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她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好像又什么都知道了。
他人的隐私和情感她不想窥伺, 正好有僧人路过,问了一句:“你找院家吗?”
里面的人朝门口看过来,三梦把手里的汤桶塞给那个僧人, 转身就匆匆离开了。
妙贤连忙从禅房里出来, 想追,她已经走远了。
“院家……”那个僧人把汤桶递给他。
白熙云笑了笑:“看来她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手柄上还留有三梦的温度,妙贤就抱着那个保温桶站在那里,这才意识到已经有好几天都没跟三梦好好说过话了。
有些事他以为她懂他,不用解释,却忽略了她其实也是个心细如发的女孩子。
“要不要我去跟她说?”白熙云问。
“不用。”他断然拒绝,“我不想让她误会得更深。”
“陈一……”
“走吧, 我还要到前面大殿去。其他的事,等丧礼结束再说。”
他步伐匆匆,一刻都没再停留。白熙云回头看了看, 他顺手放在禅房桌上那杯浓酽的茶汤已经彻底冷了。
傍晚时分,丧礼才结束。陈家招待宾客们在斋堂吃过斋饭, 才一一送他们出山门。
三梦只匆忙扒了两口饭, 就放下碗筷去送客人。很多圆觉大师的老朋友都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开车不便,白天都乘公共交通到山下, 再健步走上山来, 到了夜里就不是很方便了, 陈家的司机老赵就把他们都送下山去,三梦和陈卓也来帮忙,一人一辆车帮忙送客人。
但即便这样,来回一趟还是花费不少时间,让年迈的客人们等实在很不好意思。
白熙云说:“我也来帮忙,还有我爸妈的司机也可以帮忙送客。”
反正白氏夫妇还在迦蓝殿跟董芳说话,三梦的爸妈也在,儿女亲家凑在一起,就是人多热闹一点,冲淡悲伤的气氛。
白家开了三辆车过来,其中一辆白色的特斯拉感觉是专程送过来给白熙云开的,她就开这辆车送客人下山。
三梦征求陈卓的意见,他点了点头,她也就不好再说什么,都听他的。
白熙云为两位客人拉开车门上车,然后再自己钻进车子里。
白家的三辆车都停在山门外,这里平时一般是不允许停车的,但最近寺院内部翻修,施工的大型车辆有些不得不停在这里,加上今天情况也比较特殊,大大小小的车子都顺着山道停,白家的车在最后面,特斯拉后面隔着一段距离是两辆施工单位的卡车。
三梦在对面看着,等她把车开出去,突然发现后方的卡车在向下滑动。
光照寺依山而建,山门外就是坡道,三四十度左右的斜角只要拉好了手刹,车辆不至于滑坡的。
三梦意识到了危险,大喊了一声:“大嫂,小心!”
隔着密闭的车窗,白熙云应该完全没有听见她喊了什么。
卡车下滑的速度越来越快,三梦冲过去,想拉开车门,无奈车门已经从里面锁住了。
而且……她的手,那只受了伤的手,用不上力。
她只得使劲儿拍窗,白熙云打开车窗的瞬间似乎也从后视镜发现了后面的卡车正冲向她的车尾,啊地叫了一声,就猛打方向盘。
三梦本来是很难躲开的,身后却有人猛扑过来硬是把她给拽开了,两个人摔做一堆。
特斯拉发出尖锐的刹车声横在了山道上,后面失控的卡车冲下来,一连撞上前面好几辆停靠在路边的车,发出巨响。
三梦胸口剧烈起伏着,抱着她的妙贤问:“你没事吧?”
…
白家另外两辆车损毁严重,但幸好人没事,不用去医院,有惊无险。
客人都送走了,迦蓝殿里只剩下自家人。白熙云的妈妈何苏怡挽着女儿,心有余悸:“幸亏你反应快,要不然那卡车直挺挺撞过来,都不知道会伤成什么样。”
“我应该再早一点发现的,还好三梦提醒我,再晚一步,我就算有心避开,也来不及了。”
何苏怡哼了一声,姓郝的这户人家她是看不上眼的,感觉由里到外都透着血腥气和鸡屎味儿,连一般的小户人家都不算,简直就是下九流。不知道陈家怎么看上他家闺女的,把最得意的儿子都搭进去了。
她还嫌郝三梦动作慢呢!不是特警吗?特警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力挽狂澜、救人于水火嘛,最后还不是靠自救!
何况怎么出事后就不见人了?他们所有人都在这儿,独独不见郝三梦和陈一。
白熙云的父亲白志成沉着脸一直没说话,这时才开口:“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是不是意外还不好说。万一是针对我们白家的,云云你留在这里也不太好,还是跟我们回去住一段时间。我跟你妈妈近期都会待在J市,有什么事都好照应。”
跑到宗山来针对白家,这个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白志成话里话外意思很明显了,就是怕宝贝女儿继续留在这里有危险,让她避一避风头。
白熙云不肯:“我不走。我嫁到陈家来,就是陈家的媳妇了,有什么事都应该一起承担。就算有危险,有陈卓在,他也会保护我的。”
她目光热切地看着陈卓,他却无知无觉似的,没有回应。
“听话。”何苏怡劝道,“你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啊,万一真的是有人针对你的……”
“那又怎么样,我跟你们走,你们就能保护得了我吗?”
何苏怡哑口无言。
先前还沉浸在悲伤中的董芳这时格外冷静:“熙云既然不想走,就留下来跟我们待在一起吧。她说的对,有什么事一家人共同面对,没什么过不去的。老白,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孩子们都是一起长大的,你把熙云嫁给我们陈卓就代表信得过我们陈家。今天这事儿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设计的,还待查,今年我们这儿也确实不太平。但我保证,只要熙云在我们家一天,我都当她是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不会让她有事的。”
说着看了陈卓一眼,他这才说:“嗯,熙云有我保护,爸妈你们放心。”
白熙云笑了,也不理长辈们还在跟前,钻进陈卓怀里,拦腰紧紧抱住他。
白志成没办法,叹了口气:“女生外向,这话还真是没错啊。行了,你要留就留吧,你这条命都是陈卓和陈一兄弟俩救回来的,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对了,陈一呢,怎么出事之后就没看见人,他没事吧?”
…
妙贤褪出一只衣袖,露出一侧肩膀,靠在椅子上说:“你猜他们这时候没看见我们俩,会不会觉得很奇怪?万一再看到我这衣冠不整的样子,是不是会有些不好的联想?”
三梦没理他,拿毛巾包住冰袋,啪的一下摁在他肩膀那块青紫上。
“咝……你轻点儿,哪有你这么对救命恩人的?”
三梦拖了把椅子过来,跟他面对面坐下,直直盯着他:“说吧,今天没见血,你怎么出来的?”
刚刚两人摔在地上,从他跟她说第一句话,问她没事吧,她就知道妙贤的后继人格又出现了。
没道理的,虽然事发突然,情况危急,但没有人受伤。只是他为保护她,倒地的时候肩膀撞得淤青了,但并没有在她面前见血,怎么人格又切换了呢?
“想知道?”他好像早就料到她会问,笑道,“我们之间的规矩,你懂的。”
“懂你个头!”三梦愤怒地把抱枕摁在他脸上,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情想那种事!
妙贤把抱枕拿开,拉住她的手:“你想哪儿去了,我没说要跟你做。”
做当然还是要做的,徐徐图之,也不急在这一时嘛。
三梦低头瞥他,他啧啧道:“这么容易生气,看来没有阴阳调和还是不行。我就说‘他’满足不了你吧?连冰火两重天都不懂享受,他还能干点什么?”
回忆起那天晚上喝了一肚子的热水和凉水,还有那些主动的亲吻、抚摸……三梦的脸就红得要滴血。敢情他全都知道,躲在暗处看她笑话呢!
她又羞又恼,还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哗啦一下站起来就要走。
妙贤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拉住她手腕不让她离开,她就用力挣扎,牵动了他肩膀的伤处,他闷哼一声,夹在肩膀和椅背间的冰袋也掉了。
她这才停下来,身体僵僵的,有点紧张地看着他。
他爱死了她这种关切的小眼神,情难自已,一把就将她拉过去,跌坐在他腿上。她还想站起来,已经被他按在自己胸口,趴伏着,听着他的声音轻声问:“想不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