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槿萱的眼睛从他的脸上琢磨而过。
轻笑,“今日,我信你这么一次。”
凤槿萱将手中的鲛人之泪的瓶子取出来,“再帮我做最后一件事情。派你的手下,将这个瓶子送到流云宗。”
“让我送?你确定让我派人送?”
“怎么?”
森暖一笑,“好,我送就我送,你以后可不要为你今天的决定后悔。”
凤槿萱侧眸,转眼间就想明白了。
“你是再说……流云宗会不相信你这么一个魔头说的话?”
“嗯。”好乖的样子,瞅着凤槿萱,笑意盈盈。
上了轿子。
一路在魔修们的带路下,被带回了魔界。
在日月翻转的瞬间,凤槿萱几乎不知道一切已经变了。
在她眼里,那街道还是那街道,亭台楼阁也依然如故,可是天空却忽然变成了深深的铁锈红一般的颜色。
天空飘下一点点零星的雪花,凤槿萱抬起头看着那暗淡的雪花,伸手接过,才发现那是一片片青烟灰烬。
“这是魔界的雪。”一个长得很像无毛猫却有人一般高的魔族精灵忽然将脑袋从花轿顶探下来,一双古灵精怪的大大的眼睛,含着笑,看着凤槿萱,“是燃烧不尽的罪恶灵魂的残骸。”
“墓间雪”,饱含着生人对死去的亲朋好友的思念。
入魔界者,大多数是生时作恶多端之人,可是这世界上,哪里有完全纯善的人,又哪里又有完全作恶的人啊。
有太多的人活着的时候有无奈有不甘,痛苦焦灼,为爱恨嗔痴所念。
凤槿萱靠在窗前,听闻此说,再次回眸看向那一片片从暗红色天空中坠落的雪。
好像一曲哀歌,却用极致清灵而唯美的声音歌唱。
“欢迎回到魔界,小狐狸大人。”那无毛猫精灵伸出好像枯枝败叶一般的手臂,爬入了轿子内,他的姿态像蜘蛛又像是壁虎。
凤槿萱蹙眉往一旁躲闪了点儿。
说真的,自己这么一身红妆的娇艳女子,金钗步摇,玉镯香囊,一点也和这么个西方魔幻风的小东西搭边不上。
“你是?”
“回主子,我是……您在魔界的常侍,求主子赐名。”
“你来的倒是挺快的。”
凤槿萱挑起眼睛看着。
“那是因为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主人。”小精灵笑着答应道,“主子我……我还没有名字呢。”
“你就叫精灵吧?”
提起精灵,凤槿萱总是想到有一个扇动着绿色精灵翅膀,娇俏可爱的小姑娘,看着现在皮肤上有着黏腻冰凉的湿水的小东西。
“精灵……精怪……灵魂么?”他迟疑着忽闪着大眼睛琢摸着。
“那可是一个小美女的名字……你不喜欢么?”
“不不不……我只是……可是我不是美女啊,我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儿呢。”
凤槿萱看着他,“嗯?堂堂正正的男儿?我上次见到过一个和你长得差不多,神态动作也和你很像的小东西,他真的很像是你的双生兄弟呢。”
“我没有双生兄弟……我也不喜欢精灵的名字。”
“他……是因为偷了一个戒指,被戒指吸取了太多的精神和灵魂,所以变成如今的模样呢。你呢?你是因为什么呢。”
“我……变成如今的样子么?”
“是啊……你原来不应该是和正常的男儿一般身高八尺相貌堂堂么?最不济你也应该和武松的兄弟武大郎长得相似点儿……”
“我啊……我是因为一朵黑色的花变成如今的模样的。”
“黑色的花……听着倒是稀罕,你且与我讲讲……毕竟路途漫漫,漫长到有些无趣了。和我说说你的故事吧,我很感兴趣呢。”
“我的口才很不好,所以说起来可能很扫兴……”
“无妨。”
魔界与凡间一般层峦叠嶂,不过红色的荆棘木,和一个个伸展着枝桠的枯枝,好像伸展的枝桠与宝剑,刺入那暗红色仿佛还有着浓重腥味的穹顶。
为什么魔界没有日与月?啊……是了,人间之所以有日与月,是因为头顶的天空是神仙住的地方。
有九重天,而那太阳是一位日卯星君每天辛勤工作,而那月亮,是因为有月宫,月宫里有一位姑娘,叫做嫦娥。
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呢。
忽然看到一条岩浆瀑布,微微觉得惊讶,就听到那个精灵开口说道,“在我们魔界,是没有水存在的,只有这样的岩浆,触碰不得,却是许多的魔物嬉戏之地。”
魔物的……嬉戏之地么?
那条瀑布下,的确有一条类似蛇一般的东西在水中涌动。
一片片的鳞片,如同光泽闪耀的小鱼,凤槿萱以前养过的金鱼就有这么漂亮的鳞片,好像一件美丽而又华丽的裙子。
不过这条蛇长得的确不大好看。
凤槿萱正想着,忽然看见那条长蛇从岩浆中猛地抬头。
呦呵~!
龙抬头!~
凤槿萱看到那长着龙须和龙角的黑色巨龙忽然从水中抬起头,将千万红色的热岩浆如同火雨一般坠落在地面。
一声长啸惊天动地。
凤槿萱惊呼一声,原本以为在这巨大的龙吟声中,是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失态的。
却看到那条长龙豁然转过头,紧紧盯上了凤槿萱的花轿。
这……不要注意这里啊!
老子连花轿带人都不够你吃的啊!
猛地将轿子放了下来。
大口喘气儿。
你试试看到一个在岩浆湖里翻腾打滚,长得又跟个山似的黑龙!
镇定下来后,又大骂自己胆子怎么那么小,挑开了点儿窗帘,再次偷偷摸摸地忘了出去。
却见那龙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没有了声息,慢慢而慵懒矜贵的继续躺了下去。将整个龙头浸泡在岩浆中,只露出两个龙的鼻孔。轻轻呼吸着。
滚烫的气息喷拂出来。
“你为什么偷看大皇子洗澡,还大喊大叫?”
耳边一个小东西的声音。
凤槿萱鬼鬼祟祟偷看的姿势模样被这么个小鬼头完全看见了,凤槿萱也是跪了。
“他在洗澡?”咬牙切齿的声音?
吼吼,原谅凤槿萱孤陋寡闻实在没有见过龙洗澡……^O^
“嗯哪,这是我们大殿下……你未来的大伯子。”
为毛是一条黑龙?还是那么山大的一条黑龙。
凤槿萱承认自己的脑袋一定是坏掉了,为什么脑补出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而又不堪入目的东西……
自己有罪,自己要去念《心经》求取菩萨原谅,阿弥陀佛……
念了好几遍的佛,才慢慢的回过神来,大叹一声,再没有说出什么下文了。
“你……”欲言又止,一笑,“你继续说你的那朵黑色的玫瑰花的故事……刚才说到那个侍女自从戴上那朵黑色的花之后,就忽然变得十分迷人了,能够让万千男人着迷跪拜了……”
摆了摆手,继续听故事。
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又问道,“你说那个什么?你们大殿下,是条龙,你们二殿下,是不是也是条龙……”
“二殿下不是龙,二殿下是只鸟。”
这莫名的喜感是怎么回事。
“于是你们二殿下是隔壁老王家的么?”凤槿萱慌不择言地问道。
“隔壁老王是谁……”
那是个典故,没谁。
凤槿萱心塞了一会儿,笑道,“没事没事,你继续讲你的故事,我也继续听着。”
“二殿下不是什么隔壁老王家的……二殿下是凤妃的孩子,凤妃原本是比翼鸟一族的公主,在当初魔王杀入了比翼鸟一族的居住地后,被俘虏了回来做了妃子而已。”
“哦……原来不是一个妈妈生得啊……那大殿下的妈妈呢?也是被强掳来的么?”
“大殿下自然不是被强掳回来的,大殿下的母亲是魔后,原本是凡尘中的女子,因为魔王大人痴恋,所以引-诱来的。”
果然无非就是坑蒙拐骗偷……
“哦哦……还有几位殿下,你一并都告诉我吧,我横竖马上就要过门了。多了解了解将来自家人都是什么样子的以后也好过日子。”
“小狐狸殿下果然深明大义。”
“既然这么着娶妃子是你们魔族的传统,也是你们诞育子嗣的方式,我自然没有什么多说的。”
“小狐狸殿下实在太懂事了。”一把鼻涕一把泪,拽着凤槿萱的裙子,小精灵就要探脸擦上去。
凤槿萱躲得又急又快,才免了裙子遭殃。
“你且继续说下去让我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别致光顾着歌功颂德,我告诉你我不吃那套。”
凤槿萱话音刚落,对面就立刻开口侃侃而谈。
“我们魔王大人呢,总共是九十九位妃子……”
呵呵……
“但是皇后只有一个,就是我们当今魔王大人的魔后,长生不死美貌无敌的魔后大人,方才已经与你说过魔后大人本事人间一位美貌的公主,因为偶遇了魔王大人,被绑缚了双目……”
“停停停停!”凤槿萱一连叫了四声听,才算喊住了他的介绍。
这个段子怎么那么听那么像是古希腊罗马故事?
“这个我已经听腻了,你给我讲讲其他九十八个妃子的故事把。”
“然后就是……没了……”
“没了?”凤槿萱看着小精灵目瞪口呆。
“是啊……如今,只要进入了魔王后宫的女人,都毫无意外会被魔后大人大闹一场,言辞如下:啊?你拐老娘来的时候说的山盟海誓呢?何事西风悲画扇啊悲画扇,我给你生了个儿子,每天兢兢业业给你打理后宫,让你天天出去胡吃海喝,你就这样对我?我还没老呢!我知道你嫌弃我没有任何法力。甚至当初所有人都说我没有办法为你诞育出一个能够绵延你子嗣的孩子……可是啊……老王啊!你有点良心好不好!我可是抛家舍业放弃了大好的凡间的鸟语花香被你拐卖到这里的啊!你看到个新鲜的花花草草,你就不要了我了啊?”
凤槿萱听着只觉得耳边一连串的鞭炮在爆炸。
在说了将近半个小时后,小精灵终于停了停,口干舌燥的样子,凤槿萱也没有茶水(魔界好穷酸,没有水也没有茶,你这时候给个茶梗子也好啊,我抛家舍业嫁入这里我好容易嘛我……这都什么穷乡僻壤鸟不下蛋的地儿啊……而且还是穷乡僻壤出刁民!今儿闹个样子,明儿人家就能用同样的理由不一样的姿势给你闹出个别的样子来!老王啊!我不容易啊……)
耳朵在爆炸……凤槿萱真心觉得耳朵在爆炸。
虽然未见其人,却因为小精灵超常的记忆力和复读机功能,整个人都处于被懵圈爆炸伤害的功能下。
已经脑补出来了妈妈在街边儿把几个饭店的老板骂了一个圈的样子了呢!
凤槿萱心塞。
“停停停停!”凤槿萱立刻开口阻止到,“你不用再说那位尊贵典雅母仪天下的魔后娘娘说了什么给魔王了。我只想知道……那其他九十八位千娇百媚的小娘子们到底哪里去了。”
一合手里的小折扇,虽然还是女子娇媚的模样,但是已经有古月公子的风华无双的风貌样子了。
小娘子的腔调更是拖得长长的,能够让江南红楼中的小姑娘们耳红心跳好久呢~
“没了、”
凤槿萱继续呆滞两秒,“怎么没了?”
好像陷入恶性循环。
“有大约十二个被扔进了岩浆池里了……已经气化到衣裳都碰不到了。三十多个是病死的,因为天仙们连人间的雾霾都受不了,更何况我们魔界的墓间雪,落在人身上,凡人可是会浑身起红斑有灼伤的呐……还有剩余的大部分的四十多个……都是……被吃的。”
“被吃……被什么吃?喂了魔兽么?那魔后娘娘还真是好狠的心。你且听我猜猜,看我说的对不对。那十二个被扔进岩浆的,估计是凡人女子,因为没有根基不懂法力最好欺负。最难欺负的是仙子,因为仙子们一个个都有高强的法力……但是却有一样,仙子们的身子娇嫩,在天宫中呼吸惯了高层大气的新鲜空气,又看多了灵动可爱的小动物奇珍异草,所以根本无法忍受魔界肮脏的气候就那么没了。最后那四十个,是魔界女子,因为魔界的女子们最懂得魔界的生存法则,所以扔进岩浆里人家游泳出来了,空气也是呼吸惯了的……所以……只能被吃掉。”
说完之后,凤槿萱十分得意地抛了个媚眼,“怎么样,小爷我猜得不错吧?”
说着,因为口干舌燥就去取桌子上的茶壶,发现里面没有水,心情一下子不美好了。
无数的话语几乎就要破胸而出,想了想算了,她才不是魔后娘娘那样的女人呢~!
小精灵定定的看着凤槿萱,凤槿萱的模样越是得意,他的模样就越是悲伤。
“到底怎么样呢?”
小精灵一声咳嗽,“错了,大错特错,除了我中间儿那个告诉你了是仙人你没有猜错外,其他的都错了。”
凤槿萱干笑两声。
自个儿的运气怎么会这么差?想来想去,自己从小到大都是学校里的优等生果然没有做错啊。毕竟……
她想要凭着运气取胜,实在太难了。
默默地又喝了口茶,一抬眉。
“嗯。本宫晓得了。”
小精灵快哭出来了。
“魔后娘娘就喜欢吃人肉……”
“所以……那些人都是被她吃了的?你且告诉我,都是红烧的还是清炖的?她是只妒忌魔王娶妻,不会管自己继子娶妻不娶妻的对么?啊想想二殿下幼年丧母委实可怜可叹,我都想扎个花圈送给他了。”
“她又不会吃了你。你为何要考虑清蒸还是醋溜?”一边说着,小精灵的口角边流出大量的口水,稀里哗啦的,十分难看而不成样子。
凤槿萱看着心中凄凉,说不定将来被一个鼎炖了的时候,这么个小东西还会偷偷摸摸那着个小木碗来分一份羹呢,哎,哎,哎……人生为何如此艰难,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怎的不会吃了我?”凤槿萱一边扶额低叹,一边轻声说着。
小精灵皱眉道,“狐狸大人,你傻了疯了,你是一只狐狸,还是一只修炼成仙的狐狸,怎么会吃了你呢?”
“如此……看来是要把我扔进岩浆里了……”凤槿萱颤了颤腿。
想了起来那只在岩浆池里游泳的大黑龙,又粗壮又黑还肥……
想来他的母亲也应该……啊是个国色天香的人物吧?
凤槿萱苦笑两声,仰天而望,只觉得心中心力交瘁。
“您是神仙啊……”
“神仙不怕岩浆啊……”
“狐狸大人……你别哭了?”
“狐仙大人……是小精灵错了,您千万别哭了,您会要了我的命的啊……”
轿子停了下来,轿子帘子被掀了起来。
森暖本来喜气洋洋地看过来,却忽然看到了凤槿萱哭哭啼啼的脸。
“啊……您……您……”小精灵变着法子捂着自己的脸,“殿下不是我……我只是遵照您的吩咐过来陪未来的殿下夫人解解闷而已……我什么都没有说……我没有说魔后大人吃人还有我老家那朵吃人的黑色大丽花。”
森暖的脸色变得森冷,“给我滚下来。”
凤槿萱哆哆嗦嗦哭着从轿子上下来了。
森暖脸色变了变,“我不是说你,我是说那个小精灵。”
凤槿萱觉得自个儿哭哭啼啼的模样十分像是要不行了呢。却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哭。
漫天飞雪,哭泣的女子……世人常常会联想到窦娥。
“哎呀呀,咱们殿下要娶的那位女神姐姐好爱哭啊……”
“哎,还不是咱们殿下……那方面不行……”
“啊?姐姐怎么知道的?”
凤槿萱此刻真是恨透了自个儿的狐狸耳朵的听力十级,远远超于了常人……
啧啧啧……不行?
当下,也不哭了,仰着泪光盈盈的小脸儿颇是可惜的看着森暖。
挺俊俏一个魔族的少年,家里大权在握,可惜了……是个不行的。
忒……没意思了。
凤槿萱这么想着,已经止住了哭声。
森暖瞧着她忽然不哭了,只是痴痴看着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爱妻可是心急了……为夫只是去了趟流云宗,把你的东西送到了那人口中。”
“嗯,他们知道你是魔族太子么?”
“没有,我不过是假冒了白如卿去了,我告诉他们,那个白如卿是假的……并且我还假装被白如卿杀了……”
凤槿萱:……
为什么脑补出了一个贺岁档大剧?
不然就是午夜八点档?
扶额。
“你这样,如何让我放心地被你掳来做新娘子……”
“没关系,我还下了喜帖,已经请了流云宗高层,还有你心心念念的夏薇小妹子来参加咱们的婚礼。”
“你当我是傻?他们怎么会来……你是骗我的。”
“不是不是……我只不过是告诉了他们……呵呵呵呵……在临死之前说的,当时还有好多是兄弟哭了呢……我告诉他们你为了救出我,为了给夏薇拿到解药,以身体作为交换,自愿嫁给魔王的二公子做妻子呢。现在法修们正在集结着准备进军魔界了。”
凤槿萱:……
请告诉我,败家子儿的大写怎么写?
果然自己的母亲重病不治后,孩子自幼在后妈的养育下,心理变态了……么?
干笑两下,扭头,两行热泪滚了下来。
凤槿萱觉得此处应该截图右键,她在为表情包做贡献呢。
“爱妻如今的心情可否好些了么?如果好些了,我们就速速进屋洞房吧……为夫已经等不及了呢……”
你个三秒男等不及个渣渣啊?
凤槿萱又干笑两声。
“你以为就是一顶轿子把我带回魔宫就算完了么?”
对方立刻受了很大伤害的模样,伸手一指“轿子,八抬的,”“十里红妆……”
“你说啥?轿子是八抬的不假……但是十里红妆在哪里?”
“我让人洒了一路的红花瓣呢?”
“所以说……红花瓣呢?”
对方低下头,抓起一把黑灰的东西。
凤槿萱一直以为白雪中有点儿黑灰是灰烬。
“呐……魔界不大适合花花草草,进来就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