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琪皱眉,“不能补救吗?”
韩远之摇头,“这些物什几乎花了大胤大半年的税收,有谁有哪些银钱,又有谁肯出?”
林琪缓缓起身,定定看他,“要多少?”
韩远之道:“换算成实价,差不多三百万贯上下。”
林琪垂眸暗算,若把所有值钱东西变卖,福州那边也都转手,大抵还是够的。
“这钱我给。”
韩远之是知道身家丰厚,可他真没想到她竟然这般有钱。
“可有些木料是早前户部囤下的,仓促之下,就是有钱也买不到啊。”
林琪道:“遐叔你只管办自己能办的,余下不成的,列个单子,咱们一块想法子。”
韩远之立刻让人送来笔墨,将以他的能力都很难短时间弄来的写出来。
林琪扫了一遍,发现列的最多的就是木料,且都是质地细密,上年份的上好木料。
林琪不懂这些,估计只有这种才能承受水浪的频频拍打。
林琪辞别韩远之,直奔繁楼去找李甲,问如何在最短时间把东西弄起。
李甲看了遍单子,认为弄齐材料需要时间,运送过去更要时间,而今他们赶时间,最好的办法就是就地取材。
林琪问他如何办。
李甲道:“在附近地域花高价买。”
“可以。”
能拥有质地细密的百年木料的人家必定不会泛泛,交换的物什多不会是有着铜臭味道的阿堵物。
林琪没有片刻犹豫,她让雪姣立刻回崔家取来她的嫁妆单子,道:“你脑子活,这些事情我就全权交给你来斟酌,便是都花了也无妨,只要让堤坝如期完工就行。完事之后,你别回来,在那里监督着,别让他们偷工减料才好。”
“姑娘放心,”李甲点头,保证道:“我定不辱使命。”
林琪又道:“茶楼那边也派人去堤口,若软的不行,就去找他们。”
李甲嘴角微弯,这就是软硬兼施了。
除了当年在糕点铺子她见迟三郎那次,他已经很久没看到林琪露出这种表情。
离开繁楼,林琪有些乏累。
回到崔家她便直接回小院。
躺在柔软的软褥上,林琪抱着自己的肩膀缩成一团。
虽然韩远之和张掌柜都保证说硒哥哥没事,可要真没事,他又怎会断了音讯?
林琪闭着眼,思绪乱飞,恍惚间似乎看到一片水湾,其下水流湍急,白色的水花拍击着,潺潺而过。
崔硒趴卧在岸边,紧闭眼睑,白玉样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总是红润润的唇瓣也白得吓人。
林琪的心一阵乱跳,她急忙往他跟前奔去。
可不管她怎么跑,都无法靠近他分毫。
她急得不行,一叠声的叫着他。
忽然她周围一阵吵杂,她好像被猛地一拉,人不受控地的跌落下去。
耳畔传来尖锐高昂的声线,林琪头疼欲裂,耳膜也针扎样的疼。
她歪了头,往外看。
薄薄的纱帐朦朦胧胧,寇氏坐在不远的榻上,正在高声呵斥。
床前,雪姣和冬儿橘青几人牢牢的护着,不让人靠近分毫。
“怎么了?”
林琪撑着手肘起来。
“奶奶,你醒了?”
雪姣几个立刻扭头。
林琪把脚探下来,汲上鞋子。
橘青立刻扯了床尾的单衣给林琪罩上。
林琪便把衣裳套上,边系带子,边走到寇氏跟前。
“阿娘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火气。”
寇氏斜眼睨她,道:“你说怎么了,你官人生死未卜,你还有闲心思在这儿睡大觉?你这心可真大。”
“阿娘教训得是,”林琪歉疚得很。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迷糊就睡过去了。
寇氏冷哼一声,道:“门房说你急急出门,可是去亲家那儿了?三郎这事,亲家打算该如何办?”
“是,”林琪垂着眼,道:“我年纪轻,又是妇道人家,那些个事务我也帮不上忙,只能去求遐叔帮忙寻人。”
寇氏沉沉嗯了声,道:“那亲家可有说三郎犯下的错事如何弥补?”
林琪看向寇氏。
作为亲娘,知道儿子出事,首先要问的该是儿子的安危吧?
寇氏似乎不觉有问题,十分理所当然的看林琪。
林琪心里一嗤,陡然明了,寇氏所来,大约就是想要问这个。
而她身居内宅,怎会知道这些,想来是崔铖的意思。
林琪啊了声,斟酌着道:“遐叔说,这事倒也不难,只要把丢失了的物资补齐,便能弥补些许过失,但如今官人下落不明,我这,我也不知该如何办是好。”
林琪眼睫一眨,泪珠跟开了口子的水囊,哗啦啦的流个不停,一条帕子很快湿透。
寇氏动了动嘴角,没什么诚意的道:“你且别急,我且想想,三郎命硬,不会有事。”
林琪呜咽着点头,哭倒在雪姣怀里。
寇氏见从林琪这里也问不出什么,此时时机不到,她也不能多说,想了想还是起身走了。
薄薄的竹帘重重打在门框上,林琪边抹眼泪,边吩咐,“橘青,跟上去,看她跟太婆怎么说。”
橘青点头,如狸猫出动,轻巧的窜了出去。
雪姣扶着林琪坐下,劝道:“奶奶,你就放心吧,就老爷那身手,别说一点水花了,就是山崩地裂,他也会逢凶化吉的。”
林琪道:“我知道,可我这心里就是惦记。”
那个梦到底还是对林琪造成影响,不论谁说什么,她这心里总是安稳不下来。
将近入夜,橘青悄悄回来,道:“奶奶,老夫人发话要从公中出一部分银钱救急。”
林琪道:“一部分是多少?”
橘青道:“大夫人说能活动的余钱没有多少,最多有两万贯。”
林琪呵了声,道:“崔大老爷也在?”
橘青点头。
林琪表情冷冷。
这可是要救他们的亲儿子,就拿这么点钱,塞牙缝都不够。
橘青补充道:“其他几位老爷也都在。”
“都没反对?”
橘青道:“二老爷和三老爷倒是说了,可是大老爷是族长,他们违逆不了。”
林琪点头,对这个家只觉得寒凉入骨。
也难怪硒哥哥从来都不肯在这个家里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