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泉 51.属于他的世界
吴颖婧回家的时候从车里拿出另一袋水果,提着上了楼。
这并不是她曾和父母一起住过的房子,而是她舅舅的家。
那套她和弟弟跟父母生活了很多年的房子,父母事业有成后买的第一套房子,自从母亲去世以后就不属于她了。
她亲眼看着那个逼得她妈妈跳楼的女人跨入了家门,看着那个女人用贪婪而欣喜的眼神打量着家里的一切,看着她住进了妈妈曾和爸爸住过的卧室,看着爸爸妈妈的婚纱照被那个女人的艺术照代替,看着妈妈亲手布置的家被一点一点改变,甚至,还看见那个不要脸的女人黏着爸爸亲热……
那所曾经代表了幸福的房子变得让她恶心得想吐!
她受够了那些让她恶心的一切,也受够了那个女人对她和弟弟当着爸爸一套背着爸爸一套的虚伪嘴脸!
终于,在一次爆发性的大吵之后她冲出了家门,发誓再也不迈进一步,可是,她走了,弟弟怎么办?弟弟还那么小,不知道那个女人会如何待他。
所以,她最终还是回了那所房子,继续在那个让人窒息的地方坚持着,每天走读,盯着弟弟,盯着那个女人。
她曾用死来抗议过爸爸和那个女人结婚的打算,最后是爸爸投降。
可是,后来,那个女人怀孕了,这一次,她再也阻止不了。
爸爸说,他没有这么不懂事的女儿,要么乖乖接受她的继母,要么滚出去,甚至还说,她如果相死,那就死好了……
那一刻,她连哭都没了眼泪。
是啊,想死就死好了,反正他又有孩子了。
他对那个孩子宝贝成那样,妈妈怀她的时候她不知道,可是怀弟弟的时候她是看见的,他都没有像对那个女人那样把妈妈含在手里怕化了……
后来,有一次那个女人自己不当心差点流产,不知道跟爸爸说了些什么,爸爸回来居然把她痛骂一顿,然后把她和弟弟送去了舅舅家。
舅舅气得把他揍了一顿,自那以后,她就是住在舅舅家里了,除了奶奶常常来看她姐弟俩,直到那个野孩子出生,她都没有见过爸爸一面。
哦,不,那人早已经不是她的爸爸了……
再后来,孩子生了,渐渐大了些,大概是奶奶的坚持,那人又要接她姐弟俩回家。
家么?
当她再一次回到那里时,一切都陌生得让她认不出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去,可她还是回去了,只是没有带弟弟一起,那个地方,是地狱,她自己去地狱就好了,还是让弟弟在舅舅家安安稳稳地长大吧。
现在,一切终于结束了。
推开舅舅家的门,弟弟正在写暑假作业,看见她进来,那双酷似妈妈的眼睛里除了期待和依赖,还有着明显的惶恐不安。
多么希望弟弟的成长不受影响,可是小小年纪的他在付雯雯制造的恐惧里小心翼翼地生活了那么久,又亲身经历了父亲和母亲的死亡,这样的人生怎么会不惊慌?
但愿,从此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温柔地一笑,摸了摸他的头,“写作业吧,姐姐给你洗水果。”
他很乖地坐下,握着笔,却一个字也没写。
待她洗完水果回来时,他还握着笔在发呆。
她发现了,却没有点破他,轻轻把水果盘放下,声音更温柔了,“阿鹏,先吃了水果再写。”
他并没有吃水果的欲/望,但还是听她的话拿起了水果。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知道,姐姐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所以,听姐姐的话成了他生活唯一的准则。
开门声一响,是舅舅雷成回来了。
“怎么样?”雷成问她。
问的自然是领回遗体的事,他是不会去给那个丧尽天良的人收尸的,也不赞成吴颖婧去,可那人终究是她爸。
正在吃水果的吴鹏顿时竖起了耳朵听。
她默然。
雷成正要再细问,她却道,“交给吴家的人吧。”
雷成混了那么多年社会,是个精明的,一听就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双眉一竖,“有没有人欺负你?”
她摇摇头,“有警察呢,他们敢?”
雷成想想也是,他巴不得不去管吴家那档子破事,摆摆手,“都过去了!你们以后和吴家再没有任何瓜葛!以后就跟着舅舅吧,只要舅舅有一口饭吃,就不会让你们挨饿!”
这也是吴颖婧所想的,深深地看着雷成,点点头,“嗯。”
雷成心里一酸,把外甥女抱进怀里,再一次低声道,“别怕,一切都过去了……”
吴颖婧身体紧绷而僵硬,雷成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好像小时候妈妈哄她睡觉时那样,一下,一下,躁动不安的心渐渐在这样的节奏安定下来。
她全身缓缓松下来,再次点头,过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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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某镇。
某高级餐厅包房。
水哥带着三个人闯进来,四人都是一般的风尘仆仆,狼狈不堪。
包房里已经坐了办桌人,还整齐有序地站了一排。
最中间那人站起来,笑,“水哥,辛苦了!老大要我为你接风洗尘!”
水哥往座椅上一摊,一路保持的冷静严肃全无,只剩余悸和抱怨,“他X的!差点回不来!”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那人手一伸,对水哥身后的三人道,“小兄弟们也辛苦了,请入座。这次开辟新市场这么成功,老大说过段日子要亲自为你们庆功!”
听见“老大”两个字,那三人也都面露异色,表现得十分惊喜。
“你是烈哥?”其中一人问。
谁都知道,老大神龙见首不见尾,鲜少轻易亲身示人,除了水哥等核心人物,底下的小弟要见上老大一面很难,即便是水哥他们,也不是随时能见到老大,很多上传下达的事都是烈哥在做。
烈哥哈哈大笑,“是的!老大说这次你们接洽的那几个地区的大客户他很满意,你们就等着老大奖赏你们吧!”
一路亡命逃亡的四人满身的灰头土脸的狼狈和怨气才显得好看了些,尤其水哥,稍稍振了振精神,“虽然惊吓不小,但总算是值得!”
烈哥笑了,“我们干这行哪天不是在惊吓?水哥怎么变得胆小了?”
水哥哼了一声,不说话。
“倒霉啊!办事的时候顺利得很,结果办完事回来的路上他X的遇到个杀人案,被警察当目标追!”有人脸上轻肿还没消,从大猪头变成小猪头,恨恨地还瞪了阿郎一眼。
“M的!我们看起来很像杀人犯吗?为什么退房了还来追我们!?”另一人也表示很郁闷,“就怕被警察怀疑,一发现不对就赶紧退了房跑路,还是被怀疑!”
“知道你们辛苦!可是你们不是有阿郎吗?阿郎逃命功夫不是一流?”烈哥看着自进来后还一句话没说的阿郎。
而此时,被点到名的阿郎还是一句话不说。
阿郎旁边的人捅了捅他,要他给烈哥面子,他才板着脸举了举面前的茶杯。
“什么人啊!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被打肿脸的人一脸不屑。
烈哥却不放在心上,大笑,“敬茶就不必了,我们上酒!今晚啊,我敬兄弟们!谁他X不喝醉谁就是王八养的!”
酒菜上齐,包房里顿时热闹非凡。
酒过几巡后,好几人微醉了,便吵起来要划拳行令。
叫阿郎的始终冷冷淡淡,也没有醉意,对所谓的划拳酒令也不呼应。
可有人却偏要拉着他一起,他脑海里翻天覆地的,莫名便冲出了一句,“那就行个有难度的!诗词接龙啊!”
此话一出,遭到多人口啐,“知道你是个文化的!羞辱我们吗?滚!一边去!”
众人大多都没念过几天书,对他的提议无不讽刺,也不再邀他划拳了,自己嗨了起来。
酒席上的气氛顿时如沸腾的水,只有他,目光空洞,如置身寒潭,耳边响起女孩清脆的声音:你们划拳斗酒的那些玩意儿真没意思啊!咱们要玩就玩个有档次的行不行啊?什么小鸡小鸡的!都听腻了!不如古诗接龙吧!我给你们当裁判!“
眼前女孩唇红齿白,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样子越来越清晰,好似这么多年过去,从不曾走远。
周围的喧闹,潮水一般褪去,那些记忆深处的温柔如月光倾落,将他包围,这,是属于他的世界,封闭的,柔软的,芬芳的,没有人能侵入,没有人能污染,无论外面是风狂雨骤,还是喧哗腐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