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明说着自己也感到有些惭愧，这实在不是什么在外人面前说得出口的理由，但这就是现实。他不知道面前这两位能不能接受这个解释。就算是他自己也是在真正接触实际的工作之后才渐渐体会到现实与书本的差距。
往前一步是滥用权力，往后一步就是不作为。有野心或者是有抱负的人往往愿意往前一步，但是做得太过火了就容易变成以保护为名的侵害，干得轰轰烈烈最后变成千夫所指。而大多数人则习惯于往后一步，不做就不会错。陈建明过去也曾听过见过许多这样的例子，但直到最近他才真切地感受到，如何能够游刃有余地把握这个度，这实在是一门至为艰难的学问。
“不是我们不作为，实在是……哎，还请两位理解一下。”
“算了，没事。”艾丽丝和孙苏合同时点头说道。
他们虽然不喜欢这个解释，但能够理解其中的难处，大型的组织尤其是官方的机构从来都有着类似的弊病。其实他们也没指望二十二局真的能从外围信众开始，一步步向内延伸，最后接触到真正的幕后黑手。
以他们和幕后黑手的接触来看，这种可能性应该是从最初的组织制度设计上就被断绝了。即使是陈维亮这个等级的信徒也提供不了对幕后黑手有实质威胁的情报，更遑论其他人了。
艾丽丝和孙苏合原本是希望借助二十二局的力量收集大规模的样本数据。然后对一个大样本进行分析，以期能发现寻常难以注意到的蛛丝马迹。但现在看来，这个想法只能受阻于无奈的现实。
也罢，本来也是抱着姑妄一试的心态，艾丽丝和孙苏合虽然感到可惜，但并不觉得有多少失望。
“还有一件事。”陈建明有些扭捏地说道，“两位看一下可不可以签一下这份协议？因为我们进一步合作的话将会涉及到一些，这个……”
他站起来低头鞠躬，一边行礼一边说道：“我绝对没有对二位不敬的意思，而且很感激两位能够仗义出手帮助那些受害的俗人。这个协议只是为了更加合规，方便我们合作而已。”
“什么协议，拿来看看再说嘛。”孙苏合说道。
陈建明赶紧从公文包里拿出两份相同的文件分别递给孙苏合与艾丽丝。
孙苏合接过来仔细一看，这份协议的内容主要是邀请艾丽丝和孙苏合以顾问的形式针对基达山静修会进行合作。基本上没什么格外的约束，可以说是相当宽松。应该就和陈建民说的一样是为名义上的规范。
但是其中有一个地方用了比较严厉的措辞，那就是合作者绝对不可以做任何损害俗人的事情。孙苏合终于明白为什么陈建明要这么认真地作出解释和请求。以他与方外之人接触的经验来说，绝大多数方外之人不会自低身份去特意与俗人为难，但也不会太把俗人的生死放在心上。这样明文地向他们提出这种要求恐怕是一件相当冒犯的事情。
不过艾丽丝和孙苏合当然不会介意答应这一点。就算没有这份协议，他们也一直把不伤害无辜的人作为行事的准则。而且签了这个协议之后就可以正式作为顾问直接调看许多情报，比如陈建明电脑上显示的这些内容，这还是相当方便的。
“没问题，签个名字就可以了吗？”孙苏合问道。
“是，在最后一页签个名字就可以了。”
艾丽丝和孙苏合对望了一眼，微微点头，分别签下“艾丽丝”和“苏合”，他们还是稍作保留，不落全名。
陈建明没想到能够这么顺利，心中大喜，对于孙苏合的好感大大飙升，想到自己过去对他的怀疑不禁有些脸红惭愧。至于对艾丽丝的感觉……陈建明自己也说不清楚。
“既然由外而内的调查暂时起不到什么效果，那么可不可以从泰古国际那边寻找突破口呢？”孙苏合问道。
“抱歉，这个恐怕也不行。泰古国际的事情不是我们分局负责的，总局直接派了工作小组入驻。说句实话，很难得到他们的配合。”
孙苏合无奈地一笑，“做坏事就可以肆无忌惮，做好事怎么就束手束脚这么难呢？”
陈建明也有些尴尬地苦笑一声。
“既然你们那边没什么花头，那就看看我们这边的情报吧。”
艾丽丝说着拿出一份笔记来，这是将狸华老爷的审问记录分析精简之后的成果。艾丽丝和孙苏合思来想去，尽管可能希望不大，但在手头的所有情报中，最有可能取得突破的还是这里。或许给二十二局那边看了之后，会对他们有什么新的启发。
陈建明随便扫了一眼就忍不住眉头微皱，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艾丽丝和孙苏合。他是正宗科班出身，尽管这份笔记是分析精简之后重新撰写的结果，但他还是很轻易地就从中看出来这恐怕是来自于一份审问记录。
艾丽丝和孙苏合不禁有些不自然地一笑，他们刚刚签了不伤害俗人的协议，结果马上就被人看出来私自扣人审问，这实在有点尴尬。陈建明心照不宣地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继续低头去看笔记。
他不是不懂变通的愣头青，而且虞方平在他来之前悄悄对他说过，和局外的人合作不就是为了借他们的手做一些不好做的事情吗。陈建明相信，以自己对艾丽丝和孙苏合的接触和了解，他们应该不至于做得太过火，所以自己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纠结太多，不如把精力多放在正事上。
“圣子洗礼。”陈建明轻轻念着这个屡次出现的名词。
他仔细看完一遍之后，问道：“两位对这个圣子洗礼有什么看法？”
“虽然具体内容我们不得而知，但这明显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事件。而且从出现的这些时间上来看，虽然颠三倒四前后矛盾，但多数都集中在下一两周内。我猜他们很快就会有大动作，既然是大动作就不可能不露出破绽。我希望你们能够在短时间内监控尽量多的信徒以观察他们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