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唯一的好处(1/1)

胡桂扬得知自己在宫的确有“靠山”,可这个“靠山”并不稳定。

“关于太子废立的传闻不少,可是据我观察,陛下还是很喜欢当今太子的,着力培养,传授文武艺的师父就有十几位,身边的太监也都是老成可靠之人。”

“你说的喜欢是哪一种?”胡桂扬问道。

“喜欢还分种类?”樊大坚很是惊诧。

“当然,有慈父对儿子的喜欢,恨不得时时抱在怀里,一日不见茶饭不思。”

樊大坚摇头,“宫里大概不会有这种喜欢,太子一连十余日见不到陛下,也是常有之事。”

“还有严父对儿子的喜欢,望子成龙心切,恨不得将全副身家都押在儿子身上,聘请天下名师,虽不时常见面,但是关心起居,大事小情必须及时上达。”

“有点像吧,太子的师父不少,要说是‘天下名师’,可能有点过。”

“还有一种是农夫对庄稼的喜欢,不辞辛苦地浇水、翻垄、除草,视若珍宝,可最高兴的时候还是秋日收割之时。”

樊大坚吓了一跳,“哪有这种父子之爱?哦,我明白了,你是说陛下还当太子是‘神子’或者丹药吗?”

胡桂扬笑着点头。

“就你想得多,这种事情……不说询问,谁敢想啊?”樊大坚连连摇头,喝光一杯酒,还是“想”了一下,“我与袁茂都没再见过皇帝,无法眼见为实,只能瞎猜。”

“当然。”

“陛下……大概自己也拿不准,给太子挑的师父里有儒士、武生,也有和尚、道士。”

“像你这样的?”

“像李孜省那样的。”樊大坚不屑地说。

“李孜省还在宫里?”

“嘿,他可没忘记你,只是天坛祭神惨败,他这几年比较老实而已。”樊大坚凑身过来,“别管太子地位稳不稳了,我再问一遍:神玉真在你身上?”

“曾经。”

樊大坚还是无法掩饰心中的惊骇,“我与袁茂被调到外地待了两年,回京之后前往詹事府任职,之所以一直不与你联系,一是因为服侍太子,不可分心,不可泄密,二就是因为神玉……”

“太子也跟你们去了外地?”

樊大坚一拍脑门,“说漏了。”

“没事,是我猜出来的。”胡桂扬笑道,喝了一口酒,“如果让我继续猜的话,你们去的外地是郧阳府?”

樊大坚张着嘴,好一会才道:“你什么时候猜到的?”

“早跟你说了,之前懒得猜,刚刚猜到。你继续说,因为怀疑我有神玉,所以你与袁茂故意与我保持距离?”

“对啊,避嫌的意思,现在好了,你去过袁家两次,又住进我家,别人再说我俩帮你隐藏神玉,证据确凿,可我连神玉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胡桂扬笑道:“没办法,你们已经登船,回到岸上不可能,跳下去就是深水,除了帮我,别无选择。”

樊大坚长叹一声,“安安稳稳地等到明年,你也成亲了,神玉也找到了,多好。”

“我成亲到底跟神玉有什么关系?”

“传言——说是传言,但是来源值得信赖——何三尘已经找到吸取神力的法门,所以设下成亲之计,要将神玉从你手里拿走。”

“传言没说她当初为什么要将神玉留给我?”

“说了,她当时还不能取出神力,却很容易受到神力的吸引,而且她与侏儒闻空寅互相忌惮,所以要将神玉留给一个值得信任、又对神力不感兴趣的人,就是你。”

“听上去挺像回事。”

“原本我还只有四五成相信,今天听你亲口承认之后,我完全相信传言为真。你说神玉失踪,是不是被何三尘拿走了?”

胡桂扬缓缓摇头,又喝一杯酒,“不是她,锦衣卫经历江耘、南司镇抚梁秀、己房掌房左预,盗玉者必是这三人中的一个,而且是自己留下,没有上交。”

樊大坚睁大双眼,最后道:“唉,实话实说,如果我拿到神玉,也未必上交,那玩意儿……如果知道自己离成仙成神只差一步,谁能忍受得住诱惑?大概只有你吧,因为你根本不信鬼神。”

“因为我太懒。”胡桂扬笑道,“沈乾元正准备劫持这三人,他说十天以后、一个月以内动手,为防止打草惊蛇,必须同时绑架。”

樊大坚又一次睁大眼睛,猛灌一大口酒,喃喃道:“上了贼船啦,我竟然还盼着早点与你恢复来往,忘了你这个家伙有多危险。”

“哈哈,没办法,是危险找我,不是我找危险。”

“你怎么相信沈乾元那种人?”

“没办法,落到他手里了,不给一点甜头,我现在根本不可能与你坐在一起喝酒。”

“你把实话都对他说了?”

“当然,我还告诉他将蜂娘也绑来。”

“咦,关她什么事?”

“她最近不知从哪学来的本事,能够查出某人是否接触过神玉,如果那三人不肯招供,她有就用了。”

“然后呢,你有什么计划?”

“找你和袁茂帮忙,这就是我的计划,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

樊大坚又灌一杯酒,寻思良久,抬头看一眼胡桂扬,欲言又止,重新思索,最后道:“那咱们就得抢在沈乾元前面。”

“当然。”

樊大坚好一会才想出的计划,只得到一句“当然”,他不由得恼火起来,“你知道这有多难吗?这三人都是朝廷命官,上头皆有靠山……”

“我知道。”

“那个蜂娘更麻烦,他是皇帝眼皮底下的人,受公主庇护……”

“我也知道。”

“只靠咱们三人肯定不行,等袁茂回来,得想一个万全之计。”樊大坚再次陷入沉思。

胡桂扬给他斟杯酒,“沈乾元要劫持四个人,咱们不用那么多,只需一位。”

樊大坚苦笑道:“我的胡爷爷、胡祖宗,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吗?”

“你向我隐瞒那么久,我就不能也向你隐瞒一会?”

“行,是我的错,我和袁茂的错。你知道神玉在谁手里?”

“左预。”

“确定?”

“要说明确的证据,我没有,只是看人得出结论。”

“看人?”

“对。江耘一脚在朝堂,一脚在江湖,是位豪侠,而且没去过郧阳,连天坛祭神都没参加,像他这种人,拿到神玉必定立即上交,求名于天下。梁秀心机不够深沉,就算私留神玉,很快也会暴露。唯有左预,最能掩饰心中所欲,他以百户身份从东厂平调至南司,本身就是一件很值得怀疑的事情。”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如此说来,也不用找蜂娘了,直接抓住左预,就能找回神玉。”

“这是欺君之罪,左预肯定不会招。”

樊大坚唯一能做的事情还是灌酒。

“你现在的酒量比从前好多啦。”

“练出来的。”樊大坚笑道,马上恢复严肃,“还是得等袁茂回来,他已经得到消息,明晚就能出来。”

胡桂扬伸个懒腰,“既然如此,我先去睡一觉。”

“你倒是真够镇定。”

“大不了不就是左预‘成神’,我尽自己所能找回神玉,实在管不了的事情,只能放手。”

“如果找回神玉,你找算如何处置?”

胡桂扬微微一笑,“所以我才要找你们两个帮忙。”

胡桂扬知道卧房是哪一间,走去休息,留樊大坚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客厅里。

“合着我们要帮忙找回神玉,却不能张扬,自然也不算立功?”樊大坚摇摇头,再灌一口时,发现酒已经凉了,“我得好好想一想,这笔生意划不划算。”

袁茂没等到第二天,当天晚上就来到樊家,胡桂扬这时正在酣睡,樊大坚开门将袁茂请入厅里,将前因后果简要说了一遍,最后道:“你可想清楚了,这回帮助胡桂扬,啥都得不着,还要冒险背上欺君之罪,这些年的经营全都付之流水。”

服侍太子是件辛苦而长久的活儿,往往持续多年,等到太子登基,才能得到相应的回报,袁茂与樊大坚跟随太子两年多,付出不少。

袁茂笑道:“之前咱们跟着胡校尉一块出生入死,事前可曾得过许诺会有回报?”

“没有许诺,但是起码有个希望,这一回,一点希望没有。找不回神玉还好,找回才是麻烦。胡桂扬大概还是要将神玉交给何三尘,就像那批金丹。”

“这么久了,你仍不了解胡校尉的为人?他送出金丹,乃是觉得金丹对何三尘有帮助而对他人无害,神玉不同,它对任何人都是诱惑、都是祸害,胡桂扬绝不会将它再交出去。”

“哼哼,就算如此,胡桂扬的做法对你我也没有任何好处。”

“只有一个好处。”

“还有我没想到的好处?”

“好处就是胡校尉真的信任你我二人,拿咱们当朋友,即使许久没有联系,即使存在误解,友情没变,这样的朋友,你能交到几个?”

樊大坚不吱声了。

“胡校尉将生死托付到你我二人手上,反过来,你若是遇到这种事,最想找谁帮忙?”

“实话实说,我会找胡桂扬,没别的意思,我对你们的信任一样,但是胡桂扬更能出奇制胜。”

“有这样的好处,还求什么?”

樊大坚长叹一声,“好吧,但是就这一次,以后说好了,谁也别再冒险,更用不着将生死托付给别人,是朋友一块喝酒就够了,犯不着拿性命当考验。”

“哈哈,这件事或许也没有你预料得那么危险。去将胡校尉唤醒。”

“干嘛?”

“你家也不宜久留,还得换地方。”

胡桂扬睡眼惺忪,看到袁茂,笑道:“你家夫人将我撵到这里,你又要将我撵到哪去?”

“一个别人想不到、通过我们两人也找不到的地方。”

“皇宫?”

“我没那么大的本事,而且也容易被猜到,走吧,总之不会害你。”

“你能找到的地方,不会太难猜吧?”

“呵呵,妙就妙在这里,我也不知道这地方在哪,它是别人安排的。”

“还有‘别人’?”

袁茂正色道:“只凭咱们三人,无非是坐着喝喝酒,什么也做不了。抱歉,未经你同意,我给咱们找来一位‘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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