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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墨甄一行人去到兰陵已经是第十日了,这第十日颇为难熬,少年的脸已经青涩了,长出点点青胡茬,拿刀一刮又是干净光滑的模样。

去到兰陵的第一天,陆墨甄看到的就是陆丰的棺材,里面的人是真的死了。血色尽失,僵硬的躺在棺材里,等着陆墨甄来以后才盖棺。正房放着陆丰的遗棺,偏房放着徐氏、陆嫣然、陆河清的棺材,已经有人给他们盖上棺盖了。

之后长命过来同他说:“徐夫人和大姑娘的遗体并无奇怪的地方,只是清二爷的脸花了,拾尸倌把遗体放入棺材前就已经花了,据说是山崩塌时被石头砸烂了。”

故此,四具遗体除了陆河清毁容了,其他三具都完好。只是回去后需得给陆河清补面,过世的人如果身体残缺,定然是不好投胎的。

这是历来的规矩,不然连埋进土里都不行。

兰陵有陆墨甄在处理陆丰的身后事,都城则也为陆丰的事而热闹非常,特别是宗亲里对陆墨甄这个晚辈的看法。觉得他大有作为的人不少,甚至也认为是陆丰拖累了他,若不然再大点的时候又是一出众的人才。

尤其是特别心疼孙子的太后,日日在寝宫落泪,年纪大了难免想不开。皇上只得直言相劝,说是等陆墨甄从兰陵回来以后就好好补偿他,哪怕再给他封侯也行,如今生母生父都已去世,天底下真是再没他这样的可怜人,若是还有朝臣阻拦,也不搭理。这种说法才叫太后心里好过了些。

而自从卢侯爷生辰的宴会过后,有不少人家向侯府打听卢琼一对儿女有没有定下婚约的事情。卢泯然年轻,在其他世家里早应该已经开荤了,自重身份的也会有个通房,妾室是不会有点,最近让侯夫人和卢侯爷比较犯愁的就是,大儿子居然不愿意收通房。

从某日他这个爹来问他,觉得院里服侍的婢女如何时就叫卢泯然警觉了,果然第二日就说要赏给他,卢泯然拒绝了。“不要。”

想着儿子这么大了,也要知人事了,男人之间好沟通才亲自出马的卢侯爷没想到儿子居然会拒绝,当日就把他院里那两个想给他做通房的婢女给撂了下去,然后由几个安分守己的婢女顶替上来。

侯夫人知道后也乐见其成,毕竟儿子日后若是这样自重指不定能得哪家姑娘的眼缘。再说通房多了若有些心思也是一堆难缠事儿,可侯夫人又有点担心,儿子若是迟迟不让人近身,外面若是传他不能人事该怎么办?

后来卢泯然使了个障眼法,假意收了一个听话的婢女,只呆一个晚上就用理由打发了,然后再让那婢女改头换面换了份活儿干。于是府里也就知道大爷这是彻底长大了,只是若是此后有心思躁动的婢女都会被打发掉,一来二去,也就知道卢泯然自重又无情,哪怕再娇媚的婢女在他面前也无动于衷,甚至能狠心打发走,也叫院里伺候的人知晓他的规矩,不敢胡乱放肆。

眼见着儿子终于不是身体有问题,都已经放心了的卢氏夫妇也就不对他加以管教了,毕竟从小到大卢泯然都没让他们操心过重。

不同于卢泯然的是卢娉莞,她现在已经到了能开个小宴,与不同世家的贵女结交的时候了。侯夫人在这方便对她比较操心,有时候也会主动跟她提起,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昨日是不是去过哪家府里做客了,明日是不是要自己开一个宴会等琐事。

卢娉莞性格好,不会随便发脾气,也不爱同别人勾心斗角,哪怕同众多姑娘在一起也不会打乱别人,看着就很乖巧也有不少人喜欢她。是以当她的帖子发出去,收到邀请的姑娘都会愿意上门一同小聚。

只是没想到宴会那日,上门做客的一位世家女带来了很久之前有交集的客人。卢娉莞眨眨眼,略微疑惑看着对面娇滴滴对她说话神色尤带倨傲的少女:“啊?”

有人碰碰她,略微不爽的语气道:“别怕,她爹是张志峰,官居三品,还不够你阿爹大的。”

卢娉莞侧看过去,是在吃厨娘做的糕点的封印秀,显然她对侯府的厨子手艺合她心意感到很满意。眼神时不时看一看四周,心里拨着小算盘想着能不能有机会看见卢泯然,顺便在别人不怀好意说卢娉莞的时候粗鲁的插上几句话。

封印秀不大讨人喜欢,话一出口更是得了别人的一记眼刀,那少女听见封印秀开口,眼中满是嘲讽看着她肥的不行一身肉,微微瘪嘴,然后又重新对卢娉莞道:“你可还记得,同你第一次见面,我同我阿兄同表哥一起来的?我表哥是宋云生,你大兄的好朋友。”她娇娇道,眼中透着不悦,显然不满意卢娉莞没记住她。

卢娉莞记忆被拉远,看到她娇蛮的神色和说话时的语气,才回想起来原来她就是自己在刚回都城不久之后,宋家兄长的表妹张莼。

看卢娉莞好像终于想起来了,张莼心里多少舒服了一些,她年纪比卢娉莞大,已有少女发育好的婷婷玉立之姿,凹凸有致,看人时也多了几分媚色。可是,自己好像没有邀请她啊?

张志峰,听着名字,好像也被阿爹咬牙切齿的提起过,卢娉莞多少有些印象,没想到张莼会在她的小宴上出现,还特意提醒自己记住她。

目光一动,对上另一位坐在娇美少女旁边的世家女歉意的目光,听她解释道:“阿莼是我的好友,之前听她提起过阿莞妹妹,想着你们认识,便带她一起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卢娉莞对她微微一笑,礼仪滴水不漏,表示理解。来者是客,不能无礼也不能赶人出去。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想要说什么,还是静观其变好了。

见卢娉莞没有不悦,世家女才放心下来,心里却暗暗不满张莼骗了自己,若是当真同卢侯府的嫡女认识,卢氏阿莞哪里还会不记得她是谁?

而张莼得意的一抚自己的发鬓上的珠花,容颜娇美,试探道:“我记得阿莞妹妹好似很久以前同前端王府的世子很是相熟,不知现在是不是还有来往呢?近来听了有关前端王府诸多事,不知真假,哎呀,也是我好奇,若是阿莞妹妹清楚,可否为我等说上一二啊。”她不忘拉在座的贵女落水,就好像她问的不过是普通人家的事,能知道缘由给她自己解闷一样。

张莼的话过于直白,哪怕装的多好,也被聪明的贵女们看出来了,这哪里是跟卢娉莞交好啊,这是交恶呢。明明端王府已经是陆府了,甚至现在名声也不好听,还特意把卢侯府的姑娘跟端王府扯在一起,岂不是要把脏水泼给卢娉莞呢。

在座的都是人精,这种话一听就知道不好,若是哪个嘴碎传出去了,卢娉莞少不了会被世家圈子说上两句。有些更聪明的想到在家里时,听见父亲那儿传出的卢侯府同张家早已不和的传言,默默的闭了嘴,围观起来。

卢娉莞也听明白了,她不傻偶尔不爱动脑子,但是谁说什么话什么个意思她是心里清楚的。听完也不生气,不来众多贵女委婉不好意思的手段,像卢泯然教她的手段粗暴又直接秒了张莼:“我不会说那些话呢,宗亲之事不能非议,你都不知道吗?”

她没发火,声音也是平淡温和的,可说出来的话就是像给了张莼狠狠一巴掌一样,又大又响亮,一时叫众多贵女都瞪大了眼睛。这也行?这卢家妹妹看着天真无邪,说话却是除了直接还是直接啊,打脸啪啪啪的响啊。啊,张莼你敢答应吗,你敢说你自己知道吗,知道你还敢明目张胆的非议宗亲,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什么,不知道?不知道就看得出你有多金玉败絮了,看看在场哪个世家女的嘴巴这么没遮拦的?

张莼的脸涨的通红,目光明亮愤恨的瞪着一脸纯然的卢娉莞,一肚子火。可这时候根本没有人站出来为她说话,在场的姑娘都是卢娉莞送了帖子才过来的,哪像张莼自己是没受到邀请自己上门的,偏生她还要在侯府里主动招惹卢娉莞,现下全怪她自己自作自受了。

卢娉莞的话很平常,她完全就是实话实说,将卢泯然教她的道理贯彻的很彻底。要是有人找你麻烦,直接揪出那根会让人受伤的刺快、准、狠的□□,你面对的就只是个渣渣了。

张莼强颜欢笑道:“哎,我也是好奇而已。”她反问卢娉莞:“难道阿莞妹妹你一点也不关系他吗,前端王府出了这么多事,好歹你们也都是寒山寺主持的徒弟啊。”

她摆明了不太想轻易放过卢娉莞,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硬要扯着她谈论这个话题,好像不能给卢娉莞添堵她就不甘心一样,连带她来的贵女瞪她也装作没看见,就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等着人回答。

卢娉莞根本不接她的茬儿,她现在就有种面对吃了苦头却不想后退的恶犬一样。何况她也不喜欢张莼时时刻刻提起陆墨甄的样子,既不怀好意,又死缠烂打的感觉,于是又是一句话说的她哑口无言:“为什么你要问这么多,你可以……等他回来以后自己问他啊。”她认真的提议。

她想,既然张莼这么想知道小甄哥的事情,不如就让她自己去问吧,她可是知道好多姑娘都不敢主动找甄哥说话的。众位世家女捂唇偷笑,纷纷戏谑的看着张莼,就看她怎么回话了,若是她不说出个理所当然的缘由,那么到时候也会轮到她被人说闲话了。

“难不成阿莼你对那位有意?”封印秀就是个胆大跟她的身形一样肥的,根本不怕张莼那张闪烁着愤怒光芒的眼神。

这话叫众人都嗤嗤笑了起来,张莼被围攻的脸色赤红,脸色难看。索性还是有知分寸的姑娘来搅合,另起了一个话题来说,这次也不给张莼插嘴的机会,甚至明里暗里让她不要在不识好歹的另起话题了,不然整个小宴会结束以后,都城就要流传有关她的话题了。

比起讨人喜欢的卢娉莞,又是在卢侯府里的各位贵女到底还是愿意维护卢娉莞多一些,比起卢娉莞来更是不愿意同张莼交好,毕竟在座的身份也不低,用不着去讨好故意找茬儿的张莼,还得忍受她时不时挑刺的话语。

等小宴会结束后,卢娉莞带着婢女起身去前门送众位贵女离开,最后一个走的却是特意磨蹭到最后的张莼。她盯着卢娉莞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瞧了瞧,哼声一笑,然后扭过头去,看着渐渐驶过来的温车,等它停稳里面的人下来,便软软唤一声:“阿兄,你怎么才来!”她娇气的抱怨。

卢娉莞见她终于要走了,准备转身离开时却被张莼眼疾手快的拉住,回首便看见一个盯着自己看过来的身高和小甄哥差不多的少年,一双剑眉和星目,英姿不凡俊气昂然的站在石阶下方。

张莼装作一切都没发生,不是自己把卢娉莞留下来的样子,对她笑了笑,娇声道别,然后上前拉住了少年的手催促道:“好了,阿兄,我们回去吧。”

那少年盯着卢娉莞看了片刻才收回眼神,等张莼上了温车后,又抬头看过来,可是门前已经没有了卢娉莞的身影,心里一动,收回略微复杂的视线,少年转身也坐上温车,只是脑海中还存留着刚刚那抹粉衫裙主的倩影。

原来以前的小胖子已经变瘦了啊。少年心里想着,一边听妹妹同他抱怨个不停的话,多是在说她在卢侯府里受到了不公的待遇,嚷着下次也要开个宴会,请卢娉莞过去,也要叫她好好享受今日的难堪。

少年蹙眉,只是叱责她一声太吵,便闭目休息起来。他本是在书院里的,下人传消息给他说是张莼闹着要他到卢侯府接她,不然就不回去了,未免她任性闹事,得罪了什么人才赶了过来。

张莼被这个日渐威严的兄长叱责了,才不敢不愿的收声,只得在心里暗暗记下今日受到的不公,打算来日在给自己抱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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