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姝点头,擦拭了眼角静默着,过了一会儿才对靳羲道:
“靳哥哥,您会和堂哥合作吗?”
“我还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靳羲凝视着慕容姝婉转平和的说,“我只希望慕容将军不要辜负了所有信任他的人才是,也包括你,姝儿。”
此话言外之意很明显:暂不谈合作,以后再说。
慕容姝听得出来,黎雪和季玄当然更是心照不宣。
“那慕容瑾公主呢,”黎雪觉得既然合作的话题无法继续,就挑靳羲关心的事说说,“殿下要不要想个法子也把她弄出宫,住到这儿彼此有个照应。”
“瑾公主是杞国君亲自带回大杞国的,苻缄不会允许她出宫,除非他特许,”靳羲深思熟虑道,“但所谓的‘特许’也不过是出宫走走这样,而不是放她出宫生活。”
“那岂不是和软禁一样?”慕容姝才浮出的笑容旋即消失。
“你以为呐,小丫头,”季玄从不把慕容姝当成公主一样的相处,如同他不把靳羲当成皇子一样畏惧,“杞国君脑子烧坏了才会没事把一个亡国公主带回大杞,还好吃好喝的供着——”
“你是说苻缄这么做另有目的,他想娶瑾公主?!”黎雪吃惊的说完看向靳羲,却发现靳羲不为所动,好似没放在心上。
“黎副将总算变得聪明点了,我很欣慰,”季玄无论何时都不忘调侃,“但所谓的‘目的’也不一定是娶公主,我估摸着——”他停了停,双手环胸做深沉状,道,“苻缄对瑾公主所抱有的念头,与靳羲一样。”
“姐姐危险!”慕容姝急巴巴的把身子向前一倾道,“她的性情我最清楚,是绝不会投降为杞国所用的,就算苻缄有娶姐姐的妄想,结果也只有一个,同归于尽。”
“所以,杞国君想耗着我们两个,”靳羲缓缓接下话头,拧眉思索道,“会用尽一切手段让我们心甘情愿的俯首称臣,宁愿耗到我们油尽灯枯也不会看着日后我们给杞国构成威胁。”
“这杞国君是不是有毛病,与其这样,不如杀了来的干脆。”慕容姝快人快语的道,后方知说了不吉利的话,赶忙闭嘴。
“杞国的江山是在战场上杀出来的,”靳羲看了慕容姝一眼道,“深知忠心重义,谋臣良将于一个国家的意义,他惜才,绝不是做做样子,他要逐鹿中原统一天下更不是想想而已。”
“是,我以前周游列国就听说过苻缄,”季玄悠闲的用折扇击打着掌心,慵懒的道,“酷爱和钟情战马烈马,常以驯服它们而自豪,如今看来,从苻缄对待马的态度便能窥见一二,因为他宁愿那些不驯服的烈马饿死马槽也不放马归山……”
靳羲沉默,以表赞同。
“难道我们真要这样被苻缄软禁杞国,直至油尽灯枯,客死他乡?我不甘心!”黎雪握紧拳头,两眼喷火的道。
“之前也许是,现在不同了,”靳羲表情恬淡,然而他深眸中却漾起难掩的笑意,“这里有季玄,还有姝儿,将来还会有更多。”
靳羲把话说得很是隐晦,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顷刻间豁朗开朗。
“靳哥哥,我们相信你,”慕容姝扬唇笑道,“那瑾姐姐在宫里就麻烦您多关照咯。”
还在侃侃而谈的靳羲突然听到慕容姝如是说,白皙清俊的脸竟透出浅浅的红来,愣半天从嘴里蹦出三个字:
“我,会的。”
见此情景,乐天的季玄哪肯放过这一调侃的机会,无奈他还未张口,外面已经有动静传来,想必是侍卫和宫女奉茶茶来了,于是,所有人都噤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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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靳羲与黎雪去了宫外的季宅“仙女廊”,杞国君差人去把慕容瑾叫到了御花园,等着的还有太子苻弘,三人在御花园跑步,杨淼和几个太监在后面跟着。
“今日靳将军与黎雪陪季玄去看宅子,”满园落叶纷飞,一片即将到来的冬色并未给苻缄造成不好的心境,也没有这种季节人常有的萎靡懒散,“朕没有让他们叫上你,怨朕吗?”
“不怨!”慕容瑾微颔首,轻摇头道,“瑾曾说过做客需待主人住进去之后,而这会儿季先生还只是看宅子呢。”
“嗯,瑾给公主真是难得一见的通情达理,朕心甚慰,”苻缄满意的点头淡笑道,“其实,朕主要还是想让弘儿见见你。”
慕容瑾讶异的抬头,看到苻弘正朝她看来:
“瑾,见过太子。”慕容瑾温顺的道。
“不必多礼,”苻弘伸出一只手,示意平身,含笑道,“那天欢庆宴上瑾公主聪明机智,本宫依然历历在目,真是感佩,这次父皇召见瑾公主,本宫便再来一睹公主的的风采,还请不要介意。”
“太子言重,您贵为太子,见一个俘虏还怎的这般客气,倒是让瑾诚惶诚恐了呢,”慕容瑾心下对苻弘那前半句话起疑,面上却是轻描淡写道,“还有,那天欢庆宴,瑾也是闲坐不住便起身凑个热闹,何来的什么聪明机智?”
“瑾公主,你为何与靳羲一样,总是不能放下自己是俘虏的身份,”不等太子作答,苻缄面露不悦道,“你自己好好想想,自从踏上杞国,朕对你何曾有以俘虏相待?”苻缄显得有些激动,嗓音也提了提,“记住,人,切不可看轻自己。”
“瑾,谢过陛下,”在杞国君面前,慕容瑾第一次露出一丝诚恳,颔首道,“或许,靳将军当时回答陛下的话也是瑾想说的,陛下宽仁,但瑾却不能没有自知自明。”
“抬起头来,朕不喜欢你低着头说话,”苻缄没好气的皱皱眉,“这不像你的性格。”
慕容瑾坦荡亦是犀利的一笑:“陛下,要是按照瑾从前的性格,您认为瑾在杞国还能活到现在么?”
苻缄与苻弘俱是一怔,苻缄恍然间明白了什么,走近几步,盯住慕容瑾片刻才道:
“只要有朕在,瑾公主想活多久就能活多久,所以你本无需这么小心翼翼。”
慕容瑾被苻缄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弄得一愣——她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是到他底会怎么做呢?慕容瑾清澈见底的眸子与苻缄眯起暗沉的眼睛一对上,立刻就感受到其中无言的震慑,好在她定力足够更无其他私心杂念,才经得住他的逼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