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钟离佑心中自有思量,只是不轻易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道出那人姓名罢了。
毕竟是大恩人,酒楼掌柜将她的样貌与行为举止乃至穿衣打扮都记得非常清楚,包括当天所发生的一切全部一字不落复述了一遍。
很久之前,他有一间开在墨林峰附近的小酒馆。馆中只有他与店小二两人,生意算不上红火,却也衣食无忧,倒是乐得清闲。
直至某日进来一位面容有损的男客,许是受人欺负心生不满之故,他不仅将酒馆一楼所有客人全部赶走,竟将所有怒气都发泄于掌柜身上。
掌柜的从小便是敢怒不敢言的性气,店小二更是老实巴交毫无心计可言。
原以为难以躲过这场浩劫,幸得一位面目清秀的少年及时出手救了他们,他狠狠的将那破相客人摁倒在凳子上,就此省去了诸多事端。
后来,那破相的客人无意中在镜中瞥见自己容貌后再次气从中来,不由分说便拽住掌柜衣领怒吼起来。
十分野蛮不讲道理,还说了一些无缘由的混账话。什么不笑就是瞧不起他之类,简直就是无事生非。
大约一炷香过后,酒馆门前竟排起“乌拉拉”的长队,就连躲在二楼的食客都忍不住趴到窗子前观望起来。
那场面至今想起来仍觉辉煌,二十位光头纹身的流氓各自于手中牵着一只毛色润滑无比的斑鹿。
再后来,那破相之人便命令这二十位流氓于鹿腿处割腕取血,那位好心的少年还很善良的要求将小鹿放生。
接下来,便发生了无比壮观的一幕:酒馆中那张略显破旧的八仙桌上摆了整整四十只碗,每碗都洋溢着鲜红粘稠的血液。
一好一坏的两个人便开始比试饮血,二楼的食客乃至十里八村的百姓全部赶至此处瞧热闹。
掌柜很是准确的说出那位心善的少年姓阮,他为了救一个叫四月的姑娘忍着身体不适将二十碗鹿血全部喝进了腹中。
故事讲至此处,钟离佑的眸中忽而亮出了一抹精光:“想不到三哥竟与四月有这样的渊源,我却从来不知。”
“三弟一直都是心善之人,做了好事也从不留名。”说罢,贺持的呼吸声也变得凝重起来,紧绷着嘴唇。
虽见他二人面色略有古怪,掌柜的还是继续讲述着那个故事:“那个赠我银两的姑娘一直夸耀阮姓少年配的上‘侠’之一字。”
钟离佑问道:“后来呢?那位姑娘实在什么样的境地才将银子给你的。”
掌柜的赶忙补充道:“后来那阮姓少年身体呈现出极大的不爽,姑娘为了替他出气便将那破相之人一掌拍到了窗户外面。
处于愤怒中的她又一连砸碎了七、八章桌子才将怨气转移。我当时吓的魂都没了,虽然无比心痛却也不敢阻拦。
就在我暗自呢喃着‘倒霉’之语时,那姑娘起身便向外走去,由我身边经过时自怀中摸出一叠银票放到了柜台上。
带她的身影逐渐于我眼前消失,我才如获至宝般将银票抱在了怀中,这才发现我是遇见了财神爷,足足五千两银票足够我开一间酒楼了。”
故事讲述完毕,掌柜的眼眸中仍旧闪现着难以忽视的感激之情,想来他此生都不会忘记叶枕梨的恩情。
贺持意犹未尽的问道:“再后来呢?那位阮姓少年是如何脱困的?”
掌柜的使劲摇了摇头:“我得到银票便带着店小二离开了那是非之地,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呀!”
挥手驱散掌柜,钟离佑才扶额发出了几声叹息:“果真应了世事难料那句话,三哥与梦儿皆是纯良之人,最后却不得善终……”
贺持将牙齿咬的“咯吱”作响,仰头对着二楼喊道:“三弟与梦儿死的冤枉,老天爷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人的!”
“大哥息怒,今日姑且看在小弟的面子上既往不咎吧!或许现今的武林正处在晦暗之中,但我们每人都在为迎接光明而努力。”
二人的对话尽数被二楼雅间的两位听进耳中。
酒劲发作的娄胜豪下意识的将白羽仙抱的更紧,眼神之中多了几抹慌张的神色,甚至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黑暗……我不要黑暗,我这辈子都不想处在黑暗之中……我也要光明,我也要能够驱散黑暗的光明……”
瑟瑟发抖的娄胜豪此刻比小婴儿还要脆弱,最是需要别人的关心,白羽仙尝试着用温柔缓慢的拍打来缓和他的情绪。
“帝尊不要怕,羽仙会帮你重新寻回光明的。”
误以为被自己抱着的人要离开,娄胜豪一个劲儿摇头:“请你不要走,就这样陪着我好吗?”
白羽仙轻笑道:“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你……不要怕,我在。”
娄胜豪这才将心放到了肚子里,白羽仙腰间的温度逐渐浸染了他的双手。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那颤栗不止的身体逐渐安静下来,呼吸声也越发均匀。
过了一小会儿,白羽仙才柔声问道:“帝尊可是感到舒爽些了吗?我命人为你煮些醒酒汤暖暖胃好不好?”
紧闭着双眼,娄胜豪轻轻摇了摇头:“别!我一点儿也不想要醒酒汤……”
见他态度如此坚决,白羽仙也不再勉强。反倒觉得他似是比方才还要脆弱,便想着要事事顺其心意才好。
“帝尊想要什么只管开口,羽仙一定会不遗余力完成你的心愿。”
她的话音才落,楼下的贺持便掐腰嚷了一嗓子:“四弟没,你已经是我四弟的媳妇了,别人丈夫的事哪里轮得着你操心!”
感同身受的钟离佑赶忙拽了拽贺持的衣袖,也是怕娄胜豪会受到言语上的刺激:“大哥,千万别这样说!他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坚强,其实他真的很可怜……”
贺持的眉头随时蹙起:“你就不关心一下你媳妇儿的安危?万一他要你们俩夫妻的命呢!难道你忘了大婚那日他曾派人搅乱了你们的婚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