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天光尚早,早早的就把晚饭吃了,三郎温书练字,顺便教着三朵和阿桃,季歌和余氏拾掇着琐碎家务。
门外响起二朵的喊门声,三朵迈着小胖腿颠颠儿的跑了出去,打开大门,笑的跟朵花似的。“二朵。”
“二朵你怎回来了?”季歌站在厨房门口纳闷的问。昨个歇了天,按着日子来,也该明个才回家住一宿。转念一想,有些明白了。“莫不是牵挂着家里?”
余氏边抚平着挽起的袖子边问。“二朵啊,秀秀呢,咋没一块回来?”俩姑娘同进同出,她都习惯了,冷不丁的只瞧见一个,一颗心下意识的提到了嗓子眼。
“秀秀手里有活,她好着呢,今个得了赏,师傅又给了她个活。我手里的活做完了就跟师傅说了声,她同意我回来的,不仅没有生气,还夸我是个好孩子,大嫂你放心罢。”二朵笑嘻嘻的进了屋,随手关了大门,拉起三朵的手,捏了捏她胖胖的手背,触感好极了,笑的就更开心了。“大嫂,今个生意还好麽?”
不知道二朵会回来,季歌心里很是惊喜,温声问道。“吃饭了没?如今昼短夜长,家里早早的就吃了饭。你若没吃,想吃点啥,我给你张罗。”
“不用不用,我在绣阁里吃了饭过来的。”二朵连连摇头。“大嫂今个生意不太好吧?”虽是问话,语气却很笃定。
季歌笑笑。“还行,就当刚刚搬来松柏县,重新开始奋斗。这点子承受力还是有的。”
“大嫂你后悔麽?”二朵微仰着头问。
在锦绣阁呆了半年多,吃好睡好,穿戴得体,修饰了眉目,原是清秀的面容,现在看着,多了两分精致白皙,明亮的眼眸渐变柔和,朦胧了眼底深处沉淀出的些许稳妥,宛如一朵娇花缓缓绽放。
满了十岁就是十一的姑娘,几乎可以用一夜脱变来形容。季歌伸手抚着二朵的发顶。“不后悔。”
“我也觉的大嫂做的对!”二朵眼睛微微发亮的说着。
季歌想到白天思索的种种,略显无奈的道。“咱们觉的对,可旁人却觉的不对,严格来说,这事却是有点冲动鲁莽,往后遇着类似的事,二朵可不能这么兴冲冲的来。”
“怕啥。”二朵抬着下巴。“憋着会气坏自个的,还不如发泄出来,旁人愿意咋地就咋地。”
“刚还想着,满十岁了到底不同,看着沉稳些了,没想到,一下就露出来了。”季歌调侃了两句。“天都暗了,有些寒凉,咱们进屋说话。”
二朵哼哼的道。“我三十岁了也是这样。”
“小孩子家家还能猜测到二十年后的事呢。”余氏笑着打趣。
二朵哈哈哈的大笑着,跟个小疯子似的,三朵见姐姐笑,有些不明所以,憨憨的跟着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阿桃站在堂屋门口抿着嘴问了句。她挺羡慕二朵,每次她回家后,家里总会特别热闹,她很喜欢笑,撒娇逗乐氛围格外的好。她想和二朵走近些,不知道是她想多了,抑或其它,总觉的二朵和她隔了层,那感觉没法形容,就是有些不同。
她心里是清楚的,在刘家,姐和三朵待她最好,刘大哥他们三兄弟会稍客气些,二朵待她看着很亲呢,说话也不客气没什么差别,可她却知道,是不一样的。她隐约猜到些,姐跟她说过,二朵和大嫂的关系很好,因为二朵在懵懂的年纪,刘家父母前后离开人世,她是由大嫂养大的。二朵对大嫂的感情,比父母还要来的深,如同她们俩姐妹。
换着想想,阿桃是理解二朵的,在她心里啊,这世上,再也没有谁比姐更重要,往后也不会有。说来二朵还要好些,大嫂和姐起了争执,可她却只是对自己有些生疏,这样已经很好了。倘若换成了她,不管对与错,在她的心里,都只会站在姐这边。
三朵凑到了阿桃身旁,牵着她的手,吧啦吧啦的把刚刚的对话脆生生的重复了遍,说完,咧着嘴乐哈哈的笑。
“个小没良心,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二朵掏出手帕,假兮兮的抹着眼角,还翘着兰花指,嗲着嗓子嘤嘤。
三朵没听明白,眨巴眨巴眼睛,茫然的看着阿桃,一脸的求救。
阿桃笑着伸手拉过二朵的手。“二朵姐这是媚眼抛个瞎子看了,三朵她不懂呢。”
“往后你当我的心肝可好?”二朵轻捏了下阿桃的鼻子。
“大嫂,大嫂。”见阿桃和二姐凑一块,三朵急了,扯着大嫂的衣袖子。
季歌把三朵拉到身旁。“莫理那俩疯子,跟大嫂耍,大嫂和你讲故事。”
“锦绣阁一水的全是小姑娘,住一块旁的没学会,就学了这么些风流话。”余氏坐在竹榻上嘀咕着。
阿桃笑着接话。“我瞧着好玩呢。”
“就是就是,还是阿桃懂我。”二朵一把抱住阿桃的肩膀,俩人亲亲呢呢的进了堂屋。
季歌道。“在锦绣阁也不容易,累了一天,放松放松,图个好玩罢了,心里头啊都是有数的。”处的久了,生了默契,听了这么一句,便懂余氏心里的担忧。
“对啊。凑个趣,傻乐一会,就躺被窝里睡觉了,一天天的,也就睡觉前,能说说闲话处处感情。”二朵正儿百经的应。
余氏想想也对。“秀秀今个得了什么赏?为着啥事啊?”
一屋子人,除了正在努力练字的三郎,都听着二朵说起锦绣阁的各种趣事,她会说话,夸张又搞怪,逗的大伙笑声不断,连向来定力不错的三郎,都连连被吸引住了。
有了这么个活宝在,晚间的氛围相当好,到了睡觉的时辰,一沾枕头就这么睡着了。次日醒来,季歌躺在床上看着床帐失神了会,失笑着想,二朵这个鬼精灵,还挺细致贴心。
早饭过后,季歌眼瞅着离出摊还有点时辰,便和余氏说了声,拿了小杨胡同的钥匙,拎着大郎最小最破烂的一身衣裳,遮遮掩掩的出了小杨胡同,乔装打扮一番,整了个乞丐模样,脸上也抹的黑糊糊,找到了附近的乞丐窝,挑了两个机灵些的,故意压着嗓子粗嘎嘎的如此这般吩咐着,且听他们又述说了遍,才给出一两银子的定金,剩下的一两银子,得看效果如何,若效果好,会再奖励五百文,务必要显的自然,不能随意添加句子,就得按着她说的来。
多难得的挣钱机会,那俩个乞丐小鸡琢米似的点着头应好,他们机灵年岁也合适,十四五的样子,散布谣言这事,不是头一回,他们做的轻车熟路,最喜欢的就是挣这样的钱了,来的容易风险也低。再说这回的任务,压根就没有难度,在他们看在,这事啊,那严家做的太不地道,依着他们的经验来看,这满城的流言显然有人暗中捣鬼,眼下接了这桩生意,让他们隐约有种伸张正义的侠士快感。
堪堪两刻钟,季歌就布置妥当,回了小杨胡同,换了装扮,把痕迹都清理了,若无其事的回了家,和阿桃三朵叮嘱了几声,便与余氏推着摊车去了东市做生意。
余氏心里清楚,大郎媳妇定是偷偷摸摸的做了什么事,寻问过,见她没有答,又见大郎媳妇平安归来,再者知她是个主意正的,没有跟自己说,应是有什么原因,她也就不好再问。就算是最亲近的夫妻,有时候也会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刘家糕点摊的生意还是很差,一整个上午就买了一份糕点。有了昨天的经验,季歌今日只做了一份果脯蛋糕,一份玉米发糕,一份爆米花,倒是轻松的紧。没生意,她也不着急,从从容容的守着摊位,心里其实是有些忐忑的,也不知那俩乞丐能不能成事。
到了下午约摸进了未时,余氏敏锐的感觉到风向变了,查觉的瞬间,她拎了个凳子,凑到了季歌的身旁,小声的道。“大郎媳妇,大伙都清楚着呢,刚刚我就听到了有人在反驳。”
“公道自在人心。”季歌松了口气,笑着接了句。还好,算是初步成功了。
说来当天的围观群众,还是有不少拥有着一定的主观思想,不会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没个主心骨只会跟风。可惜,身旁的人都信了流言,反倒把整件事的本身给忽略的,瞅着名声俩个字一个劲的说着。就算想要反驳一两句,可惜周边的人不听,他们已经认为刘家媳妇做的这事,太有失妇道了,就不该这么做。这事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没必要争个明白,和家人朋友闹口角。
事态自然而然的就越发的对刘家媳妇不利,可今个上午,总算有人跳出来了,态度强硬义正辞严的反驳着,把整件事清清楚楚的说了遍,将观点大声的说了出来,又添了几句比较煽情抓人心的末尾话。那些心里清楚的人们,跟着跳出来浅说两句,接着一传十十传百,慢慢的,风向就变了。
到了第二天,风向彻底的变了,严家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为哪般,原来有好心人跳出搂揭露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说就是严家心里积了怨,得了县老爷的惩罚还不知悔改,反倒是愈发的变本加厉,竟出钱让人暗中造谣生事,想让刘家媳妇承受不住满城的流言蜚语,灰溜溜的跑出松柏县,一泄心头大恨!
太毒了,太歹毒了!真是畜生不如啊!尤其是当日的围观群众,甚是气愤,就如同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般,格外的恼火。也是有原因的,就因这造谣,周边的人都信了这话,他们一张嘴就是错,真真是满心的憋屈,非常的不痛快。因此,严家做的这点脏事被揭发后,有不少人上门扔臭鸡蛋泼肚水掐着腰对着大门骂。
严家的院落和店铺都是租来了,房主得知了这事,也不敢再留他们,纷纷上门退了租,让他们赶紧拿了家当滚出去。严子怀的伤都没有好,就这么被扔到了大门口,周边的住户围了过来,情绪很是激动的骂着。如果没有这严畜生的暗中生事,他们也就不会觉的刘家媳妇如何如何的不好,幸好刘家媳妇承受住了,听说,她还怀着孩子呢,一个没注意就是一尸两命的事情了!太歹毒了,真不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