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邀约,许萝倒是不能不给面子,她虽知道这应该是场鸿门宴,但她还是得前往,她若是没猜错,这次的赏huā会那卫幽也是一定会去的,许久都没见着他了,许萝心里头也挺想的,再加上那卫绾还一起邀了夏荷琴,这下子定是更热闹了,她其实挺想看看,卫幽在见到夏荷琴会是怎样的表情,想来她果真是极其恶趣味的,这么一场好戏,她定是不能缺席的。
夏荷琴接到这帖子,同样是十分激动的,心里早已胡思乱想开了,总觉得这应该是卫幽特意安排的,不然她一个小小的庶女,怎么会受到公主殿下的邀请呢,定是卫幽用清河公主做幌子,想见他一面。
许萝与夏荷书两人各怀心思,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双双坐上了前往那清河公主府的马车,公主府离皇宫不远,想来卫觞是为了卫绾来回皇宫方便,才特意选看一个离皇宫近的地方,许萝和夏荷书刚下了马车,立马就有宫女迎了上来,与她二人行了一礼之后,便领着她二人进府,往那huā园走去。
依着卫觞对卫绾的宠爱,这公主府自然是极富丽堂皇的,如今已至冬日,许多huā儿早已凋谢,许多人家里的huā园都是冷冷清清的,只有松柏、冬青这些四季常青之物点缀在huā园里,而这公主府的huā园里居然是一派huā团锦簇,各色牡丹、海棠、芍药等鲜huā一应俱全,且浓香扑鼻,许萝觉得甚是稀奇,可细细一闻,又觉得这香味并不是真正的huā香,再定睛一看,就发现这些鲜huā居然是各色绫罗绸缎扎成的,若不细看,几乎可以假乱真,既是假huā,那香气自然也不可能是天然huā香,而是后来熏上去的。
前头带路的宫女见许萝二人面上露出惊讶神色,便微笑着与她们解释道:“公主殿下觉得huā园里太过冷清了些,便命人准备了些缎huā,看着也热闹许多。”
许萝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发表什么意见,觉得这卫绾还真是能折腾,骄奢yin逸这一套想来是做惯了的,她现在正受宠自然是无碍的,要是等哪天被皇帝不待见了,就这么一点小事都可能会被人翻出来批判,所以,做人还是不能太嚣张,要为以后留条后路,可显然那卫绾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的。
许萝和夏荷琴很快便到了huā园最〖中〗央的八角亭,那里已经坐了一圈人,卫绾和卫莹坐在最〖中〗央,一些平日里与卫绾交好的闺秀则坐在边上,说说笑笑的不知再聊些什么,卫绾远远便看见了许萝和夏荷琴,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阴沉的笑意。
许萝和夏荷琴进到亭内,恭敬地与卫绾卫莹行了礼,那卫绾倒是没为难她们,言语和善地说道:“起来吧,你们俩今儿可来晚了,该是要罚你们酒的。”这般说着,便让身旁的宫女倒了两杯酒,递到了她们面前。
许萝和夏荷琴自然不敢推辞,俱是听话地接过杯子,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卫绾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让她二人在一旁坐下了。
许萝二人一来,众贵女们就都安静下来了,俱是偷偷地打量着她二人,因着以往夏荷书因为脸面问题,鲜少参加这样的聚会,所以众贵女对她这个未来三皇子妃还是十分好奇的,有好几个都是第一次见到夏荷书,而许萝现在脸已经好了,整个人的气质又与以前完全不同了,虽然身上只穿了一件不甚华丽的鹅黄宫装,脸上只薄施了粉黛,却依然眉眼盈盈,那眉间的一点朱红,更让整个人显娇媚动人。
卫绾一直看着许萝,觉得她似乎比上次再宫里见着的时候,更美了几分,眼中的阴沉之色更甚,却是轻笑一声,缓缓开口道:“夏姐姐,这时候还叫你出来,不会耽搁你绣嫁妆吧,再过不久我可是就要改口叫你三嫂了呢。”
许萝觉得今日的卫绾格外古怪,却也只能见招拆招,浅笑着回道:“我也不知为什么忽然会将婚期提前了,刚知道的时候,还真是有些手忙脚乱呢。”
“我可是听说,是我三皇兄亲自到皇祖母面前提的,皇祖母向来疼他,自然就遂了他的意,将婚期提前了,我原还以为是夏姐姐你与三皇兄说了些什么,才让他这么着急,原来你也是毫不知情的啊……”卫绾嘴角微微上挑,看着许萝,意味深长地说道。
许萝亦是微微有些惊讶,没想到是卫幽到李太后面前去提的,心想着卫幽应该是抱着报恩的心情,才这般做的吧,下意识的,许萝又瞥了眼身旁的夏荷琴,看到她的脸色顿时变地十分苍白,就知道这姑娘一定是受刺激了。
夏荷琴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直到感觉指甲已经刺破了掌心柔软的皮肉,这才稍稍恢复了些理智,她觉得一定是有哪里不对了,三皇子他怎么会急着要跟夏荷书成亲,却对她不闻不问呢,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她必须要见他一面,她必须要当面与他问清楚,他明明答应过一定会娶她的,明明答应过的!
卫绾一直注意着许萝和夏荷琴,看到夏荷琴失魂落魄的模样,嘴角的笑意越发放大,对着站在夏荷琴身后的一个宫女使了眼色,那宫女便立马拿着酒壶,莲步上前,作势要帮夏荷琴倒酒,可一不小心手中的酒壶没拿稳,那整壶酒就全部倒在了夏荷琴的裙子上。那宫女立马就惶恐地跪了下来,磕头认错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公主责罚!”
卫绾神色凌厉地看着那宫女,怒斥道:“怎么伺候的,该死的丫头,真是给本公主丢脸,下去自己领十板子!“公主殿下,我无碍的,这位宫女也不是故意的,您就饶她这一次吧。”夏荷琴亦十分小心地站起了身来,谦卑地与卫绾说道。
“既然夏小姐帮你求情了,这一次本公主就饶了你,还不快滚下去!”卫绾似是给夏荷琴面子,语气稍缓地对着那宫女说道。那宫女对着夏荷琴磕了几个头,这才慌慌张张地退了下去。
卫绾看着夏荷琴,语带歉疚地说道:“奴婢蠢笨,弄脏了夏小姐的衣服,我让人带你下去换一件吧。”
夏荷琴显然没想到卫绾会这么和气地对她,面上的神情顿时有些诚惶诚恐,即刻回道:“只是弄湿了一点,不必这么麻烦公主。”
“这大冷天的,穿着湿衣服可是要感冒的,你还是赶快下去换吧。”卫莹也在一旁说道。夏荷琴这才不敢再拒绝,跟着一个宫女下去换衣服了。
许萝看着夏荷琴离开,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总觉得这有些太巧合了一些,那宫女像是故意把酒泼到夏荷琴身上的,只是她这般做的目的是什么呢,若是卫绾让那宫女这般做的,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自从上次在宫中与那卫绾撕破脸之后,许萝知道就卫绾这等性格的人,绝不会轻易放过她,只是……今日这卫绾到底是要玩什么把戏?
夏荷琴跟着那宫女一路走到了后院的厢房,那宫女很快便拿来了一件新衣给夏荷琴替换,夏荷琴换完衣服,一抬头,竟是看到卫绾走进了屋内。“公主殿下,您……怎么过来了?”夏荷琴有些慌张地与卫绾行了礼问道。
“本公主是专门来寻你的。”卫绾走到了屋内的椅子上坐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椅子“你到这边来坐,本公主有些话要与你说。”
夏荷琴站起身,听话地走到那椅子上坐下,微微低着头,形容十分小心谨慎的模样。
“你不必紧张,我就是想与你说说话。”卫绾看夏荷琴这般模样,便笑着与她安抚道。
“我听说我三皇兄挺喜欢你的,原先为了你还曾经与你姐姐吵翻过?”卫绾饶有兴趣地看着夏荷琴问道。
夏荷琴似是受惊的小动物一般,立马站起身来,低着头懦懦道:“公主殿下莫听信那些谣言,三皇子他是我姐姐的未婚夫,我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哦?是这样吗?我本还以为你有点本事呢,原来竟然是个胆小鬼,真是让我失望,也难怪我三皇兄不要你了,你跟你那嚣张的姐姐确实是没法比。”卫绾的语气突然变地轻慢,甚至有些恶毒地与夏荷琴说道。
夏荷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她只是沉默着不说话,对卫绾的话不反驳也不回应,仿佛变成了木头人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卫绾的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语气却又是一转,十分耐心地与那夏荷琴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心底里一定是很嫉妒你姐姐的吧,为什么好的都是她的,你却什么都没有,我听说你好像已经与李家定了亲,要嫁给一个庶子?啧啧,真是可惜啊,你本是可以做皇子侧妃的,现在却只能下嫁给一个庶子,而你那亲爱的姐姐,却马上可以风风光光地成为皇子妃了,据我所知,你现在的这门婚事可就是你那姐姐让皇祖母帮你挑的呢,她一直在破坏你的前途,你的人生,难道你就一点不恨?今儿我就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不仅可以毁了她和我三皇兄的婚事,甚至可以毁了她这个人,你,敢不敢做?”
夏荷琴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依旧是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额发覆盖住眼睛,似是将一切情绪都紧紧掩盖住。
卫绾也不着急,神情怡然,捧起手边的一杯茶水,轻轻吹开上头的茶末子,惬意地饮了一口,再抬起眼来看向夏荷琴的时候,她终于也抬起了头来。
“公主殿下,您想让我做什么?”夏荷琴的眼神一片淡漠,平静得有些超乎寻常。
卫绾的嘴角溢出笑容,笑地那般得意“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这般说着,就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锦囊,让一旁的心腹宫女交到了夏荷琴的手上“锦囊里头有一些药粉,你只要找准时机,撒一点到夏荷书的酒里就行了,想来这件事对你来说应该不是很难吧,你终归是她的亲妹妹,她会对旁人戒备,却不会对你太过防备。”
夏荷琴紧紧攥着手中的锦囊,手心满满俱是汗水,她吞了。唾沫,声音涩然地与卫绾问道:“公主殿下,我能问一问,这锦囊里装的……是什么药粉吗?”
“放心,不是毒药,吃不死人的。”卫绾冲着夏荷琴微微一笑,语带安抚“我可不想让夏荷书就这么死了,活着失去一切可比死了要痛苦许多呢!”
夏荷琴看着卫绾微微有些扭曲的脸孔,觉得手里的锦囊愈发烫手,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对不对,但她知道,她已经没有退路,卫绾说的对,她的前途,她的未来都是夏荷书毁掉的,若不是她又从中作梗,三皇子那么喜欢她,怎么会不管她,怎么会不娶她,都是她,都是因为她,既然她不能嫁给三皇子,那么夏荷书也别想得偿所愿,这是她欠她的,她并没有错……
许萝此时依旧坐在那八角亭里,并不知道有两条毒蛇正向她亮出了尖利的毒牙,等着狠狠咬她一口。
夏荷琴换了衣服回到位子上的时候,卫绾还没有回来,夏荷琴装着疑惑的模样,与那许萝问道:“咦,公主殿下去了哪里?”
许萝淡淡瞥了夏荷琴一眼,有些心不在焉地回道:“公主好像是肚子不舒服,在你离开不久就出恭去了,这么久了还没回来,看来是真的很不舒服呢。”
夏荷琴听着许萝揶揄的语气,只是干干笑了笑,没有搭话,她用手碰了碰袖子里的锦囊,眼神微微黯了黯。
许萝又是不动声色地看了身边的夏荷琴一眼,直觉觉得夏荷琴方才应该是见过卫绾了,毕竟卫绾离开的时间实在太过可疑,即使那夏荷琴装地再像,都不可能打消许萝的怀疑,卫绾会纡尊降贵地与夏荷琴见面,唯一的目的就是要联合她对付自己吧,不是她有被迫害妄想症,实在是她本身就是一个硕大无比的靶子,卫绾和夏荷琴为了那卫幽,都恨不得把她射成一个筛子,现在许萝唯一的疑惑,就是她们打算怎么对付她呢?
许萝微微眯了眼,越发觉得心里头烦得很,古代女人就是这一点讨厌,老是为个男人弄地你死我活的,往往到最后自己又不得善终,当真是可悲可叹,不过这也不能怪她们,谁叫这时候的女人都是弱者,只能依附着男人生活呢,在这后宅之中,不争男人,她们又有什么盼头呢?
许萝想着想着就发现自己想地太远了,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卫绾已经回来了,微微扫了众人一眼,方才开口道:“昨儿我几个皇兄去围场打猎,我二皇兄与三皇兄合力猎了一只黑熊回来,将那两对熊掌分别献给了父皇和皇祖母,父皇又把那一对熊掌赏给了我,今儿本公主不仅仅是让你们过来赏huā,还想让你们与本公主一起尝尝这熊掌的滋味,我还请了二皇兄和三皇兄一起,想来他们也差不多快到了。”
底下的贵女们一听两位皇子要来,面上都或多或少露出了些欣喜的神色,在座的贵女可有许多还没有定亲呢,虽然两个皇子正妃的位子是没她们的份儿了,但皇子侧妃对她们来说也是一块大大的肥肉,毕竟二皇子和三皇子可都是皇位有力的竞争者,要是运气好,以后许是还能混个娘娘当当呢,这些贵族小姐们可都是人精,这种长线投资她们自然是乐意做的。
许萝看着一个个眼冒精光的女人,拼命忍住了想翻白眼的冲动,对着这么多想觊觎自己未来老公的人,许萝着实觉得鸭梨很大,不过还好她不是真的夏荷书,任务完成之后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也幸好真正的夏荷书死得早,不然许萝已经可以预见她这一生的悲剧了,摊上这么个老公,只能说明运气太背。
一行表面上为了吃熊掌,实则为了勾搭皇子的女人浩浩荡荡地往暖阁走去,进到了暖阁之后,许萝被宫女引到位子上坐下,暖阁里是用地龙供暖的,温暖地好似三月春日,卫绾又换了身衣服出来,一身白色的拖地长裙,宽大的衣摆上绣着粉色的huā纹,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紫轻绡,芊芊细腰,用一条紫色镶着翡翠织锦的腰带系上,整个人平添了几分慵懒的妩媚。
许萝只瞥了一眼,唇角笑容玩味,任凭她卫绾打扮地跟天仙一般,想来那卫幽也不会用看女人的眼光去看她,她又到底是在奢望些什么呢,就算那卫幽娶的人不是她也会是别家闺秀,卫绾不可能也不会有一点机会,这般执念,到底又是为哪般呢?
许萝正思忖着,便听到外头有人通报,二皇子,三皇子殿下驾到,在场的贵女们均是连忙起身,还都不忘整理自己的钗环配饰,面上带了抹娇羞神色,臻首半垂地迎接卫幽与卫奕二人。
许萝自然也是随大流地站了起来,她在的位置挺偏,并不容易让人瞧见,她也就并没做那些扭捏的姿态,像往常一样地垂首站在那儿,这一回并不像在皇宫里,许萝对那皇帝的长相还有些好奇,卫幽和卫奕她都是见过的,自然兴趣缺缺,所以便索性连头都没抬起来,完全就是埋没在人堆里了。
卫幽一进到暖阁,就下意识地在寻找着某人的身影,好不容易在角落找到了那人,却见她一个眼神都没有看过来,顿时心中便是一阵气闷,本来这一阵子他就一直有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的,今儿终于见着了那个罪魁祸首,这口气不仅没顺,反而更堵得慌了,卫幽一思及上次那女人一走了之的洒脱姿态,就忍不住恨得牙痒痒,面上的神情不自禁就又是冷峻了几分。
不过卫幽平日里就是这么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之外的模样,那些贵女们早已见怪不怪,顶多也就是觉得今日的三皇子更加不好亲近,她们也不会自讨没趣,多把媚眼都投向了一脸温柔笑容的二皇子,比起那跟冰块似的三皇子,二皇子显然更受贵女们的欢迎。
“二哥,三哥,你们可总算来了,妹妹还怕你们爽约了呢。”此时的卫绾已经带上了一脸纯澈的笑容,走到卫奕和卫绾面前,一派天真模样地说道。
“答应了你的事,哥哥几时有忘记过,可我没想到,你今日竟是邀请了这么多人,我想那两只熊掌看来是不够分了。”卫奕一脸宠溺地与卫绾笑道,宛然一派好大哥的模样。
“人多点才热闹吗,再说好东西就是要大家分享才开心吗,三哥,您说是不是?”卫绾双眼晶亮地看着卫幽,面上满是仰慕神色。
卫幽也难得露出了一个笑脸,让冰冷的脸多了些温度“你喜欢就行了,不过几只熊掌,过一阵子,我再去多猎几只就是。”
卫绾听了卫幽的话语,整个人好似盛开的huā朵一般,愈发明媚了,脸颊更染上了一抹红晕,小女儿姿态尽显。
许萝一直看着这三人说话,很敏感地捕捉到了卫奕脸上细微的情绪变化,他虽然是一直笑着的,但看向卫幽的时候,那笑容却总是有那么些阴鹜,且卫绾与卫幽说话的时候,卫奕的眉头还忍不住皱了皱,看来,这卫奕应该也早就看出那卫绾对卫幽那超出与兄妹之间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