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烈吃完草的时候,夜幕已然悄悄降临。山间的温度降下来,行走在白昼间的闷热被阴冷感取代。
“是不是起雾了?”敖烈扬起头,扫视了一圈天空。
六耳跟着看过去,树木比起方才来时要朦胧许多。伸手悬在空中一会儿,隐隐也有一种湿漉漉的感触。
“夜间太冷的缘故吧。”六耳说着,一边拉动敖烈继续往前门走去,一边在地上捡拾掉落的木头,“一会儿我把这些和挑剩下的茅草聚一起,点些火取暖吧。”
回到庙里时,六耳第一反应是向玄奘的位置看去。
地上的水果已经被吃掉,玄奘此时也已经没有继续盘坐在哪儿,而是和莫文悟净一起聚在那团茅草上,正在接着蜡烛读书。
六耳暗自松了口气,这才因为余光瞥见的缘故看了看旁边的二人。
悟净已经转过身去睡着了。莫文坐在他旁边,和玄奘共用一根蜡烛,往空白符纸上撰写咒文备用,听到开门的声音,抬起头正看着他们俩。
“木材?”
“外面起雾了,估计后半夜温度会很低,捡些柴火取暖。”六耳说着手指一划,先前被扔掉的茅草又聚集起来,在距离大伙不近不远的地方堆起来。
她将木材扔在上面,深吸一口气,吐出团小火。底部的茅草顷刻间燃烧起来,不一会儿火苗就将木堆包裹在了中心。
听闻起雾,莫文一下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轻轻拉了下玄奘的衣角:“师父,起雾的话,证明后半夜会很冷,还是早点休息吧。”
“也好。赶了这么多天山路,总算有个好点的地方能安心睡一晚。”玄奘叹了口气,将书本慢慢收回包裹中。
敖烈的马蹄在地上踢踏了几下:“那个,今晚这么冷,我也想待在庙里。”
玄奘先是愣了下,随后笑笑:“这当然没问题啊,何必这么紧张。”
“因为他担心自己身上有点臭,让师父你烦心。”
正高高兴兴往另一角落走去的敖烈,听到六耳这声调侃,果不其然刷地转过来,咬牙切齿道:“你才臭!你还一股猴骚味呢!我怎么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紧张!”
“那是因为什么?”
六耳笑眯眯的样子却让敖烈语塞了一下。因为实际上她的猜测没错,自己就是因为担心身上有马的些许臭味才会询问玄奘。
但这不代表被弼马温这家伙说破就不会生气!所以,就算为了不让这猴子取笑自己得逞,他也绝对不会承认的!
情急之下,他抓住闪过脑子的第一个想法,道:“小爷是怕你们晚上没人在外面望风!”
话一出,他忽然很想打自己一下。怎么这么蹩脚的理由都想得出来?
果然,六耳露出了一看就是假的的惊讶神情:“哦?原来你还会望风?”
敖烈吞口唾沫,蹄子往地上一敲,转过去仰着脖子:“怎么了?小爷我也是很靠谱的好吗?”
六耳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歪头看了很久他那高傲的姿态。
那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敖烈,盯到本就心底有点发虚的他后背连连发毛,心想着六耳会不会又要说什么揭短的话。
然而他刚预备好了很多种应对方案和话语,只听六耳一拍手,笑了起来:“哎呀,好啊,那今晚就拜托你站岗巡夜了,怎么样?”
“哈?”敖烈一脸蒙逼看着六耳。
过了几瞬,他猛然反应过来:“弼马温,你故意的!”
“哪有哪有?明明是你自己说你也可以站岗的嘛。”计划得逞的六耳已经背过身去,摊起手,一副无辜者姿态。她抱着手转过来,笑眯眯道,“那么今晚就拜托你了,敖烈师弟。”
“……”
不管了,就算玉帝会生气,他也要把这猴子踹去南天门那儿!实在不行,他爹那儿也行!
但话一出口,敖烈也没机会反驳六耳让他站岗的要求。
反正也是在室内待着,守一夜就守一夜吧。当年在天宫当差,连续几天熬夜也不是没有过。
不过这并不影响我骂这个弼马温!
敖烈卧在火堆另一侧,心里默默把六耳骂了不知多少个来回。等他彻底骂过瘾后,夜晚已然过去大半了。
面前的篝火火势小了许多,但好在窗户开的并不大,让暖流得以聚留在庙宇里。敖烈抬眼看着在横梁上睡着的六耳,狠狠翻了个白眼。
紧接着,他就听到了悟净翻身的呜咽声。
跟着声音看过去,悟净把覆盖的薄被弄得离开了上半身,嘴里吧唧一下,又继续睡过去。
敖烈叹了口气,起身悄悄走过去,咬起被子帮他重新盖好。
这个家伙从入队伍到现在,就一直是这副小孩子的习性。明明是个天界的将军,好歹也有一两百岁了吧。到底是怎么做到还能跟个人间八九岁小孩一样的?
敖烈一边感慨,一边摇着头往回走。
可他刚走出两步,忽然瞪大眼愣住。
对了,悟净既然是卷帘将军,可为什么,自己印象里却从来没见过或者听说过呢?
他为玉帝驭车护驾足足有一百多年。玉帝时常会巡览各宫,就算是再不起眼的小仙官,一百年的世间,也应当能转过来个遍了。
更何况悟净这贪财的程度,就算是在神仙里也能被称之为极品,怎么从没听人提起过?
敖烈突然有种强烈的不安感。他意识到,尽管悟净是天界来的人,但似乎在自己这里,却如同从没存在过似的。
卷帘将军。卷帘。帘……帘?!
敖烈的眼睛瞪得越发浑圆。
应该,不会那么巧吧?带了「帘」字而已,谁又能说,因为含有同样的字,所以两者一定有关系。
而且,如果悟净的真实来历真是那儿的话——
敖烈又回头看了一眼。
悟净的睡姿很是不雅,整个人四肢铺开了躺在那儿,半长着嘴巴呼吸。
实力不像。当然,要么就是他一直在伪装。
可是这不是他想接受和细想的事情。
敖烈甩了甩头,又卧回老地方休息。火苗舞动裙摆晃动在他眼前,光芒稍稍有那么一些刺眼。
在凝视火苗的空挡,敖烈的内心也跟来回摇曳不安着,甚至连浓烈的雾气悄悄透进屋子里也不曾感知到。
慢慢的,他觉得似乎是被火焰的踪迹催眠了,强烈的困意袭上来,让他的眼皮越来越重。
即使告诫自己不许睡,然而最终,他的眼睛还是彻底闭上,整个人坠入梦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