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流光咬了咬下唇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阿祝不禁看了顾流光一眼,又看向栖夜,暗自惊讶他竟然说出这么句虚讽实夸的话。但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自己费脑又费力,基本说完了全部,结果还被连挑了两次刺。顾流光不过就提了一点她知道的东西,他立刻就有了表扬之意。
许是脸上的表情有些明显,栖夜侧目道:“怎么?”
“……”阿祝连连摇头。
栖夜便冷哼一声,道:“那就去做事。”
“是。”阿祝又不迭点头,然后离开了顾流光身边。
她看得一愣一愣的,道:“阿祝哥他……做什么事?”
“记录。”栖夜斜睨着她,“这事本该你做,记事只需核定内容。”
顾流光吐了吐舌头,知道阿祝是帮自己分担了任务,轻声:“我会好好学魔文的。”暗道这次欠了阿祝一个人情,下次一定记得补上。
栖夜负手转身,又缓缓走到了书案前,低声:“本座支开阿祝,是有事问你。”
“啊?”栖夜的这句话未免太过突兀,顾流光心脏停了一瞬,又剧烈地跳了起来,“您,您说。”
“魔界于你来说,是什么。”
顾流光不假思索答:“家。”
“魔?”
“家……家人。”顾流光有一下停顿,毕竟有些魔她还是不喜欢的,比如阁川的矮老,还有上次那个御宜。
栖夜对于她的一瞬迟疑忽略不计,又问:“妖和仙?”
“小狼是亲人,沉渊是朋友。”顾流光咬了咬唇,开始揣测栖夜这样问的用意。
只是她还没有完全琢磨透,就听栖夜道:“若有朝一日,仙妖乱战,他们涉及其中,你会如何?”
顾流光蹙眉道:“我不过是一个小小人魔,又能做些什么……”发现栖夜在等她的答案,便低声,“我答不上来。”
“呵,那仙魔,或者妖魔相战?”
她脸色松动一分,道:“谁有理帮谁,仙族和妖族不可能全对,魔族也是同理。”说完之后,见到栖夜沉默不语的看了她一眼,瞬间就明白过来他这样问的用意。
她的心里其实一直都有偏向,纵使以理智为掩饰,却瞒不过栖夜的眼睛。
是了,照她方才那样说,仙妖之间不能取舍,那意味着小狼和沉渊于她来说是同等重要。但在魔界参与的情况下,她却立刻做出了回答。而在回答之中,她还帮仙族和妖族说了一句话,“帮理不帮亲”这句话用在她身上,只能说明“亲”在她心目中根本就没什么份量。
见栖夜情绪阴沉,顾流光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不严谨,不禁将双手叠合在了一起,十指用力收紧间,指节已经发白。
“魔尊大人,我——”
“练字。”栖夜背对着她,大手一挥。
她的回答,着实让栖夜寒心,他这刻不想听她说任何话。
在栖夜眼里,她的血固然重要,她的身份也需要查明,但如果在她心中,魔的地位始终不如其他,那么她是没资格待在魔界的。因为这样的魔,有最大的背叛可能。
实际上对于她的答案,他又何尝不是早有预感。否则他也不会在问出口前选择转身,他不仅不想看到她这个时候脸上的尴尬,也不想面对她一直失衡的心。去求证一个早就有明确答案的答案,结局只会是无尽失望。
顾流光颔首默默地走到小几前坐下了,伸手研墨的同时,又将目光落在栖夜的身上。
他就这么站着,周身气息阴霾,少了压迫却多了一丝沉默。
他的沉默让她心中的愧疚感无以复加。
“魔尊大人……”她还是忍不住轻声叫他,见他没有应声,又自顾自道,“其实您方才的问题有问题,因为小狼和沉渊都是单独的,无法代表他们背后的族群。魔族又是一个整体,既然是整体,情况就会复杂许多,这样是不能比较的。”顿了顿,“如果您方才是问,您和他们之间我会选择帮谁,我,我肯定站在您身边的!”
“……”栖夜微微侧目。
见他有了些反应,顾流光继续道:“这个世间上,其实我最相信的是您。虽然我把小狼当作亲人,他也对我是百分之两百的好,但始终他是异族,上次在烈炎崖……反正那件事之后,我很清楚我与他之间还是不可能完全亲密无间。他有他的选择,您也有您的选择,这都无可厚非,我也能理解。”顿了顿,“不过也就是那次他和您的选择,让我知道了我该如何取舍。”
叹了口气:“而沉渊,他是仙族,与我们生而对立,我对于他的戒备比最初对鬼后的还高。但后来他不断地帮我,在几次接触之下,我发现他有自己的立场,并不是完全盲从天界,相反很多时候我从他身上看到的,是对天界的抵触。他有情有义,虽然不怎么把自己表达出来,倒确实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抿唇沉默片刻,“既然是我决定结交的朋友,那我是会信任他的。不过这份信任,是建立于真心以待的基础上,并不涉及其他。”
顾流光深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我一直以来都相信您的决断,若是您亲自下的命令,要去与天界或者其他的谁抗衡,我不用琢磨太多也知道肯定您是对的。我知道您在下命令之前必然已经考虑过各方面的可能,而且您不是那主动攻击的浮躁性子,您是个非常严谨的……的魔。”
本来顾流光极其认真的一番话,层层下来让栖夜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暖意,他倒是第一次听顾流光说真心话,本都想好了她说完之后自己怎么回应她,奈何她最后因为纠结对他的称呼而顿了一下。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氛围被破坏掉,栖夜唇角的弧度瞬间消无,脸色又严肃起来。
“少说话多做事!”他冷声。
顾流光原以为自己说这么多,栖夜会理解自己。哪知道他还是没什么变化,甚至还嫌她话多。于是她几分委屈的嘟囔:“这句话您说阿祝哥还差不多,他的话比我的多多了。”
栖夜不禁讥诮:“放眼魔界,也就他一个比你话多。”
“话多不好吗?还不是解决了问题。”她随口一句,蘸墨起笔,一口气写下了十多个一样的魔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