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春风几度秋,几度夕阳几度晨,岁月毫不留情的流走。
又是一年中元节。
头上上扎起道髻,一身淡蓝道装,脚下踩着云履,背后背着秋水剑,李梦龙悠然踏入一个小镇内。
大劫将临,乱世将起,世上妖孽横行,一路行来,遇到的妖魔鬼怪不知凡几,幸而他修为已至练气三层,又有众多法器护身,上千里路走的无惊无险。
连续几个月的跋涉,精神有些疲惫,遇到个小镇,便想修整一段时日。
斑驳的围墙,残缺的石阶,青灰的民居,古旧的门窗,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和其它的小镇没有什么两样。
小镇街道并不宽阔,却并不失之于平直简约,街道两旁的房屋楼阁整整齐齐,一条条幽深的巷子朝四周延伸,街道上平平整整地铺着砖石,小镇显然是经过精心设计整饬的。
显然这个镇子还算富裕,至少曾经富裕过。
热闹非凡的街道上,有茶馆、酒楼、药铺、杂货铺、铁匠铺、绸缎庄,街边的摊摊贩贩也非常不少。
初夏的早晨阳光并不热烈,街上的一切都笼罩在柔和的晨光中。
李梦龙感到腹内有些饥饿,选了一家干净热闹的茶室,打算吃些茶点,再找家客店住下。
此时没电影电视各种娱乐,早茶以及茶后谈资就是生活乐趣,特别是粤省,喝早茶早已成为风尚。
刚踏入茶室,满耳都是鸟的啼叫鸣啭声,他好奇的看去,只见茶室上头挂着许多鸟笼,大大小小的鸟儿不住鸣啼。
这笼中之鸟,属画眉居多,画眉体态秀美,叫声啁啾鸣啭,此起彼伏,十分动听。也有体态小巧玲珑的绣眼鸟,叫声脆生生的,惹人怜爱。还有个头大的喜鹊,喳喳欢叫之声也很讨人喜欢。
古代的皇帝和当官的玩鸟叫玩物丧志,纨绔子弟提笼架鸟是标榜身份,老百姓玩鸟玩的是乐趣。
听着清脆婉转的鸟鸣,一边喝早茶,倒也不错,李梦龙轻轻一笑,找位置坐下,点了一壶红茶,两笼水晶虾饺,一碗豉汁蒸排骨,一碟蒸凤爪,慢慢吃着。
车夫张大胆走在小镇的长街上,今天是鬼节,不用上工,难得清闲一天正好去喝早茶。他身穿一件灰布短褂,套着宽大的马裤,腰间紧紧的扎着一条粗布腰带。
和煦的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在他肥硕的脸上,他并不感到舒服,脸上露出些许烦躁,清晨在噩梦中惊醒,任谁也不会有好心情。
再加上老婆突然买了件绸衫,实在有些反常。
他虽然老实,可也不是傻的,多少感觉有些不对头。
“嘿,大胆,快过来坐。”
阿杜长了双斗鸡眼,嘴边还有颗黑痣,长相非常怪异搞笑,却是张大胆仅有的几个朋友之一,见到张大胆过来,连忙招呼道。
“阿杜,来得这么早,待会尽管吃,别客气,我请客。”
阿杜左右分别坐着老陈、小贾,正好还有个空座,张大胆走过去坐下,对着阿杜笑嘻嘻地说道。
“张大胆,你很棒!真的没有改错名字。”老陈心有不甘的说道。
“是呀,镇里谁不知道我的胆子够大。”张大胆得意洋洋的说道。
前几天晚上,老陈和小贾同张大胆打赌,赌他敢不敢在坟地里过夜,最后张大胆赢了,今天的早茶也是老陈和小贾请客,故而老陈有些不爽。
“坟地里放糖有什么了不起。”阿杜不屑地接口道,似乎有些鄙夷。“我有一种玩意是从外国传回来的——”阿杜故意拖起嗓子,吊众人胃口。
外国玩意就能难倒我?张大胆十分不屑地想着,问道:“用吓外国人这一招,怎么玩的?”
“外国玩意就是削苹果,只要……”
“削苹果?小孩子的玩意!”
旁边老陈没好气道:“你别这么快插嘴,让他说下去。”一副非常感兴趣的样子。
阿杜接着解释道:“半夜拿着苹果,点着蜡烛,对着镜子,不断削苹果。当你削完以后,想看见什么就能看见什么,假如没有削完,中间断了,就……”阿杜故作神秘。
小陈在一旁帮腔:“真的吗?”
阿杜压低声音,吓唬张大胆道:“到时候,你会看到一些从没有见过的恐怖东西,出现在你面前——”
“胡说,我不信!”张大胆一脸不信。
“不相信,你有胆子试一试吗?”阿杜趁势用出激将法。
“如果有人请喝茶,什么时候都可以。”张大胆老神在在地说着,要是他们愿意赌,又能赢上一顿早茶,心里有些暗爽。
“好,今天晚上你到我家里来,要是你一点都不怕,明天早茶我请!”阿杜拿筷子头指着张大胆,一口答应请早茶。
其实这玩意阿杜自己都不信,他与老陈、小贾二人早就商量好要整蛊张大胆,把张大胆那个大胆的外号去掉,省得他一天到晚趾高气扬,看得人心里不爽。
“好!”张大胆立刻应下。
小二将茶点端上来,张大胆心中高兴,招呼大家说道:“现在大家别客气,随便吃。老陈、小贾,明天还有一顿,别忘了。”又提醒旁边二人明天一起来吃,正好将今天的损失补回来。
李梦龙就在他们旁边那桌,听他们那么说,不由得好笑,心想真是找死的人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镜子是阴气很重的东西,容易通灵,与水、梦并称三大通阴路。
而且镜子容易吸人魂魄,年代久远的镜子往往都有不干净的东西。
镜子里的东西,平常你不招惹它,它可能都会来招惹你。
你再点上蜡烛、削苹果,就算是一种沟通仪式、一种供奉了,表达你是主动将它召唤出来的意思。
那么家**奉的门神仙君都不会再管,就算最后你死了,也是咎由自取。
更夸张的是,今天正好是中元节,是鬼门关大开的日子。
他们真要敢那么做,那简直就是将一堆肥肉丢到狼群里,随时都会被啃的渣都不剩。
李梦龙嘴里嚼着凤爪,反复咂摸着滋味,凤爪先炸后蒸,发得爆满而松软,一吮即脱骨,再加上诸味调合的酱料,吃起来顿时齿颊留香,滋味绵长。
“小二,过来,给这几位上一碟蒸凤爪,算我账上。”吐出嘴里的骨头后,李梦龙招呼着小二。
“好嘞。”小二应了一声。
张大胆几人正大快朵颐,闻言一愣,纷纷转过头来,见是个道士,张大胆问道:“朋友,你这是?”
“这凤爪软嫩却不失嚼劲,酱料恰到好处,实在是美味。”李梦龙幽幽道,“诸位今天要是不吃,今晚过后就怕再也吃不上了,贫道替几位感到可惜,只好尽尽心意。”
“喂,你什么意思?”
张大胆一听那意思,简直是在咒他活不过今晚,撸起袖子怒目而视,要是他不道歉,说不定就要上去揍人。
“没什么意思——”刚要再嘲讽几句,心中忽然生出似曾相似的感觉来——张大胆、削苹果,好像在哪里听过。
到底是在哪里呢?李梦龙思索着,一道灵光闪现,张大胆,削苹果,老婆出轨……是《鬼打鬼》!
“金针刺破桃花蕊,不敢高声暗皱眉。”李梦龙想到里面的剧情,忽然嘿嘿笑出声来,张大胆怒道:“你笑什么?”
李梦龙却道:“我不该请你吃凤爪的,我该请你喝酒才是。”又朝小二道:“小二,再给他打两斤酒来。”
“莫名其妙!”张大胆嘀咕着:“难道遇到个疯子?”
“他笑他的,你管他那么多。”阿杜将他按到座位上,低声道,“有酒就喝,有菜就吃,一分银子的一碟的蒸凤爪上来,任他怎么说都行,反正又不能掉块肉。”
“……”
“……”
阿杜显然是实惠主意者,只要有好处,在他面前骂娘都行,李梦龙看着他印堂上的黑气,只是笑了笑。
都已经暗示过了,他们要是再去找死,他也不会再管,他可不是什么老好人。
三下两下解决茶点,喝下一杯略显苦涩的普洱,李梦龙留下一块碎银,便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