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郑玦面色不好,周程安也及时收回了自己的调笑,赶紧摆出一副正经脸:“其实这次去赴温华安的宴也没什么,他现在就像困斗之兽,只怕已经急了,你且去安抚安抚他,莫要做出什么两败俱伤之事才好。”
看着周程安这般说,郑玦倒也不好再发火,只冷着脸应了。
之后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重点还是围绕在如何对付温氏这一点上,温氏家族企业庞大,想要彻底摧毁肯定很难,只有从内部一点点的消磨,才能让他乱起来,而只有温氏乱了起来,他们这些想要浑水摸鱼的才好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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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玦和周程安是在市中心分开的,周程安回了周氏,郑玦则是去了他在市区的一套房子,现在还不到两点,立刻去赴宴,显然有些不行,那他正好可以见一见他的一位老友,好好的将这次的事情布置布置。
郑玦上了楼,打发走了susie,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门铃声便响了起来。
郑玦亲自去开了门,门口之人竟然是郑玦在港市的证券经纪人——alex。
郑玦笑着将alex迎了进来,alex神情兴奋,看见郑玦就跟看见菩萨了一样,满眼都冒光,等到进了门,还不及坐下,就立刻道:“,你这一手可玩的可真是太漂亮了,这一年多,我一直按着你的吩咐暗地里收拢文丽基金和昭阳地产的股份,虽然之前赔了不少,但是现在这两只股票风头正健,这下你可赚大发了。”
看着alex激动不已,郑玦脸上却异常平静,低声道:“你一共收集了多少股份?”
alex一边从包中掏出了一大堆文件给郑玦,一边兴奋道:“包括从股市中收拢,以及找了一些散户购买,断断续续的这么久,文丽基金已经收拢了百分之十五,昭阳地产也有百分之十一,这还是托当时那场危机的福气,那帮散户都急着脱手,这才便宜了咱们。”
郑玦低头翻看着手中的文件,眼中却是一片冷色,只有心脏跳得异常的欢快,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双手不要发抖,百分之十几的股份,比他想象的要好很多,他很清楚之后温氏的那张震动,也十分清楚自己手中这些股份的分量,可以说,他此时手中捏着的就是将来温氏的命脉。
“好,你做的很好。alex,你替我收归股份这件事没有人察觉吧?”郑玦抬起头看着对面这个有些激动的男人,眼中却隐隐泛着寒光。
alex听了神情微滞,原本还有些兴奋的脸色瞬间就冷静了下来:“你放心,你之前嘱咐我的我都记得,在文丽基金和昭阳地产那边,你只是隐名股东,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郑玦听了微微点头,又攥了攥手中的合同书,嘴角渐渐泛起一抹冷笑,在周程安和韩瑾的眼中,他这样的身家只能跟着他们喝汤,他却要偏偏从这两人口中撕出一块肉来。
alex看着郑玦毫不掩饰的模样,不由得有些背后泛冷,终于也做不出之前那般没心没肺的形容,一时间神情竟然有些僵硬。
郑玦自然不会错过alex表情上的变化,但是他却也没有多说,只是轻轻拍了拍alex的肩膀,低声道:“你放心alex,你为我做的事,我一定不会忘的。”
alex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心中却越发谨慎了,郑玦这个人有眼光有魄力,他日后一定要小心些了。
郑玦见完alex之后就送走了他,要说起来,其实也不能算是郑玦送他出去的,因为在郑玦看来,alex几乎是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只是这对郑玦来说不重要,他知道alex的为人,这人看起来精明,其实却记吃不记打,现在看着不对,只怕过两日又变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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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ex走了之后,郑玦又在房子里躺了一会,终于等到了下午四点的时候,susie派车过来接他。
郑玦到温家大宅的时候是下午五点五十,与温华安约的是六点,郑玦早一步前来,也是表达一下礼貌。
果不其然,看见郑玦来的早了一点,温华安脸上的神情也柔和了几分,笑着与他寒暄:“可终于把你这个大忙人请来了,阿玦,你婶婶正在屋中等你呢。”
郑玦随着温华安进了客厅,果然刚一进门就看见一个穿着一身紫色旗袍的中年女性坐在沙发上,看他进来便站了起来。
郑玦看着眼前这个眉眼柔和的中年女人,终于将她与十几年前那个笑容温暖的温婶婶林如联系到了一起,这么多年过去,她竟然变了这么多。
“阿玦,一别多年,你也长大了。”林如笑的十分温柔。
郑玦有一刹那的恍惚,他看着林如的笑容,仿佛又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他们家的那个小客厅里,日光柔和温馨妥帖,他父亲和温华安坐在一旁商量公事,他母亲则是和林如端出刚刚做好的舒芙蕾,笑意盈盈的喊他不要胡闹。
这样的场景,他这么多年来始终都不曾忘怀,就连舒芙蕾那种甜腻的奶油香气,这些年来都一直在他鼻尖蔓延,伴着他度过了他人生中最黑暗最痛苦的几年,让他即使深坠地狱也能挣出一抹光来,让他时时刻刻都保留着一股希望,让他觉得,仿佛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住什么似得,抓住他母亲的笑容,抓住他父亲看似严厉的斥责。
可是此时,当他站在温家豪奢的大厅中时,他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一切都回不去了,他这一生所有的幸福所有的童真,都随着那场灾难彻底的逝去了。
郑玦转瞬之间便恢复了清明,他用他商人中最精明的那一面,编织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妥帖笑容,温声道:“温婶婶,多谢您的邀请。”
林如原本温和的笑容突然一滞,神色以肉眼能辨的速度垮了下来,她眼中几乎生出一抹悲哀,好似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不过她到底忍住了,她微微垂下了眼睛,低声道:“不用这么客气,我与你的父母是老朋友了,你如今这班出息,想必他们也很欣慰。”她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羞愧,语气也有些颤抖,几乎不敢抬头看郑玦。
郑玦心中发寒,看来这位面容慈和的温婶婶也是知道的,知道他的父亲,当年是如何死去的。
林如的话刚刚说完,郑玦还未来得及搭话,温华安却从后面走上前来:“好啦,阿玦第一次来,你再开心也不必摆出这番脸色。”说完又笑着看了郑玦一眼,道:“你婶婶做了许多你爱吃的饭菜,走吧,不要辜负了她一番心意。”
郑玦笑意盈盈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冷笑,果然商人才是这世上最会演戏的人,这位温婶婶的段位比起温华安来,还是差得远。
郑玦随着温华安进了餐厅,看着那一桌子的饭菜,果然是年幼的自己曾经最喜欢吃的,只是经历了十二岁之后灰暗的人生,他再没有了可以挑剔的资格,从那时候开始,在他的眼中,再没有了喜欢和不喜欢,只有能吃饱或者不能吃饱。
郑玦笑着坐了下来,客气而又礼貌的与温华安寒暄,时不时的还赞扬一声林如的厨艺,但是林如的眼睛却始终都没有再抬起来,在这场晚饭之中,她好似彻底的变成了一个隐形人,再没有多说一句话。
温华安对她是十分不满的,因为郑玦从头到尾对于他抛出来的话题都是避而不谈,为了能将于郑玦的关系拉近,温华安几次三番的用眼睛示意林如,但是林如却像是没有看见一样,垂眉不语。
直到晚饭结束,温华安实在退无可退,终于不得不放弃了他可笑的自尊,趁着林如收拾餐具的空档,将郑玦邀请到了客厅去,将他珍藏多年的红酒拿了出来,亲自给郑玦倒了一杯酒。
郑玦微微有些诧异,面上却做出一副特别不好意思的模样来,局促道:“温叔叔,你这是做什么,你是长辈,就算要倒酒,也该是我给你倒才是。”他倒是没有想到,温华安也这般能屈能伸。
温华安有些勉强的勾了勾唇,脸上便带出了几分苦意:“阿玦,这几日温氏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与周少韩少关系极好,还要请您帮忙说和说和,若真的闹到了两败俱伤的地步,占便宜的可是外人。”现在他倒也不再说要拉拢郑玦的意思了。
郑玦听了却只是一笑,眼中便带出了几丝高深莫测:“温叔叔,不是我不愿帮你,只是我听周少的意思,好像你之前的罪过他,你也知道,周少和韩少的关系最好,我不过是个新人,如何能比得上他们二位的感情,这事恐怕不好办啊!”
温华安倒是想的好,想要空手套白狼,他又如何能让他如愿。
温华安听了嘴角微抽,郑玦这个小子,竟也这般刁滑,不过他这般刁滑温华安倒是放心了不少,在他看来,这世上哪有不贪的人,尤其是一个商人,若是不贪他必然是大有所图。
“阿玦,你放心,叔叔虽然老了,但是有些道理还是懂得的,我听说你很钟意城北的那片地,刚好我有一个朋友负责这一块,有时间大家可以一起约出来喝个茶。”温华安终于找回了自信,笑的一脸坦然。
郑玦看着他的笑脸,眼中隐隐透出戾芒,只是脸上却做出一副极为高兴的模样,笑道:“那就拜托温叔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