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路沉默着,直到快到邀月宫,靳羲才又忍不住道:
“瑾公主今天好生奇怪,你不问姝儿的事了吗?”
听闻,黎雪率先小小的吃惊了一把:殿下还真鲜有这样沉不住气的时候,他居然主动希望慕容瑾以此“靠近”了。
“你会告诉我实话?”慕容瑾扬起下巴,一脸的狡黠睨去。
“我骗过瑾公主?”靳羲不解的睁了睁眼睛。
“这倒没有,”慕容瑾痒痒得道,“此前在亭台,靳将军对陛下说了姝儿的境况,小女子也听到了耳朵里,很高兴,所以就想,也许我后面怎么问,靳将军都只会把前面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吧!”
靳羲正了神色,有意逗引似的:“那可未必。”
慕容瑾中招,明眸一亮,说话干脆:“愿闻其详。”
“姝儿很快乐很懂事,很想念姐姐,还说——二姐最疼她。”靳羲静静的凝视着。
蓦地,慕容瑾眼眸一酸,一股久违的亲情、浓浓的幸福感险些令她泪落当场,可慕容瑾终究还是慕容瑾,很少会将心中最柔软的一面呈现给世人,只稍做调整便平静了心绪。
“谢将军告知,”慕容瑾微微颔首,笑窝浅露,“小女子告辞。”
“公主走好。”靳羲如释重负的道别。
他看着慕容瑾走进邀月宫方才与黎雪离去。
在荷塘阁里,确定那些搬行李的太监宫女都已离去,黎雪才问:
“殿下为何不告知公主实情。”
“我在季宅说的还不够清楚吗?”靳羲喝口茶,淡淡的反问。
“属下是指姝儿之事——她的真实身份,难道也不能告诉瑾公主?”黎雪解释。
“瑾公主机敏聪慧,凡事何需一一点破,”靳羲边说边饮茶,后抬起眼皮,“她的心中早已有数,只是碍于身在宫中不能有所行动而已。”
“殿下心思缜密,属下佩服,”黎雪借着给靳羲瓷盅中斟茶,把身子向前一倾,压低声音道,“那越国使臣之事……”
靳羲眼底闪过一道冷光:“按计划进行!”
黎雪不无担忧道:“殿下,您真的相信‘猫头鹰’?”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我的原则。”靳羲放下手中把玩的莲花瓷盅,冷静的道,“再说在杞国这九重深宫之中,除了‘猫头鹰’,我无人可用。”
黎雪点点头,忽而叨念道:“希望慕容瑾公主,不会牵涉其中。”
靳羲闭上眼睛,片刻后方才睁开,心情有些沉重:“可惜我不能参加这次宴会——”话里的忧心,不言自明,“唯有希望‘猫头鹰’机灵点。”
“要提醒一下吗?”
“不用。”
“是。”黎雪中规中矩的应声,适可而止的终止了话题——他知道,靳羲越是担心,便越是不喜人多问,那样只会让他无所适从,方寸大乱,只需让他静下心即可。
“相信这次荀皇后设宴过后,杞国君就要派他的太监和宫女来荷塘阁了,”沉寂了半晌,靳羲又开口道,“以后你我说话都要慎之又慎,切不可被抓住把柄。”
“他们会住到阁楼上面来吗?”
“不好说,这要看杞国君怎么想,不过这荷塘阁不算宽敞,应该不至于拥挤一层,我猜有可能是要么再往上造一层,要不就是在荷塘阁周边。”靳羲斩截的下断语。
果然,翌日晨起,黎雪就看到有工匠陆陆续续到荷塘阁对岸修筑工事,他下了阁楼去问个究竟,一个太监告诉他是奉了陛下之命来建造个两层的小阁楼,为夜里不当值的太监与宫女休息之所,他们住的近些,更方便靳将军差遣。
****
步入深秋,天气转凉,许多花儿日渐枯萎凋谢,夜晚,慕容瑾在花圃中四处转悠,来看最后一眼。
“公主,明日便是皇后娘娘的宴会了,”红杏给慕容瑾披上一件披风,轻声提醒,“要不要早些歇息,也好打起精神。”
“我平日看起来精神很差?”慕容瑾没回头,只好奇的问。
“都是奴婢不会说话,”红杏歉意道,“公主平日精神绝佳,奴婢意思是说您站在这快半个时辰了,晚上天冷,会着凉的,那明天——”
“红杏,你也太紧张了,”青屏站出来,有意挤了一下红杏,没好气道,“也不看看现在还不过亥时?公主爱花,很快就要看不到了,多看几眼又有什么。”
其实,这花圃黑漆漆的,几盏灯勉强照出点花的轮廓和模样,怎比得上白天观赏来的惬意?
慕容瑾不过是找个借口出门透透气,想想明日宴会可能遇到的情况,好做防范,红杏正是明白这一点才劝的。
“就是啊,红杏,你平日是怎么照顾公主的,”另一个宫女也帮腔的嘀咕道,“连公主这点心思都感觉不到……”
红杏低着头,不予争辩,只听慕容瑾恬淡道:“红杏,去给我铺床,整好被褥,准备回房。”
红杏莞尔:“是,公主。”话毕,转头便走。
青屏眉头轻轻一蹙,忍住了要说的。
这时,一个宫女上来通报道:“公主,慕容将军与夫人带着小公子来邀月宫看望公主,要奴婢来告诉您一声。”
慕容瑾冷冷的道:“知道了,回宫。”
慕容晖与其妻兰氏以及儿子慕容麟正排排立于宫门边等候,见慕容瑾走来,紧绷的脸即刻堆笑:
“瑾妹妹,你嫂子和麟儿说有些时日没见你,甚是想念,便拿了些平日你爱吃的糕点零嘴要哥哥作陪来探望你。”
慕容麟刚满八岁,长得虎头虎脑很是可爱,燮国亡前喜欢跟着慕容瑾,但自从来到杞国见到慕容瑾后,突然有些陌生和畏惧,拘谨的道一声“姑姑好”便不再做声。
“二位请进,天冷了站在门口容易受凉,”慕容瑾低眉垂眸瞥了小小的慕容麟一眼,“麟儿还小。”
慕容晖与兰氏面面相觑,随后脸色一松:慕容瑾肯像从前那样称呼他们的孩子,这说明她的心已不似从前那般冷硬,今晚的话就好说了。
铺床完毕的红杏出屋,帮忙给来客奉上热茶,还上了碳盆。
三人不咸不淡的聊着无关痛痒的小事,不久,慕容麟却渐渐不耐烦起来,吵闹着要离开,慕容瑾脑子一转,对红杏,青屏以及另外两个宫女道:
“你们带上公子到宫外附近玩儿,”又把目光移向兰氏,“夫人,你要一同前往吗?”
兰氏还想说推辞的话,岂料慕容麟缠着兰氏不松手,说完母亲陪着她玩,无奈兰氏只要暂别夫君和慕容瑾,领着儿子慕容麟与宫女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