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刀锋反射寒光,傅琰毫不在乎,伸出左手,两指夹着刀刃,轻轻往前推。
傅笑寒目光暗了暗,轻而易举,把小刀挪动了两寸,手掌间明显感到一阵阻力。
傅琰像是丧失了知觉,镇定地用手指间抵住刀片,鲜血一滴滴洒落在傅琰黑色的衬衣中,迅速渗透,然后消失的不留一丝痕迹。
“住手,笑寒哥!”
夏如笙虚弱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他艰难地扶住着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充满不可置信。
傅笑寒闻声回头,“阿如,你怎么出来了,快回病房!”
夏如笙一寸寸挪动步伐,脸上突然划过两行晶莹的泪水。
傅笑寒见状,心里感到一丝莫名的疼痛。
傅琰捏刀片的力气愈大,愠怒道:“刀子拿开。”
刀子落地的声音十分刺耳,傅琰的轮椅从上面滑过,直直移向夏如笙的方向。
傅笑有点儿难过,就好像珍藏多年的宝贝,某一天被告之宝贝其实不属于你,那种感觉,恍惚而不真实。
傅琰熟练地操纵轮椅,轻块地滑到夏如笙面前。他把左手指尖的血迹用衣服抹干净,换了只干净的右手,微微抬起,擦去夏如笙眼角的泪花。
“如笙,回病房。”傅琰的表情一如继冷清刻板。
夏如笙把手从眼睛上移开,努力忍住眼中的酸意,他正想说笑寒哥怎么办,可走廊尽头是人早已消失不见。
“如笙,你累了。”
夏如笙不作声,用力吸吸鼻子,紧紧抿住嘴,强制性的把咳嗽声压制在胸腔中。
“他早就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傅琰道。
夏如笙的眼泪又流出来,傅琰再次伸出手,把夏如笙脸上的泪花仔细擦干,并道:“他迟早到晚都会知道。”
“可是……”
“可是?没有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傅琰的声音低沉,幽声道,“乖,你的笑寒哥想杀我,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可以保证不追究这件事。”
“真的吗……”夏如笙含着泪,鼓起勇气将这句话问出口。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傅笑寒在我眼中,只是一块可有可无的绊脚石,如果你舍不得他,我自然不会与他计较。”
夏如笙低下头,涩然一笑,涣散的眼神渐渐清醒,一字一顿地说:“九叔,你刚才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爱我,是真的吗?”
傅琰诧异地看了夏如笙一眼,“嗯,真的。”
“真的吗?”夏如笙第二次问。
“当然。”傅琰的轮椅转了个方向,先行回到病房。
夏如笙望着傅琰冰冷的背影,出了一会儿神,随即反应过来,跟在傅琰身后,缓步走回桎梏他半生的灰白色房间。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爱我。可是,你最爱的人,又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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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躲避刑天热情主动的追求,纪绍辉年初干脆在北方几个一、二线城市考察市场。
可刑天好像有预言能力似的,纪绍辉前脚落地哪座城市,刑天不出半天,定然会在该城市举办粉丝见面会或其他活动。
两人像猫捉老鼠般躲躲藏藏了几次,刑天终于按耐不住脾性,让宁菲儿给纪绍辉打电话。
“纪大哥,你为什么要躲我们家小天!”宁菲儿小声质问。
“我没有躲他,只是最近在外地出差而已,真的很忙。”
“小天现在一天给我三个电话,让我在你面前给他多说些好话。”
“菲儿,实话说吧,我和刑天不合适。”
“你们还没有相处,为什么满口笃定刑天与你不适合?”宁菲儿抱怨道:“小天虽然花心了点,交过的男朋友不少,可我相信他,他一旦认真起来,一定是值得信赖珍惜的恋人。小天15岁就向家中人出柜了,一直没有固定的交往对象,但不代表他不渴望寻找携手一生的伴侣啊。他到底哪里不好,惹纪大哥嫌弃了?!”
“菲儿,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
“哥,我在这里要问你一句,你如实回答。”
“问我什么?”
“在你心里,是不是觉得小天不如那个姓傅的。”
纪绍辉心中为难,想了许久,也没开口回答宁菲儿不是问题的问题。
傅笑寒,刑天,什么时候他们两人成了选择题的关系。
过了三四分钟,纪绍辉始终缄默不语,宁菲儿的语气有些哀怨、着急。
“哥,傅笑寒哪里好了,值得你对他念念不忘,你回答我啊?”
纪绍辉:“我没有念……”
宁菲儿打断纪绍辉的话,“小天对你很用心,你走哪里,他就跟在哪里。哥,看在我认你当哥哥的面子上,你就答应我和小天处一段时间吧?”
“菲儿,你冷静点。刑天很优秀,长的好,又会说话,见过他的人都会喜欢他。”
“可这些人不包括你。”
话不投机半句多,宁菲儿并无坏心,但是纪绍辉心里清楚,宁菲儿眼中的好弟弟刑天可不像表面那样单纯,十足是个危险分子,谁有“幸”被他看上谁就倒霉。
刑天的心可以分成一百万份。百万分之一的情感怎么让人值得信任呢?
纪绍辉与宁菲儿在电话里不了了之。
纪绍辉拉下车窗,打算欣赏天津的城市夜景,抬起头,恰好看到不远处有张印着刑天头像的巨幅海报,海报中的刑天高贵神秘,仅仅一个眼神就能迷倒千百少女。
纪绍辉露出一抹淡笑,随即合上了车窗,从公文包中掏出一份文件打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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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九晚上,傅融旧疾复发,连夜被送进医院。
傅融躺在病床上,没过几秒,便让傅云琪召集那几个道士,为自己驱邪治病。但是,道士们就像从人间蒸发似的,傅云琪尝试一切方法都无法找到他们。
傅融病入膏肓,但他宁愿相信几个突然失踪的江湖术士,也不肯配合医院的治疗方案。
不吃药,不打针,老人逢人就说他的性命只有那几个道士才能救回。
傅云琪举手无措,第二日,便派人在江西龙虎山为傅老爷子重新请了一位老道士,蹊跷的是,老道士暴毙在飞机上。听到这个意外的消息,傅融的精神彻底崩溃了。
天意将至,难道他傅融注定连大年三十都挨过不去吗?
傅融已经走火入魔,看谁都不顺眼,他说每个人都是想夺取他性命的魔鬼,甚至产生了幻觉,躺在被窝里神神叨叨,晚上睡觉不肯关灯,对人说有魔鬼隐藏在黑暗中,等自己睡着后便要杀害他。
新年的钟声敲响,新春将至,全城欢庆。焰火燃烧的硝烟味弥漫在璀璨的城市夜空,像迷雾般似乎要遮掩什么。
傅融死了!
大年初一,小护工照例早起,打开傅融病房的门,倒便盆,做清理。但是,当她掀开厚厚的棉被,却看到老人紧紧缩成一团,面容呈青紫色,布满皱纹的双手紧紧卡住脖子,眼白翻出,淡蓝的棉质病服上还有未干透的褐黄色液体……
老人骄傲了一生,但生命的最后一刻并不优雅。他的死相恐怖吓人,小护工反应过来,只会高声尖叫,刺耳绝望的声音瞬时响穿整栋高楼。
老人的尸体还未送进太平间。傅家的后辈几乎全部赶到医院,除了傅九与傅笑寒。
普通病患家属见状,心想傅家的子孙真是孝顺的典范。但医院的医生早已见怪不怪,因为他们知道,这些华服在身的年轻人,没有有一人是用真心悼念逝者,也没有有一人关心逝者的死因。他们急切地聚集在医院,目的只有一个——遗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