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三)(1/1)

顾寰看着桌上的香薰出了神,这香燃得越久香味越浓,而这香味,似曾相识。几乎没用多久,顾寰的眼神就犀利起来。

这香他并非没有见过,是宫中禁药,迷情香,且这香只对男子奏效。曾经,自己也命人寻过这香,想要试试自己到底行不行。结果,呵,这辈子大概他就是个废人了。

但是这桌上的香是谁点的?一定不会是窦清漪,她对自己无意况且以她的心性也不会做这种下三滥的事。太后?顾寰很快打消了这个疑虑,窦氏想必现在已经清楚了自己的缺陷,现在彼此最好的动作就是按兵不动,她何必给自己寻麻烦?

排除了身边这两个最有可能的人,顾寰把目光投向了整个后宫,似乎,宫妃的嫌疑也不能洗去。

查下去吧。顾寰掐灭了香炉中燃得正旺的熏香,再烈性的药又能如何?倘若能让他有反应,他倒真该感谢下药之人了。

“小姐,以后阿怜怕是不能陪着你了,小姐万事小心,要是有人找到你一定什么都不要说,”阿怜跪在顾念也身前,做着最后的诀别。今天有人来询问她就该知道的,这事瞒不过去。好歹,能为小姐而死,死而无憾。

顾念也赶紧把阿怜扶了起来,

“阿怜,你我自从进了这宫内就不再是主仆,你不必为我背这黑锅,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别再透露半点我和你的关系,”顾念也按照原主的话重新跟她说了一遍。

主仆二人絮絮叨叨了好久,阿怜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任由顾念也劝也止不住。

龙涎殿的宫女来找顾念也的时候,顾念也就知道这一刻到了,是原主生命的转折点到了。

那宫女上上下下看了顾念也确定没什么不妥的地方才开口:

“你跟我来吧,圣上要见你,”后面一句话说得极为小声,仿佛是怕被别人听见了似的。

顾念也低头跟在那宫女的身后,朝皇帝居住的龙涎殿走去,心里虽然有了几分把握,但是仍是打着鼓。一招错,丢得可就是命呐。

顾寰看着匍匐在地的顾念也,没有叫起。

“抬头,”等其他人退下之后,顾寰才跟顾念也说了两个字。顾念也诚惶诚恐地抬起头,仰望天姿。

还是那个顾寰,但是浑身的气质又不同了。可能是在上个世界待的时间长了,反而习惯了那个呆萌得可爱的顾寰,对现在的帝王有些陌生。

“桌上之物你可认识?”顾寰看着顾念也,指着桌上的香炉问道。气势逼人。

顾念也刚刚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沉默无声。

顾寰气得举起香炉一把砸向顾念也,嘭的一声银制香炉砸到了顾念也的右额,然后摔落在地上。

顾念也的额头瞬间就有血流了下来,惨不忍睹。

“我竟不知顾太傅的千金会如此不知羞耻!”顾寰看都没看流血不止的顾念也,只厉声呵斥。

顾念也的身子摇摇欲坠,像是再也支撑不住。此时此刻,哪怕之前做了再多的准备,看到这个和自己相爱几世的男人这样对自己,就算知道此时的他不是他,心里也酸涩得紧。如果不是咬紧了牙,恐怕眼泪早就掉了下来。

“说吧,这药你是从哪弄来的?又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下这种药必然不会是为了害他,或者她幕后有主使。

顾念也只把头低得更深,在顾寰看来就是羞愧。

良久,顾寰看着低头的顾念也:

“虽然太傅被先皇治罪,但罪不及家人,只要你耐心待在宫中,总会有出宫自由之日,你又何必让朕为难?”

对于顾念也,顾寰的情感是复杂的。太傅从小教他,比之皇兄皇帝,更喜爱他,他自然也敬仰顾太傅。但是自从父皇降罪顾太傅之后,顾家也毁了。太傅已死,身为他的弟子,顾寰也是求了父皇好久,才得以赦免顾家上下一百多口,但女眷12以上15一下全部充作宫婢。

这是他所能为顾家做的最后一点事了。他没有忘记顾念也这个人,只想着等她18之后便放她出宫。听说她宫外有个从小定亲的表哥,倒是让二人成婚也未为不可。

可是现在,顾念也太让他失望了。

顾念也听到顾寰这句话,猛然抬起头,眼神坚毅:

“我爹无罪!”说着眼眶含泪,鲜红的血衬得脸色更加惨白:

“皇上只知这是对顾家的赦免,但身在深宫之中,身为最卑微的宫女,我有什么资格对别人说不?”这是真的连自称奴婢的规矩都忘了。

顾寰当然知道顾太傅无罪,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个道理他同一个小姑娘说不通。但是听她的话语间,是有人强迫她。

“是谁让你这么做的?”顾寰再次问道。顾念也却不回答,只以额触地,一遍一遍地说:“我爹无罪,今日好不容易得见陛下一面,望圣上明察,还我爹一个清白。”说着便要磕头。

“好了,既是先皇圣旨又岂可违逆?今日之事便算了,以后在宫中切记谨言慎行,朕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办到,”等她年岁足够,就放她出宫。

顾念也知道无望,停了下来,抬起满是血污的脸,面带苦涩地看向椅子上坐着的顾寰。

顾寰看到她额角还在冒血的伤口,不忍般别开了眼。

“你回去吧,待会朕命人来给你处理伤口。”、

她不愿意说,他往下查便是,最近接触过谁,一查便一目了然。

顾念也踉跄着起身告退后,顾寰看着地上的一片血渍,忍不住想得更多。

如果顾家没有那一场浩劫,现在她应该生活得很好吧,爹娘疼爱,生活无虑,还是那个大家闺秀的模样,何至于穿着宫女的衣服,洗了一遍又一边,颜色淡款式旧。

顾寰还记得年少是常去太傅府中做客,当时顾念也还是个小粉团子,在太傅夫人的怀里赖着不肯离开,见他来了就眼巴巴地挣开娘亲的怀抱,直直地跑向他。

“大哥哥抱!”母妃没有给他生皇妹,宫中的其他公主和皇子之间若不是一母同胞感情都是淡淡的。是以,对这个向自己扑过来的小女孩,顾寰心里惊讶又带了点喜悦。

虽不是青梅竹马,但偶尔还会见几面,他也算是目睹了她的成长。

父皇封他为太子之后,那是最后一次去太傅府中,那时候她大概不过十岁,看见他就跑过来甜甜地叫了句:太子哥哥

顾太傅是个板正的人,说她胡闹,不许她乱叫,要恭敬地称呼自己太子殿下才可以。

看着她受气包一样的肉嘟嘟的小脸,他笑得如沐春风:

“无碍。”

顾寰果然说话算话,她回到自己狭小的耳房没多久,医女就过来了,包扎好伤口之后,顾念也起身送了医女出去,前脚刚刚送出去,那个带自己去龙涎殿的宫女又过来了。

“收拾收拾,跟我去龙涎殿当班吧,”那宫女没有进屋,只站在屋外大声喊着。院子本来就小,她这么一喊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还有不少人探头探脑地在张望。

“为什么?”顾念也问道。

“上头的吩咐,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虽然以后两个人要在一块当班了,但是宫女碧由并没有因此对顾念也有多么客气。

“这便走吧,”碧由看顾念也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便吩咐道。

好感度没有降,没有升,顾念也摸摸自己额头上的伤,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草草收拾了东西便随着碧由离开了这狭小的院子。

一个小宫女得了圣上的恩赐去龙涎殿当差,这事一传出来不知多少人砸了茶盏,撕了手帕。

“你说什么!那个贱婢被调去了龙涎殿!”桂妃一下子跌坐在绣椅上。

“那件事...到底有没有成?”桂妃揪着夏半的袖子不确定地问。

“应是事成了,”夏半也不太确定,“毕竟她那表哥在我们手上她不敢不听,”说到这里夏半才隐隐有了些自信,声音也大了些。

“与命相比,区区一个表哥算什么?”桂妃不甘地开口问道:“窦清漪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眼神急切。

夏半摇摇头。

“皇后那边戒备森严,消息很难打听到,奴婢也是托了不少人才有点眉目,说是一切与往常无异。”

桂妃听完简直不甘心到了极点。

“都是你!”怒极了的桂妃狠狠地推开了自己面前的夏半。如果不是她多此一举,现在自己肯定已经和皇上同房了,自己现在肯定荣升宠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如果不是那个馊点子,窦清漪那里会像现在这样快活!还有那个顾念也,罪臣之女,怎么能有机会靠近皇上!

桂妃是恨窦清漪的,恨顾念也,但是心里也不可避免地埋怨顾寰。如果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能看自己一眼,自己又何必费尽心机?

相比桂妃这边的的鸡飞狗跳,窦清漪则相对淡定许多。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娘娘,您不去查一查?”宫女如意在窦清漪品茶的时候在一旁问道。

“多嘴,”窦清漪淡淡道,她至今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忧心自己的事,又岂会插足顾寰的事情?

爱怎样便怎样吧,顾念也?她知道,那是顾太傅的女儿,其他的,她也不想知道。

如意赶紧禁声,太后让自己在身边提醒着皇后,但自己又不是傻子,得罪人的事她可不干。她不爱听那自己何必做那等吃力不讨好的事?

顾念也以为凭着顾寰刚刚对自己的滔天怒意,把自己调遣到他的宫内只是看在太傅的微薄情面上。好感度无增未减,自己也不敢想一下定论。所以当碧由告诉自己今后自己在御书房当差后,不由得震惊得皱起了眉。

一皱眉,额头的伤就火辣辣地疼。打一棒子再给个枣?既便这个枣子再疼,那伤,顾念也摸摸额头包着的纱布,自己也不会忘。但是自己也没有太多愤怒,这个皇上毕竟不是那个深爱着她的别扭少年。

但是,还差多远呢,顾念也既心烦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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