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开《多明墩早报》,头条位置上明显加粗的标题内容:
“前线黑水河大捷,多明墩士绅共庆!”
林安一眼扫过去,一整个版面,都是描述多明墩哪位贵族向教堂捐赠了多少钱、哪位富翁开启粮仓周济贫民的内容,而真正关于大捷的,林安搜遍所有小标题下的正文,才在一位退役转调职位的政府官员说话内容中,提及了一两句——
条顿十字军奇袭黑水河重要港口黑水港,佩雷联军被吸引注意力,不意被圣殿骑士团带领东征军,抢过了河,并前后夹击致使佩雷溃败。
此役,佩雷方面伤亡五千多人,堪称开战两个月以来最大的一次胜利——当然,这是神圣帝国自己宣扬的。
但林安知道,从兰斯特方面得到的真正战情看,神圣帝国的这次大捷有些水分。
佩雷方面伤亡数字是不到四千而非五千多,而且条顿十字军和东征军的伤亡不会比这个数字少,毕竟这场战役中,佩雷处于守势,而神圣帝国才是进攻的一方,如果不是遭受前后夹击,神圣帝国的伤亡会更惨重,多出一两倍也毫不意外。
神圣帝国方面这次所夺得的真正战果,在于黑水港的易手。
攻破这处堡垒的神圣帝国东征军过河后,面对的是几乎没有天堑阻隔的平原,跨过这片平原后,神圣帝国东征军将会真正兵临佩雷边境。
这个局面打乱了佩雷军方的计划。
据兰斯特说,一连几天他都几乎没有时间休息,年轻皇帝召见他询问意见的次数一天下来,就有十多次。
“真是疲软,一天到晚只考虑怎么守,完全不想反攻,真以为把对方拒在大门之外,就能安枕无忧了吗?”
佩雷联军论士兵质量,并不比神圣帝国差,但指挥者的保守思维,令林安都为那些士兵们憋屈。
以佩雷联军的组成成分之复杂,连林安这个外人都看得出他们不是那种坚韧团结、能以韧性和耐力拒敌的守城军队,佩雷联军中明明有尖刀般锋利的佣兵军队,他们却放弃了自己的优势,跑去和人家比劣势。
佩雷方面的贵族们,包括新皇帝,都不是傻子,并非看不出这点。
会造成这种情况,原因之一是主战场在小佩雷,佩雷贵族没有切肤之痛,此外,兰斯特也透露了其中真正的为难处:
之前内战中,那些一意主战的激进派被杀的差不多了,于是联军中便被保守势力占了绝对上风;
那些保守派对于不能将土地占为己有的战争不感兴趣,并不愿拿出太大代价去为佩雷坚守,何况他们对梅林以及庞托、瑞恩两属国仍有疑虑,不甘心独自消耗实力,想等盟友出手。
而新皇帝远在大后方的丹东,虽然有不低的声望,但上层的势力还太单薄,当面对这种鞭长莫及的情况时,就显露出他仓促继位的劣势来了——上层贵族中站在他一边的人太少。
而且梅林缓慢集结军队的反应,也让朱庇特有些不安。
虽然年轻皇帝对兰斯特的信任,以及皇家使节团诸位皇子公主留在丹东这种形同押质的举动,令朱庇特不至于怀疑梅林的结盟诚意,但不代表他不会对此不满。
“我们尊敬的亚拉伯罕陛下,该不会以为将自己的儿子女儿都丢到对方手中,就可以不出一兵一卒地空手套白狼了吧!”林安喃喃自语。
如果说之前皇帝的布局巧妙而成功,那么他后面的举动,无疑有虎头蛇尾之嫌,浪费了原本已经倾倒向己方的天平,林安又弄不清皇帝到底是什么想法了:
“梅林在干什么?”
……
冰原。
一支千人队伍在冰崖边缘缓缓前行。
他们的一侧是平滑如镜的冰崖,一边是深不见底、冰风呼嚎的冰隙,脚下则是不到三尺的窄径。
哗啦!
刮骨寒风之中,碎石崩落的声音骤然响起!
“啊!救——”
一个黑影惊恐抓挠附近附近可以攀附的突起和缝隙,平滑的冰面却犹如最冷酷的凶手,毫不留情地让失控者加速向更深的地方下滑。
巨大的冰隙不断滚落碎冰,呼救者来不及呼喊出完整的求救声,已经整个消失在冰隙之中!
朝夕相处的同袍转眼殒命,留在上方的士兵们深深惊悚,心潮不定下,同样的厄运又接二连三降临在其他人身上。
“啊啊啊——!”
有个士兵运气还不错,掉下几丈后被一块突出的冰岩拦住,挂在了上面。
他的同袍们大喜,正想丢绳子下去救人,却发现那个士兵口中汩汩流出血沫,一根尖锐的冰刺从他胸口透出,眼见已经不可能救得活。
“汉森!”
悲呼声传到前方,带领这支军队的中年军官心中一痛。
半年前,谁也没有想过,面对魔族恐怖的冰雪亡灵大军,他们竟只有依靠险峻地形山势来规避袭击。
否则在相对平坦的冰原上行军,魔族只会的冰雪亡灵神出鬼没,轻易就能潜入到他们近处袭击;
而相对倾斜的冰山上,冰雪亡灵僵硬的骨骼难以攀爬,他们居高临下也很容易察觉靠近的敌人,自从一位统帅部参谋提议出这个办法之后,前线军队行军和转移时所遭受的损失,比之前少了不少。
中年军官感到心痛的是,这些忍受严寒、以生命代价坚守防线的士兵们,理应死在守护帝国的战场上,与魔族同归于尽,而非如此憋屈葬身于冰隙深渊,连尸体都找不回来。
“我的父亲死在了战场上,我的儿子也没从前线活下来,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中年军官已经心存死志,这次他听到前线军情有异,魔族亡灵大军调动迹象,仿佛有总攻马沛的趋势,他立即主动请战,要求率兵来援。
坚守近千年的桥头堡、人族心目中的永远屹立的标志,血腥要扫马沛,绝不能失落!
忽然,前方声音传来,“马沛到了!”
不知不觉,冰崖已经到了尽头,攀过陡斜的坡面,高峰上的冰封呼啸而过,那座青黑色的要塞远远出现在视线尽头。
“终于赶到了!”中年军官心中大喜。
忽然,他脸色微变。
视野中靠近那座要塞的雪地微微反光,似乎不是静止的,而是如同水面般出现了微微的抖动,就像冰雪下有一个整齐的军团,正在缓缓向那座青黑的要塞迫近。
中年军官当然知道,这样的景象代表了什么,但他难以置信眼前的事实,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因为反光和重影而看错了。
数以百万计的冰雪亡灵,令马沛犹如孤立在海上的一座孤岛。
“……不,怎么会集结得这么快,这么多!……马沛、马沛完了!”
……
亡灵大军的重重包围中,隐藏在无数亡灵中的墨菲索德忽悠所觉,看向侧后方的一座险峻冰峰。
“怎么了,墨菲索德?”
“桀桀,又有一支可悲的虫豸来送死了,陛下。”墨菲索德毕恭毕敬地对手中一块冰镜上的影像说道。
“汝之亡灵大军已经封堵了所有来路,是从冰峰那边攀援过来的吗?也是可敬的勇士,好好送他们一程吧!”
“是,陛下。”
从亡灵大军中分出一小股,对这以百万为单位的亡灵大军,根本毫无影响,墨菲索德命令时,连看都没往后看一眼——结局绝不会出乎他的预料,很快,那些人也将成为魔族亡灵大军中的一员。
“吾效忠的伟大帝王,请允许我为您送上一场盛宴——这座埋葬了吾族无数族人之鲜血的要塞,从此将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以祭奠吾族勇士之英灵!”
“想夷平马沛?你还不配!”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风雪中响起,响彻雪原,“就算你把天青之枪冕下和穆里尼奥他们都引了出去,别忘了马沛还有我在坐镇!墨菲索德,你敢出来与我一战吗?”
“多耶夫,冥顽不灵的老狗!桀桀,既然是汝提出的最后要求,吾就遂汝心愿,让汝与这座血腥要塞一同埋葬吧!”
“哈哈,马沛已经有了一座传奇强者的坟冢,为了不让它寂寞,墨菲索德,你来陪他吧!”
亡灵大军和要塞上空,同时传出强大的魔力波动,两个老对手没有丝毫试探,瞬间就进入了死战状态,上百万的亡灵大军,也开始了疯狂的攻城!
……
佩雷东岸,奥利费列港。
一艘引人注目的五桅帆船缓缓降下白矾、像一位英勇凯旋的将军,缓缓驶入港口。
身披曳地长披风的兰斯特在侍从长提醒下,从马车上下来。
簇拥在马车边的奥利费列港市政官员们识趣地让开视野,兰斯特恰好看到许久不见的安德烈等人从踏板上走下码头。
兰斯特连忙上前迎接,与为首的安德烈和萨林几人说话,还细心地留意到靠后的西德尼忽然手捂胸口的动作。
“你身体不舒服吗,西德尼?”
“不,没有。”
西德尼也无法解释刚才突来的一阵强烈抑闷感,如果林安在的话,说不定他会请她帮忙占卜,因为他心中似乎隐隐不安,仿佛猝然失去了什么。
“你们这次出海的过程,安已经全部跟我说过了,从海岛上得到的东西很重要,研究它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西德尼。”
因为有外人在,即使用斗气传音,兰斯特也语焉不详。
西德尼眼眸一亮,微微点头,忽略了心中莫名的悲伤。
(未完待续)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