们在殿内跪倒一片,而殿门外也可是看清一地的参礼之人。
“大清皇帝万岁——皇后千岁——”
就在海兰珠为着盛大而肃穆的场面震惊端坐时,皇太极突然偏头低声道:“我若是万岁,兰儿你也是。这大清,是我皇太极的也是海兰珠的,我们一世相随绝不丢下对方!”
“好。”海兰珠弯唇一笑,端放在膝盖上的右手却捂住了皇太极的大手,格外的用力。皇太极也反握住,嘴角也勾出浅笑。
而这一幕唯独跪在最前面诸贝勒瞧见了,成为了让他们多年都难以忘怀的场景。/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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