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突然在面前挖了个坑,云氏一时间的确有些慌乱,总有种阴沟里翻船的感觉,让她郁闷又恼火。
可仅仅片刻间,她便稳住了心神,从容不迫地迎上林庆涛的目光,一如往素的温柔端庄,几乎让任何人都察觉不到异常。
对于林庆涛,她再了解不过。
林初彤那小贱人想要用利用所谓的亲爹来算计她,当真是打错了算盘。
“老爷,您别多想也别生气,都是妾身的错,与彤姐儿无关的。”
她开口绝口不提到底发生了什么,却直接将全部的责任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半丝都不带犹豫,仿佛本就该如此,又如一种习惯。
说话的同时,云氏上前虚扶着林庆涛的胳膊,语气格外柔顺贤惠:“都怪妾身先前没有将话说清楚,让彤姐儿误以为我是在责怪她。她是个极孝顺的孩子,生怕惹了我这做母亲的不快,所以情急之下才辩解了几句。”
“都怪妾身考虑不周做得不够好,倒是让这孩子受委屈了。”
最后,她再次强调着自己的错处与林初彤的委屈,那神情当真是天底下最维护孩子的母亲一般。
林初彤在一旁听着,不由得暗自冷笑。
这个女人还真是厉害,如此短的功夫内便镇定下来以退为进做出最精准的判断,心思的确没得说。
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做得如此炉火纯青,这样的手腕用在区区一个普通孩子身上简直是无往不利,当年她栽在云氏手中倒不算太冤。
林庆涛果然极吃这一套,而且明显对云氏十分相信。
眼见妻子这般护着原配长女甘愿充当恶人,一颗心立马便偏了过去,怜惜不已。
“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你别总惯着她,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她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子,哪能事事都让你来替她兜着。”
他甚至连问都没有问一旁长女一声,也根本没打算查问具体经过,便直接认定云氏所言必为事实,对于长女明显存有情绪上的不满。
“老爷别这般说,女孩子在家自然得娇养着,我这当母亲的不疼她谁疼她?”
云氏慈爱地看了看默不作声的林初彤,笑容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再说彤姐儿其实真是个懂事的,我是打心里头喜欢,为她做什么都觉得甘愿应该。”
顺着云氏的目光,林庆涛这才再次将视线落到了长女身上。
眼见长女一声不吭面色麻木,对云氏帮她说好话半点反应也没有,更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生不悦。
这个女儿向来与他并不亲近,不仅长得像极了她的生母,就连性子也越来越像。
堂堂官家千金并不似云氏一般知书达礼、温婉清雅,反倒处处透露着钟离家那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铜臭味,虚荣重利自私贪婪!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母亲这般替你说话,你还板着个脸给谁看?”
他站在那儿,端着架子训斥道:“亏你母亲还说你是个懂事孝顺的,依我看简直半点礼数都没有。莫说错本就在你,就算你真觉得自己委屈也没半点资格对你母亲横眉竖眼,不将她放在眼中!”
“算了老爷,彤姐儿就是心情有点不太好,其实平日她向来对我好着呢,哪可能不将我这母亲放在眼中。”
云氏连忙接过话,在一旁适时规劝,一副息事宁人的模样不想林庆涛再教训长女。
可越是这样,林庆涛便越不会就此打住,因为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大夫的脾性。
果然,林庆涛听到这些愈发对长女不满起来,劈头盖脸的又将长女给训斥了一通。
林初彤站在那儿默默地听着。
父亲的话如同一盆盆冰水将她浇了个透心凉,冻得那原本还侥幸存有的一丝期许也随之彻底熄灭。
从头到尾她的好父亲连问都不曾问过她一句,更没有半丝要听她讲一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念头。
就因为云氏的几句话他便简单粗爆地给她定了罪,认定一切都是她的问题,而云氏永远是那个无怨无悔包容她疼爱她的天底下最好的继母!
呵呵,这可真是她的好父亲,冷漠偏坦得没有边际。
“父亲训斥了这么多,可女儿却连一句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算您真觉得所有的错都在女儿,至少也应该先问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忍无可忍受,她突然出声打断了林庆涛的指责。
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位所谓的父亲,本以为早就麻木的心终究还是有些难以抑制地刺疼。
如前世一样,不论自己做什么在林庆涛眼中都是功利俗气上不得台面的。
因为他打心底里便瞧不起商人家出身的阿娘,自然也不喜欢她这个处处都像极了阿娘的女儿。
她其实早就知道了,只是从未去细想在意罢了。
直到后来嫁去云家彻底对云允梁绝望,惊恐无助到极点想求血脉生父帮她与云允梁和离,林庆涛的冷漠绝情这才让她完全断了那点父女之情的念想。
重活一回,她多希望如今的父亲跟八九年后的不一样,至少还能对她有那么一丝亲情呀!可冰冷的事实却再次证明,那些从来都不曾得到过的东西永远都不要去奢望!
“没有那个必要,你母亲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你还以为我会跟你祖母一般由着你胡闹?”
林庆涛的态度十分强势,强势间还带着浓浓的厌恶。
他没想到长女如今竟还敢当着面打断他的话,一张脸更是黑了下来,根本不容质疑。
“看看你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连我的话都敢顶撞,如此没规没矩哪里还有一丁点大家闺秀千金小姐的模样?”
他是真的恼怒不已,张嘴便是冷漠地惩治:“现在便回去将女诫抄上五十遍,这几天好好呆在屋子里禁足闭门思过!若再敢这般冥顽不灵,下回可就不是这般简单的处罚!”
说罢,耐性全无的林庆涛重重朝长女冷哼一声,而后径直甩袖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