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梅登的巴达维亚游记(1/1)

“我引吭高歌;

歌颂一位富商及他的财富;

他的货物和金银财宝数不胜数;

在因陀罗补罗他有无与伦比的财富;

他拥有1000名奴隶,有老有少;

他们来自爪哇和别处;

他的职位高比彭加瓦;

他正房偏房,妻妾无数。”

——Sya’ir.Bidasari

荷兰人带来了东南亚贸易的繁荣时代。在17世纪上半叶,欧洲人和日本人运来亚洲过去难以想象的白银。而且此时欧洲人的实力还没有强大到控制全部的贸易,这让本地的商人和中国人迅速发家致富。

巴达维亚,就是这个贸易时代亚洲的中心。梅登长出一口气,踏上了荷兰人的土地。

荷兰人限制冒险号的船员上岸,只有售卖和采购物资的人员在得到批准后能在码头附近活动。梅登只好一个人进了巴达维亚城,找了一处旅馆住下。

总座安东尼.范.迪门很忙,暂时没空接见一个新起势力的使者。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梅登并不着急,他打算好好体会一下荷兰在亚洲的这座都城。

荷兰人集中在巴达维亚堡,那里有整个东印度最高管理机构。

巴达维亚城却是华人的。巴达维亚城有四座城门,分别是乌德勒支门、德尔夫特门、鹿特丹门和新门。城门外是景色宜人的种植园。在巴达维亚周围,几乎看不到稻田,种植的全部是经济作物。华人在巴达维亚繁衍生育,散居各处,他们在此勤奋地经商和贸易,获得了令所有人羡慕的成功。

巴达维亚在安东尼.范.迪门任上,进入了全盛期。城墙内外,大约有3万各族人民。无论是中国还是欧洲,大城市的人口都远远超过巴达维亚城。便是邻近的万丹城,人口也早就突破了10万,马打兰的都城人口更多,超过20万。

虽然人数不多,城中的居民却让梅登感受到一种与众不同的活力,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人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荷兰人是赢家,这些跟着荷兰人的异族在荷兰人的扩张中收获看来也不少。

漫步在巴达维亚城中,杉树、椰子树和香蕉树在道路两侧排列成行,郁郁葱葱,给城市的居民提供了纳凉的树荫。

雅加达河在巴达维亚城大部分街道穿流而过,颇有环绕全城之感,河附近集中了巴达维亚城大半的景点。雅加达河两岸有许多设计周详、布置雅洁的果园和游乐场,果园与游乐场都有平整的条石建成的围墙。

这些富饶而美丽的果园大多属于华人,他们在这里精耕细作。在这些水果中,最主要的有三种,山竹、椰子和香蕉。

除了雅加达河,荷兰人还新修了几条运河。

比较遗憾的是,很少有人敢下河游泳。巴达维亚毕竟是座刚刚建立不久的城市,城市周围的河道上有许多鳄鱼出没。鳄鱼几乎成了巴达维亚城的一座标签动物。梅登晚上散步时,多次注意到鳄鱼听到人声就窜出树丛跃入河中。

梅登仔细观摩过一次村民对鳄鱼的围捕行动。梅登在美洲也见过当地的印第安人捕捉美洲鳄,用渔网捕捉鳄鱼是极为危险的事,他曾见过一个捉到鳄鱼的印第安人被鳄鱼咬掉双腿,死的十分凄惨。

在巴达维亚,村民用的是另外的方法。他们在一条长绳上系住一只布满倒刺的双口铁钩,然后用细绳仔细地裹住钩端,据村民解释,这样包裹的铁钩受力便会松散挂住鳄鱼的身体。村民用一只狗作为诱饵,将铁钩捆在狗的肚子下面,再将狗放在木板上投入河中,然后将绳子系在树干上。狗吓坏了,在河中狂吠乱叫,一条大鳄鱼迅速游近,一口把狗吞下。鲜血迅速涌上河面,但铁钩大约也钩住了鳄鱼的喉咙。这条鳄鱼太大了,村民无法抓住鳄鱼。他们找附近的荷兰士兵借来重型火绳枪。

梅登吃惊地看着荷兰士兵无所谓地将武器借给这些土著,在美洲他从未见过这种现象。村民用重型火绳枪连续击中挣扎中的鳄鱼,成功将其打残。鳄鱼的生命力实在太强了,最后还是拖上岸后,几个壮年用大木棒砸烂了鳄鱼的头部才将其打死。

经过一场精彩的搏斗,村民成功捕获了一条7米长的大鳄鱼。剖开鳄鱼的肚子,村民在它肚子里发现山羊和一个孩子的头颅。上帝啊,这真是一场悲剧。村民抬起鳄鱼的尸体,走向巴达维亚堡。拿回武器的荷兰士兵向梅登解释,总座阁下给村民开了击杀鳄鱼的赏格,村民们这是抬去领赏了。

除了鳄鱼,巴达维亚城外几里远就有众多老虎出没。梅登在与陈守序聊天中,听他提到过这种爪哇虎。这是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动物。金城周围也有不少老虎,据陈守序说那叫印支虎,与他家乡的中国虎基本是同一种类,体型比爪哇虎大了一圈。略小于孟加拉和鞑靼人那里的老虎。老虎是亚洲野兽之王,某种意义上,也是亚洲的象征。在巴城的商铺里,经常能看到华人售卖的老虎饰品。

巴达维亚西面运河的河道上,有一座颇为壮观的中国式拱桥。即便在中国本土,这座拱桥都堪称精美的杰作。桥有21孔,通向远方的旷野。旷野的南方,荷兰人另外修建了三座小型棱堡,以防御自内陆入侵的敌人。

荷兰人把那片旷野叫做“加尔格菲加德”。在荷兰语中的意思是处决犯人的刑场,广场上竖立着一座绞刑架,一辆分尸的刑车和一根鞭柱。荷兰人在他们的东印度殖民实行了数种野蛮的刑罚,这些刑罚在欧洲是不被接受的,也是联合东印度公司长期被本土喷的槽点之一。刑场另一端的尽头还有一座小桥,桥边始终有一名站岗的士兵,这座小桥通往城内的主要街道“主人街”。

巴达维亚街道上店铺林立,这里有来自整个亚洲的商品。让梅登略感好奇的是一种来自中国的铁锅。这个时代的整个东南亚都缺乏铁器,每艘抵达巴达维亚的中国商船都会携带几百口铁锅售卖。这种家庭必需品是销售情况最好的商品之一。

中国几乎能提供人们能想象到的所有商品,而且他们的工艺在亚洲绝对最先进而没有之一。梅登难以想象,东南亚这些落后的国家如果离开了中国产品,生活水平会退步到何种程度。幸好这个庞然的国家很缺乏白银,而欧洲人最不缺的就是白银,同是一磅白银,在亚洲的购买力是欧洲的数倍。

荷兰东印度帝国的首善之地,城中商品的价格都十分公道。

路上遇到的居民种族繁杂,有安汶人、马拉都人、马拉巴尔人、孟加拉人。不过,主要的居民却是华人。梅登从陈守序和舰队的华人水手身上,已经体会到了华人都非常能干。远比亚洲其他民族机灵、聪明。在巴达维亚,他们经营的商业包罗万象。几乎是所有荷兰人放开经营行业的老板。哦,除了钟表业。那是欧洲人的保留节目。

华人通常穿着白色或蓝色的衣服,外衣非常宽大,衣袖又长又阔,盖过手掌。裤子的颜色通常与衣服相同,库管很宽,下垂至足。华人都穿着一种类似匈牙利鞋式的大拖鞋。这种拖鞋由木板和裱糊的纸板做成。梅登注意到,华人每当行至污湿之处时,就要脱下鞋揣在手中,待走到下一条河流时,洗净揩干双脚后在把鞋重新穿上。因为巴达维亚地势低洼,城内有很多地方非常潮湿。华人要走过这些地方,便会穿上木屐,类似法国农民所穿。

华人的头发特别清洁,街上有很多挑着担子的游动理发匠。经常能遇到修剪、梳理头发的华人。理完发后,他们会用长发夹固定发髻,然后在发髻后面插上一把小龟背梳,再罩上一张用马鬃制成的发网。梅登在陈守序身上从未见过此类服饰,以至于他在金城初期见到如此装束的华人时,会以为那是女人。

城中还有一些赌场。像其他地方一样,赌场也充斥着华人。恩,也许赌场内的华人比其他地方更多。等待的时间,梅登也去过几次巴达维亚的赌场以打发时间。他发现在赌场内最豪气的赌客永远是华人,简直是嗜赌成性。梅登见过两次输光所有财产的华人,最后用妻儿下注。当他以为华人赌客输光妻儿后,这个赌客会像欧洲那样被暴打一顿然后丢进臭水沟时。这个华人赌客割下自己的头发,作为他最后的赌注。赌场居然接受了,头发居然比妻儿还要重要,而且还是被普遍接受的观点,这让梅登感到难以理解。有人向梅登解释说,华人输掉头发会被视为奴隶,从此会被迫从事苦役或者被卖到种植园里。

除了视为珍宝的头发,华人还颇喜蓄须,虽然他们中多数人胡须并不茂盛,梅登甚至见到有位看上去很有钱的老板胡须又稀又长,最长的四五根居然下垂至足。真是奇怪的习惯。

梅登在巴达维亚进行了大半个月的深度游,他几乎把巴达维亚和周边的城堡都逛完了。荷兰人并没有阻止他到处观察的行为,也许这是一种自信的体现?梅登不知道。他将在巴达维亚看到的东西都详细写进了他的日记里,他尤其注意到巴达维亚城在建成伊始就确定的城市和人口规划。荷兰人规划先行的举措,对他们在此立足有极大帮助。梅登打算无论此行能否达到目的,他都要在回去向元老院述职强调巴达维亚在城建上是值得金城学习的对象。

东南亚对欧洲人其实并不友好,即便在条件最好的巴达维亚城,城内欧洲人的死亡率也非常高。热带地区总是流行各种疾病,欧洲人对热带病的抵抗力实在太差了。陈守序曾经提到过,这与饮食的关系很大。华人移民死亡率大大低于欧洲人,甚至也低于本地的土著,是因为他们平时都饮用烧开的水,并且有饮茶的习惯。而欧洲人和当地土著,却习惯于喝生水,导致罹患痢疾的人非常多。拉肚子在这个时代,是一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竹器在华人的生活中也起到不可或缺的作用,这是种便宜而卫生的生活用品。金城如今也在欧洲士兵中大力推广竹器应用。在卫生习惯上,华人一直在向落后的土著和欧洲人普及生活常识。

连续几天下雨,梅登无法继续他的旅行,便在旅馆内更新他的游记。

门外有人送来一份请柬,约他晚上一起吃饭,落款是一个华人名字。梅登将请柬反复看了三遍,答应赴约。这是梅登与巴达维亚当地势力的第一次接触。

晚上的宴席地点座落在离海岸不远的高地上,这是一所华人经营的公共娱乐场所。院子里有一间凉亭,凉亭周围是几处竹林和间或种植的一些柠檬树,这让凉亭被绿荫笼罩。即便是对华人的园林艺术一窍不通,梅登漫步在其中依然十分惬意。

如今已是盛夏,坐入凉亭中,一阵凉风吹来,让梅登感到很舒适。

菜单是中国式的,有鱼、家禽、蛋和蔬菜。佐餐的是一种当地人称为“苏里”的饮料,这种饮料用椰汁、糖、香料、桔子和柠檬搅拌而成。大约是在水井中冰镇过,一口下去,凉彻心肺。

主人叫来一些“贡戈梅尔”乐师和巴厘舞女饮酒助兴。巴厘舞女来自巴比伦,波斯人将女奴售卖至亚洲,只有最有钱的富商才能享用这些漂亮的女奴。

白皙的大腿,光滑的皮肤如同绸缎般丝滑。梅登最爱肤质好的女人。坚挺的胸部正好一手掌握,数量多的却让人目不暇接。

梅登在温柔乡中渡过了一个美妙的夜晚,这些符合欧洲人审美观的女奴让他欲罢不能。

他从头至尾都没记住这位华人富商那拗口的名字,只是最后听见,明天,荷兰总座要召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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