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如果忽略贺纶讨人厌的内在,单纯盯着他的眼睛……还是算了吧,汤媛不太敢长时间盯着。
那双眼的形状长而不窄,或许是因为眼周的肌肤过于嫩白连点儿细纹和青影都没有,才衬托的那仿佛戴了美瞳的眼仁儿诡异的好看。
如果他真心笑起来,就更恐怖,无辜的像个孩子。
幸亏他最多冷笑、嘲笑,就是不真心笑。
也不对,偶尔还是有真心的,就像现在这样品尝了她唇畔美味的花蜜。
他长得也忒好看了点。
汤媛连忙收回失神的状态。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贺纶本着到嘴的便宜不占白不占,戏弄了她片刻。
这夜,汤媛在贺纶书房的暖榻上睡到了三更天才猛然惊醒。身上衣裙好好的,下边也没有异样的酸涩,身上还裹着散发淡淡沉榆香的薄被,这干净整齐的一切无一不在说明……贺纶跟她啥也没发生。
他只是亲了她一会儿,手都没乱摸,更别提失控,后来还教她写了会字,跟调.情差不多,再后来她就窝在他怀里睡着,所以说好的美人计呢?
她悄悄斜过眼,瞄见贺纶正伏案疾书,左手边还蹲着一只灰扑扑的信鸽,偶尔咕咕两声,轻啄案上的豆子。贺纶将写好的东西绑在信鸽脚上,才一脸嫌弃的拎它丢出窗外,期间还垂眸嗅了嗅那只碰过鸽子的手,臭臭的。
然而,他就是权势大过天,也没到指挥扁毛畜生拜见他之前得沐浴更羽的地步,所以贺纶站在盆架前,自行将手洗了两遍。
汤媛在心里想,鸽子临走前为何不在他手上拉一坨?
于是这场预谋之中的“勾引”变成了赖在贺纶书房睡觉。次日冯鑫看她眼神都比往日复杂,从拉长的脸色推测,应是十分的不高兴。
果然,趁贺纶没注意之时,冯鑫不悦的提醒她,“汤掌寝,就当老奴求你了,王爷诸事缠身又身负皇命,你不温柔小意伺候也就罢了,但能不能不要盯得这么紧,连书房也不放过!讲良心啊,王爷只要有空,哪回不紧着你疼?”
汤媛被他说的满脸通红,臊的无言以对。
死太监!
但不知为何,她忽然有点无法形容的惶恐,从前贺纶只要挨着她就兴奋,发展到最后都懒得掩饰,直接变形,更别提她主动配合,那他必然打蛇随棍上,不戳死她誓不罢休。可是昨晚,他居然没兴致!好像特怕麻烦似的将她亲睡了丢一边。
那么问题来了,贺纶对她“性”致减退这事到底算好还是算坏?
应该算好吧?汤媛不住的犯嘀咕。
其实贺纶并非没兴致,似他这个年纪,每天要都要不够,否则每个皇子也不会至少配备三名掌寝,就是为了让他们随时随地纾解。然而在这之前他连续要了她两次,黎明之前又是一次,汤媛自己累晕过去不知道,最后一遍她嗓子都哭哑了,进行到一半就开始挣扎,那瞬间贺纶忽然觉得自己与禽.兽无异。
怪不得她每次瑟瑟发抖配合他时都会念叨慢一点吧,轻一点吧或者饶命啊!
而他总是只顾自己爽快,开始有多耐心,进行的时候就有多狠心,再然后……她或许也得到了一些快乐,否则雪白的肌肤不会粉红一片,但她的体力与柔弱根本就支持不了男人肆意的无休无止的折磨,何况她还如此的娇嫩,皮肤吃一点力道都会留下印子。
当那种夹杂了温柔和虐待的矛盾愉悦褪去,女孩子窝在他怀里,连走路都打飘,他的心口竟开始隐痛。
结果还不到一天,她就敢自投罗网,显而易见有东西珍贵到让她不惜再撇开腿痛苦半个时辰,他也大可以假装不懂,再爽一把,谁让她自找的呢!
却不知为何又改了主意,只因疲惫的她很快香甜入睡的模样实在太乖巧,让他不忍心惊了她的好梦。
可惜汤媛想过了贺纶对她兴致减退的一万种可能,唯独没想到是因为怜惜。
在她看来,贺纶为了吭哧吭哧耕耘暴.爽的状态,能徒手把她撕了,钉在墙上椅子上甚至栏杆上,有一回还让她自己动,跟对牲口差不多,哪里管她死活。
如果可以,她真想把下半截送给他:少年,送给你了还不成!
话说入秋后受天气影响,汤媛的咳疾时有发作,尤其踏入俞州,大概水土不服,竟越发明显,每天一碗蒸梨羹必不可少。但她最讨厌的水果就是梨,无奈顶着贺纶不善的眼神,这梨羹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然而比起掐穴位,吃梨就变得幸福许多,她宁可啃一筐也不想被贺纶掐一把。说起来都是泪,只要她一咳嗽,贺纶就按照文太医的方法捏她的照海穴,可照海穴最靠近足跟和脚踝,那滋味……已经形容不出是痛还是痒。
这日,她原是故技重施,又来书房勾引他的,却被他按榻上扒开腿握住脚一顿狂捏,只因她当着他的面儿咳嗽了一声。
汤媛眼泪横流狂笑不止,差点儿背过气。
直到脚背传来一抹温热的柔软,她愣了下,努力支起头看向贺纶。
火红的枫叶筛下一层斑驳阳光映着他的侧脸,他正低头以唇轻啄她的臭脚丫子!
这无异于一枚核.弹在她脑海爆.炸!
洁癖泰迪精贺纶……亲她的脚?
贺纶如遭雷击,也是愣了下,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绯红一片,迅速丢开汤媛的脚,不悦道,“叫什么叫,你以为本王很想按吗?我是怕你肺咳出来啊!”
欸,你不是……你……凶什么凶!汤媛缩回脚,在心里反驳。
所以,她总共勾引了贺纶两次,结果一次在书房纯睡觉一次在书房纯按脚。
罪却一点没少受,结果连青田石的影子都没见着。汤媛不得不重新布置战略。
第五日,有位二十上下的年轻妇人来到了这座古朴的大宅院门前,她就是傅瑾年的发妻钟离梦。
夫妻二人先去给贺纶磕头问安,不久之后,钟离梦就在管事媳妇的引领下迈入垂花门。
未能救出身陷浣衣局的亲妹妹,八年来生死不明,一直是笼在钟离梦心口散不去的阴霾。当夫君告诉她,汤媛还活着,甚至成了裕王最为宠爱的从五品女官,那日,她是笑着哭了半晌。
父亲离开那年她还不大记事,幸而祖父请过一位技艺了得的画师为成年的孩子们各自画了像,其中就有父亲的,只要汤媛眉目间稍微有一点父亲的影子,钟离梦就百分百肯定这孩子是自己的亲妹妹。
但她万万没想到汤媛不只是那点影子,分明就是个女版的钟离宪。
女孩子大概还不知她突然造访,正端坐素馨花亭前,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粉雕玉琢的可爱,发呆的样子娇憨而无辜,十分讨喜,可当她抬眸不经意朝你看去,又有种淡漠的清冷,这种清冷令人无端生畏,钟离梦被她看的心口一颤,竟忘了自我介绍。
女孩眨了眨眼,温暖的望着她,钟离梦也眨了眨眼,哪有什么清冷,不禁怀疑此前是自己眼花。
“你是?”汤媛疑惑道。
钟离梦压抑着胸口剧烈的心跳,“我是钟离梦。”
汤媛眼睫颤了颤。
就在距离姐妹俩不远的太湖石旁,冯鑫索然无味的观望半晌,然后一字不漏的禀告等候多时的主子。
冯鑫道,“她们抱成一团哭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两边的仆妇和丫头轮番劝,二人又互相询问这些年过的如何,汤掌寝听闻傅太太嫁了个好人家,倍感欣慰,竟又兀自哭了一炷香。”讲到这里,他额头的青筋直跳,若非主子有令,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何去盯着两个说一句话哭三腔的女人!简直没完没了!
贺纶却眼睛一亮,似是很感兴趣,忙问,“那她有没有提及我?”
谁不好奇自己在心悦之人心目中的形象。
冯鑫眼底掠过一丝怜悯,支支吾吾的回禀,“自然是提了。”
那你快说啊!贺纶眼睛一瞪。
冯鑫轻咳一声。
汤媛跟姐姐倾诉八年来的生活,关于贺纶的只有短短一句:我被皇后赐给了他,如今是从五品女官,衣食无忧,每月都有结余。
冯鑫缩着脖子大气也不敢喘。
贺纶脸上的笑意渐渐凝成了冰霜。
冯鑫眼睛一亮,“老奴居然忘了,还有一句!”
贺纶脸上的霜色稍暖。
“傅太太问汤掌寝有没有孩子,汤掌寝说宫里规矩大,奴婢没有怀孕的资格。”
“你滚吧。”贺纶道。
冯鑫忽然也觉得自己缺心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关于贺纶是如何失落生闷气的不提也罢,只说姐妹二人相认。
俗话说人离乡贱,是人,都喜欢寻根,年纪越大越如此,而钟离家的长房又人丁凋零,钟离梦在这世上就剩丈夫和姑母依靠,如今日子越过越好,就越惦记在浣衣局受苦的妹妹。
都是好人家的女儿,但凡她有点门路,又怎舍得她被人当牛马驱使。如今,她已经从妹妹是从五品女官的喜悦与自豪中冷静。
锦衣华服,珠翠宝石,备受宠爱……却竟是一个高级的奴婢!
怪不得说京师簪缨世家的婢女比县令的嫡女还有派头,眼前这个天子家的婢女妹妹,就像神仙妃子一般闪闪发光。说她是公主她都相信。
但姐妹才将将团聚,暖和久违的亲情都来不及,又哪里舍得说扫兴的话。
那之后,汤媛又去见了姐夫傅瑾年。
虽然她不是真正的汤媛,但用人家身体活了八年,灵魂和血肉早已融为一体,在她看来,钟离梦就是自己的亲姐姐,傅瑾年自然也是亲姐夫。
亲情跟友情甚至爱情最大的区别就是,你压根就不用想着如何暖场或者如何了解,血脉里的天性自然而然的就能让彼此不设防的依偎。
她对钟离梦如此,钟离梦对她更是如此,那副迫不及待引荐姐夫的模样就像寻到了失而复得的珠宝,急着展现给丈夫。
傅瑾年是土生土长的俞州人,高大健朗,肤色微黑,五官倒是清秀俊俏,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刚劲与严肃,说话也是一板一眼。
钟离梦一面擦拭眼角的泪花一面道,“你莫要被他的样子吓住,他出生行伍,终日跟一帮大老爷们待在一起,死板的很,可心里与我一样惦记你,这些年都是靠他四处打听。”
汤媛连忙施礼,泪盈盈的口呼姐夫。
这下傅瑾年麻爪了,他是个粗人,哪受过这样规范的问安礼,只一个劲挥手,一家人莫要多礼。
一家人确实不用多礼。接下来两日姐妹二人形影不离,汤媛也才知道姐姐为何过了五日才来看自己,原来她已经有了身孕。
此刻才将将满三个月,也就是坐稳了胎,婆婆才放她出来。
三日后,汤媛亲自将姐姐送回杨树胡同,坐车也就半个时辰,不算远。
而钟离梦早已给远在他乡的姑母修书一封,商量为汤媛上族谱等琐事。在她心里,汤家无情无义,又不是吃不起饭,竟把好好的女孩卖给人为奴,这等薄情寡恩的人家,还姓汤作甚?
汤媛来到外院正房,恭恭敬敬的叩谢贺纶。
恰好他也正推门而出。
汤媛笑弯弯道,“我姐姐让我替她给您多磕一个头。”
贺纶冷漠的扫了她一眼,“备车。”
冯鑫应诺。
主仆二人大步离去,徒留跪在原地一脸莫名其妙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