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远被砸伤时是在室内拍戏,与他搭戏的人状态一直很差,导演叫停很多次。最后一次叫停时姚远已经很不耐烦了,导演适时喊了休息。事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掉在头顶的摄影机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晃动了几下,紧接着便落了下来。
姚远有感觉到头顶的风声,可他当时已经闪避不及了。只来得及往旁边躲了半步,摄影机就那么擦着他额角砸在地上。
莫北在叫救护车的同时立即打电话给了许安平,许安平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又通知了温路宁。于是落在温路宁耳朵里的话,便成了——昏迷。
温路宁在快到医院的时候才想起来,他似乎是不应该出现的。想必医院外面此刻必是记者如海。不过转念又想,那些记者谁又知道他是谁呢。于是在众记者眼中,只是一个长相俊逸气质出众的男子走进了医院而已。大家的目光或许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转而又开始热火朝天地讨论起姚远来。
“喂,这摄影机怎么不砸这个不砸这个,就偏偏砸到了姚家二少爷呢?你说姚家会善休?”
“……我偷偷跟你说啊,我在经济版当记者的朋友跟我说,姚远和他父亲关系似乎很不好啊。”
“这个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啦!他老爹连小老婆和私生子都摆出来了,能父慈子孝才奇怪呢!”
“哎,谁说这个,我说的家产上……”
“啊!难道?”
将记者们窃窃议论声丢到身后,温路宁一路坐电梯来到九楼。人依旧很多,莫北正在与医生说话,温路宁来了后在人群外站着。有人目光在他身上转几圈,也只以为大概是姚远的朋友。医生交代完后就离开了,接着导演带着剧组的人也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剩莫北和许安平,莫北往病房里走,许安平落后一步,看见了温路宁 。
温路宁起侦探给他的那份“正调查他”的人的资料,正是这个长得几分清秀面若温和的男人。那份资料里将许安平往年做过的一些“了不得”的事都列了出来,足以让温路宁了解到这是一个多么“表里不一”的人。
于是在许安平走过来的时候,他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
“温老师?”
“是。”
“我是打电话的人,姚二的发小,许安平。”
两个男人握手。
许安平心里有小许激动,这是第一次真正直面温路宁。看多了资料里生硬的文字,当温路宁这个人真的站在他面前了。那些形容词,温和、淡定、沉稳、气质卓然等等等等,一下子便生动了起来。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姚远就这么心动了,也不是不可能。
温路宁绕过许安平走进病房,对上了一双黑亮精神的眼睛。
顿了下,说:“不是昏迷了吗?”
姚远皱了下眉,额头上缠着一圈醒目的纱布,“昏迷?”
正走进来的许安平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解释:“哦,我以为你昏迷了,就传达了这个意思。”
虽然姚远的血流量可怕的吓人,一时令人心惶惶,担心他出什么事。至于为什么是救护车将他抬到医院呢,是因为他当时一手捂着流血的额头,血还从指缝间往下淌,落在地上。脸上却是极为淡定地吐了两个字:“头晕。”
莫北电话里只来得及说叫了救护车,许安平自动就翻译成了“救护车=伤势严重=昏迷”。这可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在温路宁去洗手间的时候,姚远跟许安平说:“真没想到你会告诉他。”
“难道你打算瞒着他?啧,真纯情。”
姚远嗤笑,“这句话的重点是你。”
“哦哦。我这不是担心你吗,找个贴心人来照顾你。”许安平打着哈哈掩饰自己。至于姚二少究竟知不知道他早就想见温路宁一面的心呢…….咳,他什么也没听见。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一旁莫北的脸有了几分苍白。
温路宁没有在医院停留多久就离开了。然后是许安平。最后莫北留下来照顾姚远。这很正常,即便姚远再怎么反感莫北这个人,也抹不去对方是他经纪人的事实。
两人的相处也很有趣,莫北走进走出又倒水又削水果,姚远不会拒绝,但也不会和他说话。不用做事的时候,莫北安静地坐在一旁,姚远闭着眼躺在床上,也不知道睡着没有。
莫北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眼姚远,安静地走出病房接。
“喂。”
“是我。”路丁宇。
“嗯,我知道。”
“我听说了,姚二少没事吧。”
“嗯,问题不大。”
“啊,那就好。”
距离路丁宇的时装秀还有两周,男主角已经确定为姚远了。这是路丁宇回国后的首秀,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
挂了电话,莫北回到病房,却发现姚远已经坐起身了,正在看笔记本。
“医生说你应该多休息。”
姚远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回电脑。从始至终没有说话。
莫北深吸一口气,说:“我们可以谈一谈吗?”
姚远不说话。
“关于温路宁的。”
姚远停下手里的动作,望向他,目光有些冷:“我不觉得你有什么好说的——关于他。”
莫北心里苦涩地顿了下,走近病床旁坐下,问:“你和他在一起了。”
姚远挑眉,讽刺道:“我以为你早知道了。”
“……我只是没有想到你是真心的。”
“哦?”
莫北目光悠悠地看着地面,他觉得只要自己不看姚远眼里的疏远就是不存在的,“阿远……”他忽然叫道。
姚远有一刹那的出神,因为对方的口吻太熟悉了,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随即他回过神,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可惜莫北低着头,没有看见。
因为低着头,所以莫北嘴角的苦笑也没人能看见,以及,他哀伤的就好像要哭泣的眼神:“阿远,我一直以为你会原谅我的。我以为你能理解当初的我,能明白我的苦衷,我也是身不由己。这几年我一直待在你身边,不希望能回到你身边,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正眼想看。”他痛苦得闭了闭眼。
“我凭什么要拿正眼看你?”姚远冷酷地说,“从你脱了裤子给别人上的时候就该想到,这辈子都不可能再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又为什么要理解你的苦衷,你身世可怜,家里负债累累,逼不得已?呵,可惜了,姚家二少爷满足不了你,活该被你待绿帽子。”
“可那分明是你父——”莫北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最后又生生止住了。
“我知道,姚锋逼你的嘛。”姚远无所谓地说。
“你知道?!”莫北不敢置信。“既然你知道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失去被我保护的资格了。”姚远看着莫北那双痛苦悲伤遗憾怨恨不甘等等等等情感交织在一起的双眼,不为所动,“我不需要一个不相信我的情人。”
“……”
“还有,我似乎一直没有说清楚,才给你造成了误会。你对我来说,与任何一任床伴都没有差别。姚锋找了你让你来监视我对吧?你可以告诉他了,他找错人了,你从我这里得不到任何价值。”
犹如当头重击,击碎了莫北最后一丝贪念。他一直以为……他一直以为自己对于姚远来说是不同的!虽然这么些年,姚远总是用厌恶的眼神看着他,不屑于他,可他以为,那只是因为对方在乎,所以才在意。可直到今天,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原来姚远是真的单纯地厌恶自己……这个给他戴过绿帽的不称职的床伴……
莫北痛苦地闭了闭眼,喃喃吐出一句:“姚远,你没有心。”
姚远不置可否。
末了,莫北猛地睁开眼,脸上是一种不顾一切地扭曲,说:“可你以为你的温路宁就是什么有心的人吗?不!他跟你一样没有心!”
姚远淡淡道:“哦,那不正好吗。”
莫北忽然又笑了,笑得有几分诡异,说:“不,不一样的。你自始至终没有心,而他,曾经有过。现在没有。因为你不是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