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心理医生大多都是糊弄人的了。”步休说道:“你这话真是太牵强……哦~我明白了,你是暗讽我并不是真正的格格不入,而是为了不入俗特意如此的?”
“被你发现了。”我耸耸肩。
他沉吟了片刻,而后抬头说道:“你说得好像有些道理。我貌似真得因为这一点而渐渐变得有些阴郁了。”
“我看你是太孤单了,步休。你说这种话只是想引起他人的注意罢了。你的行为就好像是为了出名而抛弃良心作秀的人一样,也像为了引起心仪女生的注意而充傻装愣、装疯卖傻的傻男孩一样。”
“我没有抛弃良心,从来没有……我更像后者。”
“我当然相信你,你和他们还是有很大不同的。”我心想:否则我会喜欢你么?
“嚯,很厉害嘛。”他看着我笑道:“几句话就把我给洗白了。”
“只是我相信你罢了。我相信大部分人还是愿意说你阴暗的。”
“深沉,可不代表着阴暗。对坏事了解得多,也不代表我就是坏人。”
“你还深沉。”我忍不住笑道:“只要你以后乖乖做事,不为了帮助别人了解这些龌龊肮脏的事情而乱说话,还是会有很多人会喜欢你的。”
他耸耸肩道:“看着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真的会忍不住说上几句的。记得一次玩牌的时候有两个人在通牌,另一个人立刻就指责了他们,结果反被那两个人用粗话骂了一顿。我还没有开口,其余所有人便联合起来对付那两个素质不高的人了。”
“你呢?”
“我?看他们一副纯洁的样子,我一激动,就帮那两个人说话呗。”
我扶额道:“你肯定告诉他们不通牌才傻呢,对吧?”
“呃…没错。”
“你真是太笨了。如果他们暗中通牌,那谁也没话说,谁不知道通牌的好处?但他们明着通牌,这谁能忍得了?”
“呃…”
“况且那两个人还破口大骂,素质低下,明显不占道理,你这不是自己找骂么?”
“当时他们的确全部掉转矛头指责我来着…”
“活该!多管闲事也就算了,你还不帮该帮的一边。”
“…”步休抹汗道:“原来他们都不是小白,而是高手,不知不觉就站在了赢得一方。我也只是想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是很邪恶的而已嘛。”
“白痴。”我翻了翻白眼,第一次骂了他。
“行,我以后尽量少说这种得罪人不讨好的话。”步休笑道:“那些糟糕的事让他们自己去发现好了。”
“这才对,你说了,他们不但不会感谢你,还认为你很阴暗。大智若愚,人还是聪明一些得好。”
“所以,你也不必再劝我了。”步休突然转变口风笑道:“正如你说的,这些事我会看不明白么?我会不明白我在他们心中是什么样的形象么?若是能帮到他们,坏人就坏人吧。阴暗不阴暗什么的,都是他们的看法而已,我不是很在乎。若他们不懂我,甚至怕我不敢与我做朋友,那我也不与他们做朋友就好了。总会有懂我的人出现,正如你,正如晴儿,正如智能…”
“原来你绕了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告诉我‘以后不用再提他们会怎么看你,我有自己的想法,不用你管’这一点……你真是…”我有点语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是固执呢,还是豁达呢?难怪你总是会自动卷入一些纷争之中……国战的时候你就这样对吧?宁愿背上一世骂名,也要主动担负丧国的责任。”
“没有你说的那么过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并不在乎罢了。在我的家乡,有一个皇帝名叫刘禅。他所做的,比我要聪明得多,也豁达得多——总是有人会理解他的。”
“好。”我有气无力地说道:“随你吧,我以后不说了便是。随你怎么阴暗吧,最好让全世界都误会你!”
“那样的话…我会哭的吧。”他的笑容很好看,却似隐藏着数不尽的悲伤。
“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我们还是撇开这个话题吧,再说下去,才是真正的致郁。”
“好。”我笑道:“我差点忘记我是来学习的。”
“你总结出了什么?”
“嗯…”我思考片刻后说道:“第一点,引出当前所面临的主要矛盾。”我记得步休在一开始就让他们总结出了自己的不足之处。
“接下来…嗯,要注意引导他们按照一定的逻辑去思考出我想要的结果。”那些矛盾,也都是三个校官自己总结出来的。这样一来,他们自然会信服这个‘由自己思考出的结果’。通过这一方法便可轻松达到‘让他们相信我,相信我提出的问题并予以思考’这一目的。
“还有么?”
“提供理性信仰;给他幻想;教他如何思考。”有了信仰,便有了努力的动机。有了幻想,便有了主动去思考的能力。而最重要的是,与其教他如何去做,不如教他如何思考。因为是人就有他们的原则,他们做事的方式——为什么买嗜赌之人明明输多赢少,但还是不会停止赌博?因为这就是他们的逻辑——他们认为之所以会输只是因为自己运气不好而已,赌博本身是公平的。所以,教他如何去思考才是改变这种根深蒂固的逻辑的唯一方法。
这三个方面,就是步休方才对那三名校官所做的,也是他命令那三名校官应该去做的。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的想到:步休他,是不是也对我洗脑了?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我们之间的大部分对话,发现果然有,不过那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洗不洗无所谓——现实中的我几乎每时每刻都面临着这种无关紧要的洗脑问题。
在那些真正重要的事情面前,他甚至还提醒过我。
当我发现这一点后,我对他的好感便更上了一层楼。他对朋友还是很真诚的,我现在才明白他的那番话究竟是何意思:当他面临一群根本没有主观意识的小白——也就是之前对这种洗脑的事毫无感觉的我时,便刻意控制着自己的言行,以一种真诚地姿态面对朋友,可惜的是,我当时并不知道他所表现出来的真诚——只有当小白失败后、了解什么是洗脑后才能对此有所体会。
这也是陌生人视他如蛇蝎,他的知心好友却视他如知己的原因吧。毕竟只有知心好友才能明白他的一举一动里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深意,只有知心好友才会为此替他感到一丝不值、一丝怜惜。
他活在一个明明白白的世界之中,他身边的人却生活在朦胧的世界里——格格不入,原来如此。
或许不止如此,正如他之前用手比作手枪时所流露出的伤感一样,或许,他还有更深一层的寂寞吧。
豁达?看开一些?不去在乎?这种事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做到?即便死过一次,也不可能真正地看开吧……真正地大逍遥大自在,从来不是武功或修为够高就可以达到的,人的这一路上,磨练的,还是自己的内心。
那种可以游戏风尘、逍遥天下的人都有大智——他们不在乎他人的看法,不在乎自己与他人的任何思想差距,返璞归真…必要时,他们甚至可以化身为任意一种人,可以在任何人的面前发自内心的开心……
或许当我达到那种境界时便会明白一切,从而放下一切,达到真正的自由、真正地无拘无束吧。但现在的我,现在的我们,离那种境界还有很远。
前人总结得很完美:人的一生共有三个阶段,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也就是发现阶段;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也就是探索阶段;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也就是返璞归真的阶段。
现在的我们,还在探索阶段而已。这个阶段的我们,善于并乐于发现一切好的坏的事情,并分析其原因,剖析其心理,做到对任何事的本质都了然于心。
这一阶段的我们有一个最大的缺点:我们并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想法。当我们发现事情的本质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甚至对其有些厌恶时,我们也无法阻止这种感情的表达。所以,为了控制这种情绪化的弊端,此时的我们或多或少会表现得有些冷酷甚至冷血。
步休就是最经典的案例。初出茅庐的他很青涩至极,显然处于发现阶段。之后通过各种事件,他渐渐步入了探索的阶段。这个阶段的他不可抑制地表现出了略显极端的性格:有时候很纯真、有时候很装得自己大彻大悟、有时候又很腹黑调皮、有时候又有着超乎寻常的冷血——人们称之为阴暗。
这个阶段总是充满着各种各样的误会,这也是没法避免的。
经历,总是会让人成长。成长,就像是在蓄头发一样,总是会有难看到让人无比想放弃的时候。我们应该做的,就是尽量的去包容,不是么?
至于第三个阶段返璞归真……太过遥远、没有经验,我就不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