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个黑影停在凤凰家楼下,楼上卧房内,凤凰在哄软糖睡觉。软糖好乖,在听完妈妈说的睡前故事后就抱着凤凰的手臂睡着了。凤凰一直在看手机,手机屏黑漆漆的,她不知道川乌说的话会不会算数。
房间只开一盏小夜灯,突然手机屏亮了起来,无声地震动着,凤凰接起来,只听呼吸就知道是谁。
楼下,川乌仰头看着属于凤凰房间的微弱灯光,笑问:“还没睡,在等我?”
凤凰一边轻轻拍着,一边娇娇恩了声。她确实在等她,她要让他知道她想他了。
楼下的黑衣抬脚慢慢上楼来,站在门口说:“开门,我到了。”
凤凰关了手机奔出去,从小学的那一身功夫在这一夜全部施展。她轻盈地跳过属于软糖的小凳,在半空中接住掉落的相框,脸不红心不跳地打开门,却在看见门口的男人时在黑暗中小鹿乱撞。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他们明明已经生出一个小软糖,马上就要结婚啦!
很久很久以后,凤凰才明白,原因很简单,因为她爱他。
川乌箍住她的双肩将人带进去,这一刻的风声、衣料发出的簌簌声,彼此的呼吸,全都被无限放大。客厅很小,一眼就能看见父母的卧房内还没熄灯,凤凰无声地拥抱川乌,川乌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额。
她的额宽阔饱满,小时候别人家姑娘都留着头帘,只有她不喜欢那样的粘腻,总是让妈妈帮她把头发全部往后梳,在脑后扎一把马尾。川乌同样记得那时的她,她穿着短短的小裙,白袜和白鞋,一把大辫子在身后甩啊甩的,问他:“川乌,我好看吗?”
他的小鸟当然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姑娘,她拥有俏丽的外表,善良的心灵,还有聪明的头脑。但在他的记忆深处,还有另外一只小鸟。那时她才几岁?真的很小很小啊,她一人坐在海边哭,漂亮的小辫子被人扯得乱七八糟,细细的小腿也被沙子划破了,她抹着眼泪,好可怜的样子。
老爹很早就说过他们川家兄弟一定会有一个娶走这只小鸟,哥哥总是笑眯眯的,大家都更喜欢他,所以小小的川乌感到害怕,如果哥哥真的娶了小鸟,那他该怎么办?哥哥喜欢小鸟,老爹也喜欢小鸟,剩下谁来喜欢他?
他最想要的,是那个永远笑着的小姑娘,能够喜欢他。可他无论怎么努力,她好像都不知道呢。无论过了多久,川乌都不会忘记那时候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他在想,老爹喜欢小鸟,多好啊,我要是娶了小鸟,我们就会永远都在一起了吧?她就会永远陪着我了吧?她就不会像妈妈那样离开我了吧?
那时虽然小,但这个念头他一直保留到现在。
那天他是特地去找她的,他要对她说:“我其实不凶,我只是讨厌那些阿姨说我可爱捏我的脸,但是你随时都可以捏我的脸哦,小鸟。”
一开始,他根本不相信坐在地上哭的人是他最喜欢的小鸟,谁敢欺负三千港凤天的女儿?谁敢扯了她的小辫弄破她的膝盖?
川乌所见到的凤凰,是一只真正的凤凰,她是所有人的公主,她不管去哪里身后都有许多人跟着,她很娇气,也很霸道,但她会用买冰棍的零花钱给流浪汉买热包子,会把幼儿园的午餐分给吃不饱的小胖。会记住跟在她身后的每一个人的名字。
她就像一个大大的太阳,暖融融的,让他忍不住要靠近。他想像哥哥那样牵着她的小手出去玩,用零花钱给她买冰棍,他不希望她只和哥哥玩。
“谁干的。”他当然也记得,那时的他同样很小很小,说出来的话却像个大人。
哭红脸的小姑娘翘着兰花指指向一拨人,骄里娇气地:“他们!”
他蹲下来拍掉她膝上的细沙,带着血丝的伤口让这个小小的男孩沉了脸。
他问她:“怎么没人跟着你?”
凤凰其实挺怕川乌的,因为这个男孩总是很严肃。
“快点说。”
“我偷偷跑出来的。”小姑娘抽泣着,委屈极了。
谁能想到,一贯无法无天的小姑娘其实是个窝里横,身边没了帮手,竟然能在自己的地盘上被外地人欺负成这样?
“喂你们!”川乌牵着那嫩嫩的小手,仰头冲在海边抽烟的少年们冷冷一喊。
那不是三千港的人,只是偶尔跑来看海的小无赖,少年们夹着烟流里流气的笑,川乌感觉身后的小鸟很害怕,她捏着他的手说:“你打不过他们的,我们,我们回家好不好?”
怎么可以就这样回家?小男子汉也是有尊严的。
川乌回捏她的手:“我打得过。”
他承诺了,就会办到。
三千港的海边,几个细瘦少年哎呦哎呦地倒在沙地上,川乌捏起他们未抽完的烟,给每个人都烫了烟疤。烟味很臭,他扔掉烟后不去牵她,说:“给他们做个记号,让他们永远记得今天,小鸟,这样好不好?”
“为什么?”小姑娘抓着自己乱乱的头发。
他的目光定在她的膝盖上,声音很稚嫩,却也很沉重:“从今天起,没有人敢再欺负你,我永远都会保护你,你也从今天起要变得更勇敢,用师傅教我们的招数,将坏人都打倒,这样好不好?”
小姑娘抓着头发的双手慢慢放下来,牵住了小男孩的手,小男孩拼命躲着,慌忙地说:“难闻,别碰。”
他生怕弄脏了她一分一毫。
可小姑娘仰起头在笑,她的小脸蛋脏兮兮的,却笑得很开心,她难得地唤他的名字:“川乌你永远都会保护我吗?我永远都会记住哦,不许骗人。”
“恩。”小男孩的脸微微泛红,觉得小姑娘笑得很好看。
“那你也不许跟别人说今天的事,我,我觉得好丢人。”
“恩。”小男孩摸出特地准备的糖果喂给她吃,说,“我其实不凶,我只是讨厌那些阿姨说我可爱捏我的脸,但是你随时都可以捏我的脸哦,小鸟。”
叫小鸟的小姑娘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脆声道:“好啊!”
***
那以后,他终于能动用自己存了好久的零花钱,给小鸟买冰棍,那以后,他说到做到,保护她直到现在。
川乌轻轻拂过她的额头,滑至小巧的下颚,微微抬起后侧脸吻上。
漆黑的小客厅,父母房间微亮的灯,他们俩如萌动时的急不可耐,在角落里就亲吻起来。川乌一个弯腰将凤凰打横抱起来,直直走进睡着软糖的房间。软糖如天使般乖乖窝在棉被里,川乌将凤凰放在床上,自己从另外一边躺上去。
时光过得好快,他们都走到了今天。
川乌小心地将软糖抱到一旁,然后拉过凤凰抱在怀中,两人侧躺着,凤凰轻声说:“爸爸说他明天就走。”
川乌微微吃惊:“这么快?”
“恩。”凤凰蹭着他的胸膛,“我会想他的。”
川乌抚着她的长发,他现在也是个父亲了,他能感受到天叔的心情。
“过几天我就陪着你一起去看他,好不好?”
“真的吗?”
“当然。”
“……可是我还是舍不得,川乌,结婚好像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
男人未言语,直接将她压下,重重地含吮她的嘴唇,凤凰整个人软成了水,手指轻轻探入川乌的发根,一下一下慵懒的揉着。
一吻结束,川乌撑起双臂,借着小灯看着生下娇媚的容颜,一字一句:“结婚很好,不许你在这件事上动摇。”
凤凰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咬着被吻肿的嘴唇垂下眼帘。川乌哂笑,明明是她说错了话,现在却这样装可怜要他哄她。
一直都是的,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他心甘情愿。
他再次覆下来,这一次变得温柔无比,他一点点舔舐她的唇瓣,勾着她的小舌头辗转粘腻。他的手指勾着她的睡衣下摆,慢慢往上爬,在她的小腹上打转。凤凰撒娇般揉着他的耳垂,看着他的眼里带着水光,如最纯的钻石。
今晚是绝对不能做什么的,川乌躺下,将凤凰整个翻过来盖在身上,做她的床垫。他一下下轻抚她的背脊,告诉她:“有能力赚钱后,天叔就算彻底跟外面的社会接轨了,这对男人来说很重要,你虽然不舍得,但还是要放开手。”
“妈妈也不舍得呢。”
“我们经常带梅姨去那里看天叔,好不好?”
“可是,这样跟以前真的一模一样。”凤凰说。
川乌轻轻一叹,是啊,这六年来也是这样的,每个月两次,他们进去看天叔。
“梅姨也过去?”他尝试着问。
凤凰摇摇头:“妈妈舍不得软糖,爸爸也舍不得让她离开这里。”
“我们尽快举行婚礼,婚礼后就让天叔回来。”川乌说。
这时他以为,婚礼是一切的开始,却没想到,一切即将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