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好汉,毕竟是土匪。
无组织无纪律,喜欢自作主张,自行其是,这样的豪杰气质注定他们的终极形态,至多只能成为伟大的黑那个帮。绝不可能进化成为一只北破金辽、西扫蒙古的精锐之师。
虽说这武二郎这一次是自作主张,他肚子里头却也有个完全站得住脚的考虑。
听了嫂嫂的供词,武松觉得这案情当中仍有些疑点,需要到茶铺阁楼上的案发现场,亲自踏勘一遍。
这主要是,阿莲口中所描述智深法师的力量,听起来实在是太强大了!武松的眼里向来揉不得沙子。这智深法师倘若是个真的硬汉,二郎自然要英雄相惜,想办法好好跟他交往。倘若是个装神弄鬼的骗子,说不得,定要好好打他一顿,打到这死胖子这辈子都不敢再装这个逼!
武松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念头,无非是因为,他自己就是江湖上有数的高手,他也玩不转如阿莲所说那样沉重得精钢禅杖,潜意识里就不服气,理智上却并不觉得自己是在妒忌别人比自己的膂力强,总之,武松认为自己的主要目的是沉痛打击那些装逼装过了的死骗子。也就是后世所常说的打脸。
这是一个武者对另一个武者的致敬,又或者说成是,一个真武者对于一个骗子的惩戒。
大郎完全不懂武道,武二郎也就没必要跟大郎汇报这一部分琐事,他自己直接就去王婆家里办事儿去了。
王婆的茶铺不大,只签了两个小厮的中长期雇工契约。也就是说,茶铺里的两个小二哥,不是终生买断的家奴,而是不少于三年不超过十年为限的契约长工。这是一种半封建半奴隶制、半劳资合同关系的混合式先进生产关系。
王大娘是个老寡妇,不喜欢用丫鬟。两个小二哥正好合了大娘的脾胃。这两个,一个叫小顶,一个叫小底。
小顶和小底不是他们的本名,倒有点好像经理、文员之类的职称。但又不完全是职称。宋时人行为上并不算特别奔放,但宋时人的嘴炮火力之疯狂,冠绝古今中外。这小顶和小底,其实就是后世JJ文学网流行的耽-美-玻-璃-风。
顶即是攻,底即是受。王大娘其实是资深的腐女。
搞基在古代并不算多么奇葩。所谓脏唐臭汉,说的就是大汉朝大地主大名士最爱***这菊花当然是臭臭地,所以是臭汉。这耽美之风,盛行于汉代而并非宋朝。但汉人并不好意思公然在大街上喊人小顶小底。
宋人却可以十分坦然地每天日常都当众来上一句,“小底,你家小顶喊你回家吃饭!”所以宋人这张嘴,才是最潮最IN的。
这武松天不亮翻墙摸进了王记后院,王婆和王记工作室签约的两只耽美少年,并没有蒯飞那么敏锐的五感,毫无察觉的时候,就已经被挨个儿放翻,捆做了三只人肉粽子。
武松也不急着先来威逼王婆就范,独自一个人溜上了阁楼,在木地板上仔细摸了一遍。
按照阿莲的供词,这肥胖高达的法师,是把地板弄得摇晃,又打碎了门窗扬长而去。武松自忖打得穿门板和窗户格子,却没那力量去撼动脚下的木地板。这是他今天最大的一个心结,不弄个明白,心里头始终是想不通啊!
在地板上摸索了一遍,果然就发现了蹊跷所在。
这地板上的确留下了数日前禅杖末端撞击造成的痕迹。但这痕迹绝非木板断裂,也不是什么深深地凹痕。仅仅只是一些相当小儿科的划痕。
这么说起来的话,那个自称法号智深的胖大法师,应该就是个虚张声势的骗子咯?
对武松而言这是一个好消息。英雄好汉最受不了别人比自己更强大。既然是骗子,那好办,回头就去大相国寺揭穿他的底细,让他以后都不敢再来招摇撞骗。
弄清了阁楼上数日之前发生的这个“真相”之后,武松的心情多云转晴。转身下得楼来,没费多大力气就把这王大娘唬得来战战兢兢,俯首帖耳地发誓效忠。
于是小顶和小底被派出去买猪。
武二郎带着这王大娘一起,再次上了阁楼,居高临下瞭望着武家的后院。二郎还真有点不放心大哥和嫂嫂单独呆在家里。这样的安排,也便于二郎就近看护着这个略懦弱的亲哥哥。
却不料,再度回到阁楼上来的时候,阁楼里头却多出一个道士来……
“胜哥怎么也来了?”武松对公孙胜得态度略有点冷。
他跟公孙胜之间,也算略熟,叫他一声胜哥,算是给他面子。并非当真要做他的小底。
这层既冷漠又客气的关系,在后世港产片里广为人知。譬如,大家都是洪兴大哥手下的兄弟,对大哥当然是真心尊敬的。但是三哥对二哥的态度,那就很客气很冷漠了。这里头其实就是这么个道道,所以二郎对这道士的态度不温不火,淡泊如水。
“频道来得此地,自然有要紧之事。武兄弟还请放心,我自去办我的事情,必定不会碍了兄弟的事情。”
“哼!”武松当然不会轻信这道士嘴里的说话。
数日前刚有个和尚法师跑来向我家阿莲逼供,这么巧的,又来了个道士。
鬼才会相信这里头没有任何牵连。
武松冷哼了一声,沉声说道,“倘若胜哥也想来打我家那嫂嫂什么主意的话,可要事先想清楚这里头的好歹。武大贵手上这一双拳头,可不吃素。”
不吃素自然就是开荤。拳头开荤,那就算不是把人打死,起码也要打得一脸血。
这话里的意思,公孙胜如何不懂。
于是讪笑道,“武兄弟的面子,这河北沧州道上的兄弟们,谁敢不给!贫道就只是过来看看,看看而已。倘若果真要对你那嫂嫂下手,还请武兄弟把这心放回肚子里去,贫道必定会事先问过武兄弟的意思,然后方能出手。”
这么一说,也就给足了武松面子。
武松也就没理由强行撵走这个不请自来的妖道。
接下来,眼看着武家后厨里头快要透出些旖旎的春光来了,武松赶紧把窗户关死,不许这公孙胜继续再看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