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誉毅见她进了洗手间,放松紧绷的神经倒在地毯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绚烂的灯光,单手撑在额头上,哭笑不得。
口袋里的药盒滚落在床下,他面无表情的瞪了一眼,一脚踢进床底。
秦苏站在洗手间内,想着是自己先脱衣服呢?还是等他进来了一起脱?
水雾氤氲的空间,不知是温度太高造成的脸红,还是自己体内燃烧羞赧迸发的面红耳赤,她看了一眼镜中的女人,那模样俨然如同皇宫大院内等待着传唤侍寝的宫妃。
只是浴池里的水都满了,外面的男人依旧没有动静。
秦苏轻轻的拉开了些许门缝,大厅里有些安静,就像是人去楼空一般,她急忙推开门。
莫誉毅听见洗手间那边传来声音,从地毯上一跃而起,四目直直相接。
秦苏红了红脸,“你躺着做什么?”
莫誉毅轻咳一声,“就是想躺一躺,怎么了?”
秦苏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声音前所未有的怯弱,“洗澡了。”
“嗯,我替你准备衣服。”莫誉毅翻了翻她带来的小包,从里面找出睡裙。
秦苏勾了勾手指,道:“不用衣服了。”
莫誉毅身体一僵,难道这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他转过身,笑道:“那好,里面有浴巾。”
秦苏从未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会是如此的欲言又止,几乎话到嘴边却又被吞了回去,整张脸,就像是被火焰烧过,烫的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发热了。
莫誉毅见她依然站在洗手间前,不明道:“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不是一起洗吗?”秦苏看他一动不动,并没有打算进来似的。
莫誉毅脑部连接再次断网,他尝试着重启了脑子,一阵魔怔的声音反反复复的重播在自己的脑子里。
一起洗!
下意识的行动,莫誉毅动作迅敏般冲到洗手间前,就怕她会反悔一样,抱着她就进了洗手间,玻璃门合上。
镜子前,秦苏被他的动作吓得本能的趔趄一步。
莫誉毅嘴唇翕动着,却是说不出一个字,他只得傻傻发笑。
两人就这么像个傻子一样以眉目交流。
半响过后,莫誉毅才口齿不清的说着碎语:“你、你先脱,还是我、我先脱?”
秦苏抬手替他解下领带,师父以前说过嫁入夫家要学会服侍夫君更衣,衣衫要慢慢的解,只是她从来没有解过领带,这长长的布匹就像是一个死扣,她越是想要扯开,越缠的紧。
莫誉毅被憋得脸色青紫一片,他觉得如果再任她替自己扯下领带,自己会被她勒死。可是她如此认真,自己怎么舍得打扰她的动作?
“你怎么了?”秦苏见他涨红的脸,显然是吸气不足造成的缺氧。
莫誉毅蛮横的扯下领带,大口吸着气,道:“苏苏真厉害,已经解开了领带。”
秦苏尴尬的替他解开纽扣,“我会学着解的。”
莫誉毅笑而不语的也为她脱下礼服,礼服的拉链渐渐的松下,她的背部曲线又一次萦绕在自己眸中,那是一种诱惑,能刺激一个男人的肾上腺素,在不知不觉中,血脉膨胀。
明明灯光是极其平常的光线,落在两人身上时却像是下了一场雨酒,看着看着,都醉了。
莫誉毅忍不住心底的悸动,荷尔蒙在封闭的空间得到了一个升华,他抬起她的头,在凝视彼此数秒过后,他低头就似品尝一道美食那般轻轻的含上她的唇。
秦苏吻得有些差劲,每一次的接吻,都像是一个练武者,不是迎合,而是拼个你死我活,他进攻,她防守,在他放弃进攻的时候,自己会强势的冲过去,势必拿下他的一座城池。
莫誉毅喜欢这种感觉,欲擒故纵,一步一步逐鹿中原,攻城略地……
套房外,莫夫人趴在门上,竟有些怨恨整座酒店的隔音效果,愣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听见。
莫老环顾四周,所幸并没有任何过多的路人经过,他忙道:“有动静吗?”
莫夫人摇头,“应该在洗澡,房间里没有说话声音。”
“要不要敲门问问?”莫老问道。
莫夫人想了想,按下门铃,奇怪的是半点声音都没有,她愕然道:“门铃坏了?”
“那敲门试试?”莫老拎起手杖戳了戳房门,一样毫无动静。
莫夫人蹙眉道:“难道出了什么不可估量的事?”
莫老绕着房门转上一圈,“去让经理把门卡拿来。”
“好,我马上就去。”莫夫人正欲离开,便看见莫誉泽从客房中走出。
莫老严肃的保持自己一丝不苟的表情,解释道:“就想问问他们还需要什么不?”
莫誉泽看了看手表,“这种时候应该在进行人生大和谐的步骤,您确定您要进去问问?”
莫夫人恍然大悟,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毕竟新婚夜又分开久了,*也是时候燃烧了。”
“哈哈哈,你说的对,要不我们也回房间睡觉?”莫老拽着莫夫人的手,一前一后的走向隔壁的套房。
莫誉泽合上房门,察觉到走廊恢复安静过后推门走出,他有意的靠近那扇紧闭的门,他自恃自己听觉敏锐,至少这扇门的隔音应该难不倒他,可是里面确实没有任何声响,难道真的出了什么不可估量的事?
他有些犹豫,是不是应该去问经理要门卡开门看看?
自家二弟刚刚那双眼就像是一头被囚禁了千年的雄性猛兽,他会不会一个控制不住伤了弟妹?
“叮……”唐突的手机铃声制止了他的动作。
这个时间点一般而言是没有人会贸然来打扰他,除非是出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莫誉泽不带迟疑的按下接听。
对方的声音在下一刻警觉的响起,“大少,阵营被攻破了。”
莫誉泽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神色凝重的转身走向电梯的方向,看着上面跳闪的数字,道:“有奸细?”
“是,现在正在排查。”
莫誉泽挂断手机,目光如刀锯般冷冽的瞪着急速下滑的数字。
越野车疾驰驶过,在环山公路上只留下一抹淡淡的红霜。
突然,车轮不知压到了什么,一个急转险些撞上路边护栏。
莫誉泽拉下手刹,面无表情的蹲在右后轮侧看着被扎破的轮胎,打开后备箱,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将备用轮胎抬出来。
“咯吱。”
敏感的听觉让他第一时间辨别出脚步声出现的方向,手电筒朝着不远处的林子照射过去。
一道身影仓皇的从他眼中一闪而过。
莫誉泽警惕的跨过护栏,一步一步,不容忽视的强大气场萦绕在寂静的林间,“谁?出来!”
夜深宁静,在深山林中,路边撒着一把铆钉扎破轮胎,显然藏匿在这里的人是早就准备。
夜晚的林间有一种不言而喻的死寂,让人心口一抽一抽的发紧发涩。
“出来。”强势霸道的声音震慑着林中所有的生物,连带着初冬的夜风都带着让人窒息的冰冷。
“不要,不要过来。”女人细弱的声音从树丛后响起。
莫誉泽蓦然一惊,这个声音……他记得!
沈夕冉紧紧的揽着自己的膝盖,恳求着对方别靠近。
莫誉泽透过树枝缝隙察觉到女人的不正常,疾步走上前,刹那间,瞠目结舌,不知如何言语。
沈夕冉惶恐的抬起头,她的身上未着寸缕,所有衣裤不见踪影,她明显冻得瑟瑟发抖,整个牙口都失去温暖的磕动着。
她看不清来人的五官,手电筒的灯光强烈的打在她身上,将她的所有狼狈照射的无处遁形。
沈夕冉这些年一直没心没肺的活着,可是她就算丢了脸,也没有想过这样全身赤果的模样被人如此赤果果的打量着。
绝对的耻辱,说不尽的绝望。
“你别过来。”她踉跄着想要跑开。
莫誉泽将手电筒关掉,喊了一声,“是我。”
沈夕冉双脚一滞,月光弱弱的落在他的头顶上,男人如刀锋般不苟言笑的面容在她瞳孔里渐渐清晰。
莫誉泽沉默着将外套脱下,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也没有过问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沈夕冉蹲在地上,似用尽全力的抓扯住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外套,声音依旧是消不去的颤抖:“我的样子很难看吧,你可以尽情的嘲笑,随便的讽刺,只是请等我走了。”
莫誉泽一声未吭的走到车前,将车后门打开,“我送你下山。”
沈夕冉紧了紧拳头,默然的坐上车,身体很冷,她被丢在这里整整五个小时,她害怕着,一直躲着,等待夜深无人的时候再悄悄的下山。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莫誉泽问的小心,他深知一个女人的尊严。
沈夕冉蜷缩着身子,“得罪了一些人。”
“是陶熙做的吧。”莫誉泽将破损的轮胎搬回尾箱,坐上驾驶位,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缩在坐下的女人。
沈夕冉没有回复。
“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这事与我莫家也有关系,所有上山的宾客,我们都应该负责安全,是我的疏忽,很抱歉让你受了这种伤害。”
沈夕冉咬紧牙关,未曾吭声。
陶熙身后的十几个男人强势的脱下了她的衣服,一台台聚光灯打在她瘦弱的身上,随后一人拿着摄像机全方位将她此时此刻的模样拍的堪比大片,嘲讽的笑声经久不衰的回荡在整个林子里。
“这就是得罪我陶家的下场。”
沈夕冉最终就这么一丝不挂的被丢弃在林中,周围是一辆辆汽车驶过的马达声,她怕,她怕这样的自己会被人发现。
车子一路驶向繁华的市中心,手机在他的衣兜里响了一遍又一遍,他却全然不顾直接将车子驶进商场车库中。
昏暗的环境没有人注意这辆泊在角落位置的越野车,莫誉泽打开车门,看了一眼已经精疲力竭到昏睡过去的女人,走进商场,随便的买了两套衣服。
沈夕冉懵懂的睁开双眼,她坐起身,车库的灯光略显朦胧的映在她的眸中,她想要扯开车门,却在接触到车门的刹那如同触电般的弹回来,她双手蒙住自己的脸,手臂上的淤青微微泛着疼痛,在幽闭的空间内,哭的就像是被遗弃的孤儿。
莫誉泽站在车尾处,一声声被抑制的哭声的从车内传出,却又怕被人发现,她哭的很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哭累了,断断续续的抽气声从里面传来。
莫誉泽走上前,默不作声的打开车门将衣服递过去,“穿上吧。”
沈夕冉侧过身,尽可能的掩饰自己红肿的双眼,她拿出衣裙随随便便的套在身上,可是依旧感受不到衣料带给自己的安全感,身体还是一如既往的冷。
“我送你回去。”莫誉泽准备倒车。
沈夕冉抬头茫然的看了他一眼,垂眸道:“不用了,就放我在这里吧。”
莫誉泽适时的想起二弟说过的话,深吸一口气,继续选择倒车,道:“附近有家酒店,休息好了再说。”
沈夕冉靠在车窗上,灯红酒绿的城市让人趋之若鹜的繁华,她苦笑着揪扯着自己的裙角。
……
酒店内,莫誉泽犹豫过后还是掏出手机,电话响了一遍,无人接听。
“叮……”
“叮……”
“叮……”
铃声孜孜不倦的在房中回荡了一遍又一遍,而床上的某个身影抬起一脚直接将还在不停闹腾的玩意儿一脚踹开。
秦苏在睡梦中不安的皱了皱眉头,寻着他的身边靠了靠。
莫誉毅小心翼翼的动了动自己的手臂,让她躺的稍稍舒服一些。
“叮……”被踢在床底的手机又一次喧嚣起来,似是只要他不接听,对方便会不依不饶吵得他午夜难安。
“我莫誉毅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我不接电话却拼了命继续打过来的人,二种是我怎么打电话对方也不接听的人。”莫誉毅趴在床脚刻意的压低着声音。
“出事了。”莫誉泽的声音比之莫誉毅难掩的怒火更多了一分冷漠。
莫誉毅反射性的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丫头,走至洗手间,轻声道:“你什么意思?”
“陶熙报复了沈夕冉,把她扒光了丢进了林子里,我看这情形应该还拍了不雅照。”
“……”莫誉毅蹙眉,“你说陶熙脱光了——”
“我下山的时候路上被人撒了钉子,我是猜想陶熙想要她被人发现故意这么做的,这事你处理的时候有欠考虑,你应该知道陶家是什么家族,睚眦必报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莫誉毅扯了扯自己的头发,靠在墙上,“人呢?沈夕冉人呢?”
“睡着了吧。”莫誉泽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一点过了。
“你替我看着一下她,我度完蜜月会回来替她解决这事。”莫誉毅郑重的说道。
“虽然她有时候的确是挺会使小聪明的,但我看得出她比有些人干净一些,你睡吧,这件事既然是我莫家造成的,我会替她处理干净。”莫誉泽挂断电话。
窗外的城市霓虹灯渐渐的熄灭,他倒上一杯酒,坐在沙发上,刚闭上眼,女人眼中的血丝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放大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惊得他本能的从沙发上站起来。
“你没睡?”他推开套房的另一扇门,窗前,女人穿着那件他随便买来的长裙,风冷冷的打在她的身上,能看出裙摆被撩起的凄然。
沈夕冉偷偷的开了一瓶酒,喝的脸颊有些泛红,她听见声音,回过头就看见他略显模糊的五官。
莫誉泽闻到房中的酒精味道,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皱,走上前看着已经喝的只剩一点点残汁的酒瓶,道:“为什么要喝酒?”
沈夕冉靠在窗台上,任凭风刮乱她的长发,道:“我没有喝过什么好酒,听宋蔺说酒越贵味道越醇却越是涩口,人,本就是那种特会伪装的动物,为什么要用这种苦涩的味道来提升身份?”
“你喝醉了。”莫誉泽将酒瓶拿开。
“为什么他要抛弃我?为什么抛弃我过后还要欺负我?我不过就是使了一点小聪明,为什么就跟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所有人都不要我了?”沈夕冉跌坐在地毯上,双瞳泛红。
“……”
“可能是我命硬吧,都说我会带来厄运,妈妈不要了,爸爸不要了,连说过一起海誓山盟的男人也不要我了,现在,连这张脸这具身体都不要我了。”
“你喝醉了,睡一觉吧,明天会好起来的。”莫誉泽蹲下身,伸出手想要把她扶起来,却又像是触碰了什么不该触碰的东西,不假思索的收回了手。
沈夕冉抬头望着他,眼角有些湿,她嘴角微微上扬,“晚安。”
莫誉泽镇定的心绪被她那两个字震得有些慌了,他抓住她的手,几乎是下意识的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体位的突然改变,沈夕冉醉意蒙蒙的差点倒下,她晃了晃晕眩的头,不明道:“莫大少还想说什么?”
“没有了,你早点休息。”莫誉泽略显惊慌的退出那间房。
房门扣上的瞬间,他平静的眉头不受控制的微微泛出些许折痕,那个眼神就像是在告别,像是在说再见。
蓦然,他一把推开房门。
窗户大敞着,女人正坐在上面,双脚悬空着,她望着夜空,莞尔一笑,“从来没有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看过这座待过了五年的城市,原来真的如同外界所言,那么美,那么优雅,那么让人高不可攀。”
“下来,听话。”莫誉泽试着靠近,认真的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东西,一览无遗的房间没有东西能够瞬间将她带离。
这里是商城酒店24层楼的位置,如果跳下去,别说活着,连一块完整的骨头恐怕都拼凑不了。
“为了留在这里,我放弃了自己的尊严,为了活着,我坑蒙拐骗的四处骗人,为了骗人,我使出了浑身解数,我这才发现我学了那么多知识,原来都是用来骗人了。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过会沦落到这般地步,宋蔺说的没错,我明明可以像一个人一样活着,却非要活得像条狗。”
“你没有做错,别傻了,二弟只是失去了理智,这事与你无关。”莫誉泽走到窗前,没有蛮力的将她从上面拖下来,他其实能看出她的不甘。
沈夕冉低下头,“谢谢你的安慰,你放心,我没有想过死,我也不觉得我应该就这么死掉,我只是想坐一会儿,醒醒酒罢了。”
莫誉泽未有再接话,安静的站在她身后,月光忽明忽暗,她的身影忽近忽远,有些看不真切。
阳光寂静的穿透云层,落在落地窗前,轻轻的顺着地板延伸到床前。
秦苏睁开双眼,睡意惺忪的看着身旁的男人,眉峰俊挺,他的呼吸深深浅浅的落在自己的手背上,似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动作,他越发用力的紧了紧握住自己的手。
“叩叩叩。”敲门声有些急,预示着门外的人有多么的心急火燎。
秦苏想要坐起来,突然一双手拦腰而过将她抱紧。
莫誉毅迷迷糊糊的哼了一句,“不用理会。”
“叩叩叩。”敲门声不依不饶的再次响起。
秦苏被吵得有些头晕,道:“可能会有急事。”
莫誉毅制止她起床的动作,轻咳一声,“我去开门。”
言罢,他随意的套上外套,就这么穿着一条短裤站在门前。
莫老目光严谨的落在他的腿间,蹙眉道:“你就不知道穿好裤子?”
莫誉毅靠在门前,直接问道:“一大早的您老又想说什么?”
莫老往着套房内探了探头,压低着声音问道:“昨晚上还好吧。”
“挺好的,你给的电影很精彩。”莫誉毅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不由分说的将u盘塞回他手里。
莫老笑道:“我就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你陈伯伯说了,他儿子当晚可是靠着这些电影熬过了漫漫长夜。”
“果然不愧是战斗家族,一整晚的看。”莫誉毅不再周旋关上房门。
“叩叩叩。”
他还未走出两步,紧闭的门又传来一声声甚是烦躁的敲门声。
莫老举着手杖继续戳着门,看见他露出的脑袋,直言道:“快九点了,别误了飞机。”
“知道了。”莫誉毅关上门,轻喘一口气。
秦苏靠在床边,已经穿好了衣裙,昨晚上的后遗症让她手脚乏力,就像是那一天喝醉了一样头晕脚轻,唯一痛的不是头,而是腰!
莫誉毅急忙溜进洗手间,掬了一把冷水浇了浇自己身上的火,他苦笑着双手撑在盥洗池上,她的身后斜斜的照耀着柔和的阳光,淡紫色的长裙逶迤坠地,她低着头,女人本色藏匿在衣衫中却是若隐若现,她抬眸时,眼眸中异样情愫就如同一种发酵剂。
秦苏站在洗手间前,看着里面隐隐约约来回走动的身影,抬手轻轻的叩了叩门。
莫誉毅僵硬的扭动脖子,顺了顺嗓子,道:“我马上就出去。”
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他打开门,笑了笑,“我替你放了水,洗个澡然后我们去机场。”
“机场?”秦苏不明那是什么意思,“今天不是应该要先敬茶吗?”
“不用敬茶,收拾好了我带你出去玩玩。”
秦苏脱下裙子,走进浴池中,禁不住回忆起昨晚上那让人啼笑皆非的一幕。
酒店的浴池很宽阔,七尺长七尺宽,能共同容纳至少五个人,当时莫誉毅好像离得挺远的,他特意的把自己蜷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然后随着水波流动,他不言,她不语。
偌大的空间,像是无人。
片刻过后,他大概是忍不住安静偷偷的瞄了她一眼,然后悄悄的朝着她这边缓慢的游动过来。
浴池里散落着一些玫瑰花瓣,虚虚实实的能看到她荡漾在池下充满诱惑的身子。
秦苏放松紧绷的身子,察觉到他的靠近过后,低下头,视若无睹般等待他的进一步行动。
半响过后,他还处在浴池中心地段,似乎眼前有一条无法跨越过去的鸿沟。
秦苏往下缩了缩脖子,一口水毫无准备的扑进她的鼻中,她忍不住的呛咳一声。
闻声,莫誉毅哪里还能顾忌君子之仪,一扑腾就跨到了她的身边,将她湿了的头发从额头上扒开,小声问道:“有没有呛到?”
秦苏红了红脸,有什么东西磕着自己,她低头,目不转睛的瞪着某个人的某某。
莫誉毅面色发烫,见她挣扎着想要起来,一把抱住她,声音前所未有的低沉,“苏苏,别再乱动了,你要知道我现在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需要多大的定力。”
然后……
然后他没有再定下去了!
九点的帝都机场,人来人往的候机大厅,沿途所见闻讯而来的记者群体。
有人突破了警卫的防守圈,径直溜进秦苏身边,将昨天未曾曝光的新娘来了一个全方位无死角的现场直播。
秦苏本能的低下头,她有意的避开记者手里举着的黑盒子,那个东西好像有巫术,能把一个人的五官映在其中,就像是摄魂术,复制了另一个自己。
莫誉毅挡在她身前,面色显然尤带三分怒意,他冷冷道:“我记得我说过过两天会亲自召开发布会,请别来打扰我们。”
记者是畏惧莫二少那威严中带着的胁迫气场,不由得的停了停脚步,嘴里的话也到了嘴边吐不出去。
不过在场中,仍有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英豪,一人直接举着摄像机蹦到秦苏面前,并开口问道:“秦小姐是来自S市秦氏家族吗?听说前段时间秦家秦三爷的离世与秦小姐有关系,这次婚礼秦小姐也似乎没有通知秦家,是因为隔阂不愿意再有往来吗?”
秦苏一声不吭的看着说话的记者,随后顺着他的工作证盯着他的名字。
记者并不准备如此收场,继续道:“秦小姐是攀上莫家这样的家族,所以眼高于顶不愿意承认与秦家的关系吗?”
“你是哪里的?”莫誉毅目光一沉,警卫急忙将喋喋不休的记者拉退三米。
秦苏却在这时候开口道:“人若敬我,我必敬之,人若欺我,我必除之。”
“秦小姐这话是承认了秦三爷的死跟您的关系?”记者见缝插针继续问道。
秦苏沉默的仰头看着他们,嘴角若有似无的挂着一抹的笑。
人生有两种境界,一种是痛而不言,一种是笑而不语,痛而不言是一种智慧,笑而不语是一种豁达,哪怕一言不发,也是一种气势。
莫誉毅面无表情的一一巡视过在场的所有人,记者的围堵让整个候机大厅都好奇起来,就像是在看待什么精彩的戏剧,周围一道道眼神目不暇接的迎上他们。
“秦小姐,您能再说句话吗?”记者追逐了十几米,最终被警卫一哄而散。
大批警卫队警惕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生怕又一次出现刚刚的岔子。
秦苏看见飞机的刹那,是掉头就走。
莫誉毅跟上前,握上她的手,“放心,不会有什么问题。”
秦苏讨厌那种失重感,更讨厌那种封闭空间造成的压抑感,她拒绝着摇头,“我、我还有事,过两天再去。”
莫誉毅温柔的拂过她的脸颊,笑道:“我以为你不会说这种一看就是谎言的话。别怕,我在你身边。”
秦苏拒绝登机,拒绝坐上位置,拒绝扣上安全带,拒绝着闭上双眼。
飞机准时起飞,腾飞的瞬间,秦苏几乎已经掐肿了他的腿。
莫誉毅将温水递到她身前,莞尔道:“喝一口放松放松。”
秦苏纵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本事,也觉得她怕这种机翼在耳膜中嗡嗡作响的感觉,脆弱的神经在哄闹中被搅成一团麻线,她再次扣住他的手。
莫誉毅不明白她眼底的情绪所谓何故,忙道:“怎么了?”
“为什么一定要坐上这个?”秦苏问的认真。
“飞机快一点。”莫誉毅道。
秦苏看了看窗外,如坠入云端的那种感觉,白云薄弱的被穿透,阳光离得很近更刺眼。
曾经从京城出发到达宜州能花去三天的时间,马上颠簸,能让一个人在到达目的地的瞬间失去所有力气躺在床上,肌肉的酸痛,手脚的无力,比之现在,原来人真的可以在天上飞。
“我们去什么地方?”似乎紧张的心绪渐渐的恢复了平常,秦苏开口问道。
莫誉毅看了眼母亲特意准备的行程表,看清楚上面安排的条条款款过后,心口莫名的被堵上一口气。
秦苏见他神色骤然一变,不明道:“怎么了?”
莫誉毅苦笑道:“母亲是让我们先去外公家里坐一坐。”
“你外祖父家?”
“是。”莫誉毅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他看了一眼旁边服务的空姐,不曾犹豫问道:“飞机现在掉头还来得及吗?”
空姐蓦然一惊,精致妆容下的五官也被他的一句话弄的僵了僵,她道:“对不起客人,飞机已经正常起飞,目的地是F国,希望您旅途愉快。”
莫誉毅目眦欲裂的瞪着信件尾端的善意提醒:已通知你外公接机。
莫夫人的母家是F国华裔,她的母亲是F国皇室公主,拥有纯正的贵族血统,一双蓝眸如同湛蓝的天空迷人,是F国公认的第一公主,优雅高贵。
莫誉毅的外公则是上世纪流落到F国的华裔小子,靠着一双手开展了一系列珠宝变革,他名下拥有着整个欧洲的珠宝商源,各国皇室最爱的名家,没有之一。
机场大厅,一字并排开的保镖阵势如同王室莅临,有媒体得到风声,但碍于施家的威严,一个个只得伺机等在暗处,提高警觉的注意着机场的动静。
霎时,一阵人影流窜,众人还没有看清楚什么缘由,便见施家的保镖队已经护送着什么重大人物离开了候机楼。
秦苏扯了扯莫誉毅的衣角,两人刻意的蹲在洗手间前的花坛前,她问道:“你在看什么?”
莫誉毅注意到离开的人影,笑道:“没什么,我已经预约了酒店,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这话是不是得问问我这个外公才做决定为好?”苍劲有力的男中音悠扬的响起。
莫誉毅脚下一滞,回头一看,老人手指轻轻一划,四五名黑衣人直接拦阻在前。
“这位就是外孙媳吧,果然如同他妈妈说的那样稳重,不似这孩子那样冒冒失失。”施老笑意盎然的走上前。
莫誉毅苦笑道:“外公,我们是度蜜月的。”
“我知道啊,所以我没打算阻止你什么。”施老瞥了他一眼,又道:“不过刚刚才到,时差什么都没有倒过来,休息一下为好。”
莫誉毅眯了眯眼,看老爷子瞪着秦苏的眼神俨然如同发现了珍贵毛料,恨不得立刻切割分离这块金贵的石头。
施家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堡,坐地百亩,拥有一处天然湖泊,从庭院到主宅,有一条长达五百米的庄园路,院子里似乎还栽种着名贵的花卉,微风一来,淡淡的花香瞬时充斥在整个院中。
今日也算是施家家宴,几支旁系亲属也一并齐聚。
整个宅子大厅,就好似是一场上流会所的宴席,人人锦衣华服,浓妆艳抹,恨不得将自己的所有能力高调展示。
作为施家老爷子目前最受宠的儿子施家三少施晔,在当地古玩圈也算是小有名气,偶尔买到价值连城的宝贝,施家老夫人对于自己四十才得到的小儿子也算是宠爱,对于他的喜好,也不过多干预。
施晔瞧着跟自己同辈的莫誉毅,笑意浅浅的喊了一声,“回来了?”
莫誉毅不尴不尬的点了点头,“是的,小舅舅。”
施晔注意着他身后的女人,笑道:“这就是你的妻子?”
“她叫秦苏。”莫誉毅知晓秦苏的性子,对于陌生的环境,对于陌生人的寒暄,她的回应永远都是沉默。
“你回来了也好,给你看看我最近买到的宝贝。”施晔就这么拽着莫誉毅走向客厅正中。
秦苏没有跟上前,相反静静的走到角落里。
施晔得意的将手里的玩意儿放入水中,原本干净剔透的玉佩就这么变成一块浑身上下都似被染上了鲜血的红玉,红的异常的鲜艳,一眼便吸引住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施老夫人戴上墨镜,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从水里拿出来过后依然红的像是随时随地都会沁血的玉佩,道:“这是什么玉?怎么会这么稀奇?”
施晔扬了扬头,环顾四周同样望过来探寻的眼神,戳了戳莫誉毅的肩膀,笑道:“小二知道这是什么吗?”
莫誉毅感受到手里的空荡荡,正慌了神一般的寻找着四周,心不在焉的回复道:“我又不是你这种行家,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施晔看过众人,见其一个个摇头晃脑,脸上的笑意更深。
“三哥,你快说说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施二爷家的小公子直接跑过去,还挺着胆子摸了摸。
接触到玉佩的瞬间,那种沁骨的寒气就像是自己身体的血液被吸过去了一般,惊得他急忙放下。
施晔笑道:“你慌什么慌,这又不会吸人血。”施晔无所顾忌的拿起玉佩攥在掌心里,仰头道:“这可是块真正的宝贝,我曾经翻看过C国野史,上面的的确确记载过一个被淹没的国家沧国,里面有一种特奇怪的玉质,上面只有只字片语介绍,说是沾水则红如血,皮肤接触,会感受到遍体寒意,就如同血液被吞噬了一般诡异,实质,那是这种玉最高贵的地方。历史上称这是……汗血玉。”
角落里,秦苏闻言蓦然瞠目,亟不可待般挤进人群。
莫誉毅终于见到了小丫头的身影,刚走过去,就见她匆匆而至。
秦苏刚开始离得很远,未来得及捕捉到玉佩的秘密,近了过后,心口一滞,拿起一旁不知是谁放上的书册直接将施晔手里的玩意儿打落在地上。
“叮。”的一声惊响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过去。
施晔瞧着自己手里的宝贝在地上碎开,心生一怒,吼道:“你在做什么?”
“这是赤血玉,会吸人血的。”秦苏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完好无损的手掌心,又低下头,目光落在碎成两块的玉佩,蹲下身,没有触碰,就这么目光灼灼的盯着它。
施晔怒不可遏般瞪着护在她身前的男人,冷冷道:“小二你可知道这是我怎么得来的宝贝吗?你妻子不会看东西也就罢了,安安分分的站在一旁规规矩矩的待着就够了,在我面前胡说八道什么?赤血玉,那是什么破玩意儿?”
“这是一种依靠着汗血玉生存的矿石,它与你说的汗血玉一样见水则红的似血,所以当时的沧源很多人都误认为那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可是一旦买回去,长时间的接触,人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吸尽血液。”
“胡说八道,我怎么没有感觉到我身上的血少了?”施晔咬紧牙关,恨不得将这个胡乱拆台的女人丢出去。
秦苏站起身,不急不慢的将他用来侵泡血玉的水洒在他的手上。
掌心一凉,越发增添他抑制不住的怒火,施晔不顾在场所有长辈,勃然大怒,“我不会打女人,但不要以为我会容忍一个女人的无理取闹。”
“看看你自己的手。”秦苏面不改色道。
施晔本是不以为意的装模作样般看了看自己的手,却在视线接触的刹那,身体一颤,踉跄一步。
一股淡淡的血线顺着他掌心的一个小小的红点流出来,空气里也渐渐的弥漫开一股淡到不易察觉的血腥味。
秦苏未在吭声,用地上的那本书将血玉捧起来,回头看向莫誉毅,问道:“厨房在什么地方?”
莫誉毅回过神,急忙拿过她手里会吃血的东西,指了指去前面,“跟我来。”
话音一落,一群人又浩浩荡荡的跟着走进了厨房。
厨师长正在炖汤,见到突然出现的主子们,一个个安静的退开几步。
秦苏看了一眼灶上正在扑哧扑哧烧沸的一锅水,不带迟疑的将血玉丢进去,片刻过后,通红的血玉重新恢复原来纯白干净。
她捞起放置在一侧,继续道:“只要用热水煮一煮,它就会变成普通的颜色,这点是与汗血玉最大的不同,汗血玉是不会因为沸水而变回去,可是这家伙害怕滚烫的水,所以一旦烫了,它就会褪去血霜。”
“你、你怎么知道的?”施晔不敢置信的再看了看已经恢复平常的玉佩,见到女人淡定的神色,竟莫名的感受到一股压力。
“跟小舅舅所说的一样,看过一些野史罢了。”秦苏不卑不亢的解释道。
“好了,闹够了没有?”施老笑逐颜开的走上前,道:“小苏和誉毅刚回来,就你事多非得缠着他们。”
老爷子一旦发话,围在厨房的众人也不敢再多看热闹,一个个井然有序的退场。
施老继续道:“累了吧,要不先上楼睡一会儿?”
莫誉毅笑而不语的点点头,拉着秦苏的手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二楼。
施家家宴都知道的一个规矩,饭前不得离席。
施晔挨着身侧的小堂弟施虞,轻声道:“我总觉得那个女人特邪乎,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很清楚这些事情似的。”
施虞苦笑着道:“你想多了吧三哥,我觉得秦小姐挺好看的。”
“她怎么会知道那玉佩有问题?”施晔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掌心,伤口很小,一个针眼大小而已,她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书房内,施老夫人将外套挂好,特意的将房门紧闭,确信并没有过多的人注意这里后压低着声音,道:“你确定她真的就像是大女说的那样?年纪轻轻,我看不出她有什么特别的。”
“夫人是觉得我这次大意了?”施老笑道。
施老夫人坐在椅子上,倒上一杯茶,“毕竟我也是学过几十年书法的,连我都技不如人,您确定这么一个丫头就有本事技高一筹?”
“我看过小宜发来的图片,的的确确让人佩服,就算实在是献丑,试试也无妨,那老头自恃自己笔墨高深,前几次的会谈上恨不得把腿翘在我背上,不就是欺负我少读几年书吗,一群倚老卖老的家伙。”
“我总觉得是小宜夸大其词。”
施老单手扶额,“反正孩子们都过来了,就当做玩玩。”
“咚咚咚。”房门被轻叩响起,随后一人径直入内。
这种时候一般而言家里的人都不会贸然进来,显然有一人总是这么不顾及家里的规矩。
莫誉毅拿起桌边的茶杯喝上一大口,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后才道:“外公您说吧,您究竟想做什么?”
施老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坐下说。”
莫誉毅不放心楼上的丫头,开门见山道:“我不坐了,我就趁着上洗手间特地下来问问您,您究竟要做什么?”
“我们华裔圈每一年都喜欢举办一次书法大会,前两天听你母亲说小苏会书法,而且功力不浅,就打算拜托她一次。”
莫誉毅自上而下的细细打量了老人一番,眉头不由自主的蹙了蹙,挥了挥手,以着不曾商量的语气拒绝道:“她的手受伤了,现在还在疗养期,恐怕帮不了您了。”
“……”施老目光不由自已的紧了紧,道:“没办法吗?”
“真的没法子,伤的挺重的,就算能执笔,也写不出那股韵味,外祖母不是这方面的行家吗?苏苏毕竟年纪小涉世未深,怎么也比不上外祖母的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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