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墨馨儿的样子,龚婆婆和巫芸便知她应当是已经恢复了记忆的。
是以,龚婆婆朝巫芸点了点头,自己上前一步,小心的握上墨馨儿的手。
“馨丫头,巫芸方才给你中了蛊,你若还是不想要这记忆,她可催发蛊虫,尽力一试让你忘了这前后片刻的事。”
忘了前后片刻的事,便是忘了方才她说的话,没了那句顾清提前准备好能够唤醒墨馨儿记忆的话,说不定可以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让墨馨儿的记忆重新消失。
当然,这也只是先前顾清在时,她们三人商议后的结果,成与不成无法保证,只能一试。
墨馨儿缓缓抬起头,满脸泪水的看向龚婆婆,“婆婆,我,我不知道,我……”
我疼,好疼!
身体疼,心里更疼!
原来,她根本不是自己知道的这般幸福无忧,原来她早已经脏污不堪。
原来,她也有喜欢的人,明知不可能,却还一心一意的喜欢了那么久。
原来,有那么多的原来,却偏偏让她这么疼。
清儿姐姐,我记得你说过的话,你说不想我后悔,不想我活的不圆满。
可如今,你将记忆重新还给了我,我才知道,圆满是要付出代价的……真的好痛。
“乖,婆婆知道你难受。”龚婆婆眼睛一涩,哽了喉咙。
“可是,比起宝儿那丫头,你却幸运的多,起码还能活着,好有选择的机会不是么?”
“听婆婆的话,你只有半刻钟的时间考虑,超过时间,巫芸便也没有办法了。”
除非,去寻那个叫羽圣女的恶毒女人。
咽下后面那句话,龚婆婆疼惜的拍了拍墨馨儿的背,而后略用了力气挣脱开墨馨儿紧攥着自己的手,和巫芸一道,退了出去。
转眼,房中只剩了墨馨儿一人。
她愣愣的坐在原处,双眼没有焦距,却满是心伤和痛苦。
脑海中,幼时的画面,大昭寺中灰白僧袍的清冷身影。
山野林间,哭喊无助,失去青白的那一刻。
绝望寻死的时候,他从远处急急掠来,满眼疼惜小心翼翼给抱起她,给她披上衣衫的一幕。
还有那夜,他浑身是血,干哑这嗓音,告诉她欺辱了她的人全都死了的那一幕……
耳边,他清冷的声音响起,疏离的唤她为公主。
那么多年,偏到了那耻辱痛苦的一刻,却终止唤了她心心念念的“馨儿”。
可是,有什么用呢?
她已经不干净了啊,全身上下脏污不堪的简直自己都作呕啊。
如此,即便记起了一切,又能如何?
缓缓抬手,抹掉脸上的泪,墨馨儿站起身,走去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个精致的木匣子。
打开匣子,里面有顾清留给她的信。
展信看去那上面熟悉的字迹,墨馨儿怔怔出神。
清儿姐姐,馨儿没用,没有你那么坚强。
若是你此刻在这里,听了这话,定是要骂我无用吧。
可是怎么办,才刚刚记起不过片刻,我便觉的快要窒息了。
如此,又该要怎么活下去,又该要怎么如你所说,让自己以后能后不后悔?
好想立刻就冲出去,冲出去告诉龚婆婆和巫芸,让巫芸催动蛊虫,让一切回到片刻之前。
可是怎么办呢,这份圆满,这个选择的机会是清儿姐姐你临走前送给我的,我不想辜负你啊,一点也不想。
抬手轻颤着将不小心滴在信纸上的泪水擦掉,墨馨儿笑了笑,将信重又折好,小心的放进匣子里。
而后,她抬手将脸上的泪水洗漱擦干净,坚定的朝房门走去。
痛吧,不就是痛的像要窒息一般么?
怕什么,人是最无耻的动物,早晚能适应的不是么?
一旦适应了,她照旧能好好的活着。
但是清儿姐姐最后送给她的东西,即便痛她也不想抛弃。
“吱呀”一声响,房门从里面打开。
龚婆婆和巫芸闻声急急转头看过去,却见墨馨儿脸上扬着笑,目光坚定。
“馨丫头……”
“公主?”
龚婆婆和巫芸担忧的道。
“婆婆,巫芸,我想好了,清儿姐姐说的对,好的也好,怀的也罢,都是我的一部分,所以……
看了眼前方生机勃勃的浓绿,墨馨儿道,“所以,劳烦巫芸将蛊虫取出来吧,如今这样……很好。”
话落,不知蛊毒要如何取出的墨馨儿,朝着巫芸伸出了手。
“公主,你可想好了?”巫芸不确定的问。
来了炎京这么久,她隐约知道些馨公主和那名叫无尘的男子的事情,若是换作自己,想来也不会比馨公主坚强到哪里去。
毕竟,这世上能够做到如顾清一般的人,实在太少。
“嗯,想好了。没什么可犹豫的。”墨馨儿道,笑的越发明媚,“不过,馨儿恳请婆婆和巫芸姑娘,莫要将我恢复记忆的事告诉旁人,不论四哥哥还是九哥都好,可以吗?”
心疼的叹了一声,龚婆婆闻言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巫芸见此,也不再多言,默默上前,将墨馨儿体内的蛊毒取了出来。
这日发生在墨馨儿身上的事情,随着第二天龚婆婆和顾博中一行人的离开,以及几日后从广源商行出来,踏上归途的巫芸后,再无人提起。
至于墨楚钰,因为忙于帮着登基不久的墨楚卿肃清朝政,竟也没有发现墨馨儿的异常。
所有的人事看似平静的发展着,少了那个名叫顾清的女子后,一切好似并没有什么大变化。
直到这一日,朝中陡然传出的一道圣旨,如同巨石一般,投入了看似平静的众人心湖中。
“哐”一声响,书房的门被重重推开。
墨馨儿发髻微乱,气息急促直直瞪视向前方桌案后的男人。
“九哥,圣旨可是真的?”她问,声音颤抖,不知是因为急切还是喷薄的怒气。
墨楚钰闭了闭眼,缓缓站起身,从昏黄的烛火下走出,来到墨馨儿的面前。
“馨儿,四哥他如今是燕朝皇上,他有他的考量,所以……”艰难的吐出这么一句话,墨楚钰看着墨馨儿满脸的嘲讽,再也说不下去。“所以,是真的了?”墨馨儿道,忍不住讥笑出声,替那个离开才短短几月的女子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