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算是一道蛮成功的新菜式。
不但兑现了蒯飞心里头不愿意盗版东坡专利的心愿,甚至,在闻香方面,还大幅度超过了飞哥自己事前的预期。
色相略差,却因为开封府包大尹给当地人民留下一个光辉伟岸的形象,坏事儿也变成了好事儿。
黑既是美!炭就是好!黑炭一般的外观和色泽,搁在哪个时代都会觉得丑,偏偏就在这个北宋东京城里,这黑炭色相,能够被赋予公正廉明和智慧正义的人文附加值。
这还得感谢一下红玉小萝莉嘴里冒出来的那一句无心调侃之语。
她也就是贫了个嘴,恶搞了一下包大尹,却歪打正着地为飞哥这道古怪的新菜色,正了名。
我们飞哥是个懂得感恩的。
手里拿着托盘,托盘上盛着冰火交汇的这样一道新菜式,用友好和谐的眼光,深深地看了红玉小萝莉一眼。
也无暇去理会大和尚和小和尚们要怎么想……
径直走到小萝莉的跟前,把手里的筷子,递到她的手上。
“尝尝看!”
武大郎脸上露出和蔼关切的笑容,让小萝莉第一个品尝这道新制佳肴。
好的菜色需要,色、香、味俱全。
这个焦肘子,在香的方面已经算得上很出色,目测是可以凌驾于当前宋人所做的一切美味之上。
在色的方面本应扑街,却恰好借用了包拯大叔引领的九十九度深黑时尚FASION,逆转褒贬,成为一道时髦风景线。
可是,味呢?食物终究是拿来吃的,最终还是要凭吃在嘴里的感受来定成败。
红玉小萝莉的脸色顿时就变得更红润了,红彤彤地好像大苹果!
武大郎这么做,其实不对。
满屋子的小和尚,还有一个老和尚,外加一个武二郎,这里哪一个人的身份都比小萝莉这样一个出身教坊的贱婢强!
小萝莉现如今跟了李清照,入了宰相府,自然是被堂而皇之的尊卑秩序规矩,洗过了脑。尤其这宰相府里,更是加倍的家法森严,规矩比外面隆重严谨得多。
大人没有动筷子,小孩子敢先动?
主人没有开吃,奴隶能抢在主人的前头尝鲜?
家法根本不允许婢子这么作死啊!
这蒯飞实在也是够年轻够轻佻的,心里头一时高兴得忘乎所以,几乎忘记了自己刚刚穿越来到大宋。
少年郎,心花怒放时,难免冲动轻狂,难免考虑不周。
我们飞哥这时候脑子里想的仅仅就是个LADY-FIRST,有了什么好吃的,肯定是让在场唯一的女生先吃,这是不假思索、自然而然的习惯。
尤其这还是个大萝莉小美女!倘若换上白丝袜和方格子小裙子的话……啧啧啧!
……武大郎喉结下意识蠕动,忍不住咽了一大口口水。
小萝莉满面通红,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半步。
咕咚一声,她也是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大口口水。
她还真是馋了!
能不馋吗?这从未有过的香气!这红彤彤、黑亮亮的肉色,这青青白白的点缀,还有这艳丽丽、湿漉漉的红樱桃……
这销-魂-蚀-骨的滋味啊……还没吃到嘴边,心里头已经快要陶醉了!
其实武大郎是取了这么一个巧!
宋时所谓蒙汗药,其实就跟后世最常见的麻0黄0素感冒药相差无几。麻0黄0素感冒药的说明书上明确写着,服用药物之后会引起嗜睡反应,严禁司机在开车时使用。
后世常见的麻0黄0素感冒药说明书上没有写出来的半公开秘密就是:这东西倘若用化学方式进行整合,把每一条单独的大分子链,都桥接为双分子链的话,这东西会产生极其强大的致幻效果。这东西在后世大名鼎鼎,江湖人称“冰之毒”。
所以感冒药有很多种。别的种类倒还无所谓,就是这种麻0黄0素感冒药,受到严格管控。一个身份证一次只能买一盒!没带身份证还不敢卖给你!因为有不法分子偷偷收集这个药,用来加工那个冰X。
蒯飞的初衷,并没有想到这么细这么深。
却在无意之中达成了一小部分“伪冰致幻”的实际效果。
虽然只是一小部分……虽然这一小部分并没有顺利将一屋子的大小和尚全部丢翻在地……但是这里头为消费者提供的致幻帮助,却已经相当相当地强烈。
致幻,比之于晕倒,其实是,效果更好。
古代人虽然懂得使用蒙汗药,却根本不了解此类神药的正确打开姿势!
倘若是个老酒鬼遇到我们飞哥提供的这个菜,闻一闻就会醉倒。因为老酒鬼对“醉”的理解最深刻。说到底,这个“醉”的效果,来自于人类中枢神经的反射。冰X之类,其本身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毒害性,倘若剧毒又怎么可能用来治愈感冒呢。这东西妙就妙在,它并不是单方面地降低人类中枢神经的兴奋度,也不是单单提高中枢神经兴奋度。一味降低兴奋度的,就是安眠药了。一味提高兴奋度的,便是兴奋剂。复合型有高潮有起伏的,才是致幻型。
不喝酒的人,对这个并不会太敏感。
喝惯美酒的人,才是最敏感不过。
概因为醉酒的感受,其实也是一种中枢神经的刺激和兴奋,同时也是中枢神经的放松和安抚,也是多层次混合迭进的原理。
老酒鬼,酒中仙,酒中君子们,平生浸淫于酒道中,不懈追求的,其实也就是这样一种颇有层次的复合式体验。
一喝就让人睡着的,显然是下品!
一喝就使人亢奋的,那就更加丢人。
喝到微醺,七分兴奋,三分犯晕,这才是老酒鬼喜闻乐见的真境界!
这跟山水书画的原理,大有相通之处。
李清照一直就是个大酒鬼!
梁红玉当然也是小酒鬼!
大酒鬼:“昨夜风狂雨骤,浓睡难消宿酒……”
小酒鬼:“却道海棠依旧!”
这并不是单纯的写景和叙事!叙事写景只是最肤浅的入门第一级层次。以照姐姐所掌握的至高妙悟意境,又岂肯止步于单纯的写景。
这卷帘小萝莉胡说什么海棠依旧,那分明就是某红玉天真无鞋的口调了。
照姐姐乍一听说海棠依旧,顿时怫然不爽!昨晚儿明明都风狂雨骤过了,你丫的还敢说什么海棠依旧?是想嘲笑你家小娘子深井冰寂寞冻人,没个帅哥敢来叩门拜访的意思么?
因此照姐姐就忍不住给小萝莉洗了个脑:非也非也!真相其实该是绿肥红瘦!该肿的要更肿一些,该变小的当然要变小咯!知否知否!一树海棠在被暴雨梨花针用漫天花雨的手法暴击过后,根本不可能海棠依旧!小萝莉!你还是太嫩了点!
于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小萝莉还没有正经开吃,光是闻到这个香气,心里头已经先晕掉了一大半。
直接就进入了恍神模式。
后世关于中枢神经兴奋和安抚的那一套科普,小萝莉是不知道的。从她的视角出发,她所能想到的是:
我要醉了!我要飘了!
我这大概是要欲0死0欲0仙去了!
换作别的丫鬟,也许还没有这么敏感。
偏偏她是李清照的贴身丫鬟!
从李清照那里学得十足十的文艺范儿!这难免就要想多了!
寻常坊间的醉汉,喝高喝HIGH,充其量就会幻觉出一些大鱼大肉和大屁股的大姑娘。文青们一旦进入致幻模式,所幻想的对象,那可就丰富多了!
文艺女青年,绮想的世界,加倍精彩!尤其是会喝酒的文艺女青年!
武大郎的这道菜,恰巧为梁红玉打开了一扇绮想的窗。
于是,梁红玉在她十五岁这年,被一道下三滥的江湖蒙汗药勾走了魂儿!
她这年仅有十五岁,因为从小就面临严酷和复杂的教坊生活,磨砺得比同龄人看起来要老成些,所以武大郎眼里把她错看成了十六七岁的样子。
十五岁的梁红玉还是个雏,其实是什么都不懂。
偏偏却听说过很多很多!
教坊就是官办青楼,在这种地方长大,她听说过的事儿还真不少!再加上李清照一辈子最喜欢用文艺化的美好语言,来用心渲染些春啊、秋啊、情啊、云啊、雨啊、以及海棠肥瘦什么的……
于是,小萝莉深信不疑:这肯定就是行首们和我家小主所常说的那个,销0魂0蚀0骨!浓情滋味!
按21世纪的语法其实最是一针见血:我也是醉了!
这话其实也不能这么说。
寻常蒙汗药,原本是蒙蔽不了直觉力天赋过人的英烈夫人萝莉版。
这事情其实不怪小萝莉没出息,也不怪鬼子太狡猾。梁红玉并没做错什么,武大郎也没那么机智。这全都怪缘分啊!当蒙汗药身上披起了米开朗基罗和东方文人山水画的艺术外套,当蒙汗药的逼格也提升到王国维三段式人文艺术的巅峰境界,那就腻害了!
有趣的是,一穷二白的劳动人民很可能对此麻木不仁,毫无感觉。偏偏就是小资多情的文艺女青年,最容易中了这招!她们无意识地,将中枢神经的兴奋度和放松程度,功率放大了。
这也就是流氓一旦有文化,是最可怕。蒙汗药一旦遭遇艺术家,没事儿都会变成有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