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来越冷了,夏久胜终于发了狠,决定每天花几个小时苦练车技,争取尽快把驾照拿到。
赵择中听说夏久胜居然是个机械白痴,在路边笑得根本停不下来,被夏久胜狠狠教训了一顿之后,才乖乖地收了声,陪着他去学车。
陈师傅见多识广,眼光老辣,一眼就认出了赵择中的身份,心下才恍然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老板,要这么郑重其事地派他来这个偏僻乡村教人学开车了?原来这里有赵择中的亲朋好友。
这让他越加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疏忽怠慢,而赵择中也把他的驾驶经验不断传授给夏久胜,终于让夏久胜突破了心理障碍,敢大着胆子开上公路了。
夏久胜这个时候才明白,不是自己手脚笨,而是从小穷怕了。
小时候父母一直灌输轿车贵重,不能乱碰乱摸的观念,就怕他不知轻重,弄坏了别人的车赔不起,所以他有了心理障碍,学车时放不开手脚,现在解开这个心结,他灵巧的身手和超强的精神力,很快将车子开得如臂使指,灵活异常。
赵择中见夏久胜的表现跟开始时判若两人,连连夸他学东西快。夏久胜得意地撇撇嘴,接受了他的恭维。
见夏久胜会得非常熟练了,赵择中又怂恿他去买车。
夏久胜刚学会开车,当然兴奋,可是想到妈妈那么强烈的反对,就丧了气:“钱在我妈手里,她不同意买车。”
“既然阿姨不同意,那就先不买吧。”赵择中安慰道:“你喜欢开什么样的车?我给你搞辆开开吧。”
“我想开你以前的那辆的奥迪,行不行?”夏久胜故意为难他。
因为学开车,对车的一些性能也有了基本的了解,知道他以前开的那辆车,经过改装后,至少要一百万了。赵择中家里就算再有钱,他父母也未必同意他把这么贵重的车,随便借给别人开吧。
当然他心里也存了点小心思,那辆车算是他们两人产生交集的媒介,当初如果那辆车没有溅他一身臭水,两人或许也不会相识。
“没问题啊!”赵择中随口答道。“你喜欢就行。”
“真的还是假的?”夏久胜吃了一惊。“那辆车这么贵重,你确定你爸妈会同意?”
“是我的车,为什么要他们同意?”赵择中说的理所当然。
见赵择中不像开玩笑,夏久胜也放了心,大不了马上还回去好了。
看时间,已近中午了,两人准备回家做午饭,赵择中看夏久胜已学会开车,就打发陈师傅回去,顺便叫他找他们老板,下午就把夏久胜的驾照搞下来,至于夏爸爸夏妈妈,暂时没有时间学,只能到时打电话给他了。
陈师傅点头应着,心里有些遗憾,没有机会趁着教夏久胜学开车,多在赵择中面前混个脸熟,但是想到赵择中这样的人物,就算脸熟了也不一定有机会产生交集,心里的疙瘩也就放下了。
赵择中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大通商场的购物卡,递给陈师傅,嘴里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会跟你的老板打电话,让他给你加薪水的。”
陈师傅接过购物卡,连声道谢,见上面的5000元金额,心里一喜,暗想,不愧是赵择中,给张购物卡,也是最大额的。
***
吃了中饭,赵择中有事要回虞城一趟,邀夏久胜与他一起去,顺便把车开回来,夏久胜刚学会车手痒,也就答应了。
夏家庄到樟塘这段路,车非常少,赵择中主动把驾驶位让了出来,给夏久胜过过瘾,夏久胜大着胆子上了车,暂时忘记了这辆车值多少钱?
过了樟塘,进入国道,车辆就多起来了,夏久胜明显有些心慌,好几次车子歪歪扭扭地要与前面、旁边的车亲嘴,好在赵择中在一边不停地给他打气指点,夏久胜才慢慢地适应下来。
等适应了一段时间,夏久胜强大的精神力发挥了作用,他总能提早发现后面车的超速和前面车的减速,及时避开,所以开得越来越稳当。
赵择中看得眼都直了,这个夏久胜的学习能力也太强了吧,如果让他早几年学会开车,几年下来,不是可以去当赛车手了?
夏久胜自得地一笑,难得自己有机会,在赵择中擅长的领域碾压他。
当然导航系统一直开着,否则夏久胜也没有办法找到正确的路。等到了国际大酒店,两人看时间,路上才花了一个小时。
下了车,赵择中领着夏久胜往顶楼走。
赵择中把夏久胜带到这里,是因为他的车都停在国大的车库,而且这里是酒店,房间长期有人清理,招待朋友也方便。虽然他在曹娥江边的江南一品,还有一套私人别墅,可是那边长期没住人,里面乱糟糟的,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才能带朋友进去。
这里夏久胜来过一次,所以并不拘束,进屋后,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赵择中打了一个电话,让酒店送一些食物过来招待朋友,很快有服务员推着一辆餐车,装了一些点心进来。
把服务员打发走,两人在餐车上找自己喜欢的东西。点心做得很精致,夏久胜以前在酒吧呆过,知道这种的点心,虽然一碟只有小小二三个,价格都非常高,这些小点心出自国大,应该更贵吧。
随手拿起一只榴莲酥放进嘴里,酥脆的皮加上榴莲又臭又香的味道,一下子充满口腔,夏久胜轻轻地嚼着,满足地叹口气。
“有这么好吃吗?我觉得还不如你做的东西呢?”赵择中奇怪地看着夏久胜,问道。
“我的东西好吃,只是因为材料比它好。”夏久胜解释道。“如果叫我做点心,肯定连它的零头都比不上。”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夏久胜没说,在虞城打工的日子里,他经常饱一顿饥一顿的,而他工作地的边上,就有一间做西点出名的面包房,那里的招牌就是榴莲酥。
每次早上路过那边,他总看到一个帅哥,坐在落地玻璃前,悠闲地吃着点心,而空腹着的他,只能边咽着唾沫,边幻想着某一天,自己有钱了,也可以像那个帅哥一样,悠闲地坐在那里,品尝着那些美味。
可是直到他离开虞城,这个梦想也没有实现。
“那倒是,国大的所有师傅,都是高价聘请来的。”赵择中骄傲地说。
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赵择中走过去开了门,只见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笔挺的西装,拎着一只公务包。看到赵择中,恭敬地叫道:“四少。”
“进来吧,黄叔。”赵择中随意地叫道。
叫黄叔的中年男人进了屋,随手关拉上门,轻轻把公文包放在沙发前的矮几上,看到一边正在吃点心的夏久胜,疑惑望了赵择中一眼。
“这是夏久胜,我的好朋友,你叫他小夏就行了。”赵择中走过去坐在夏久胜边上,搂着他的肩介绍道:“阳阳,这是我的助理黄品章,你跟我一样叫他黄叔吧。”
“黄叔。”夏久胜看他跟爸爸差不多的年纪,很顺口地叫道。
“夏少爷,不敢当,不敢当。”黄品章不知道夏久胜的身份,不过能跟赵择中做好朋友,想来也不是普通人,所以不敢拿大,连忙客气地说。
“黄叔,没事的,阳阳不是那种难相处的人。”赵择中安慰道:“我们先忙公事吧。”
“好的,四少。”黄品章一听,急忙打开公文包,把一叠文件拿出来,按不同的类型分成几份,递到赵择中手里。
赵择中接过,开始一份一份地阅读文件,碰到拿不定主意时,就皱着眉头深思,并与黄品章轻声讨论。夏久胜坐得近,尽量不去看文件的内容。但是故意扭身不看,又觉得别扭。
赵择中一会儿也察觉到了,转头对夏久胜道:“阳阳,如果你觉得无聊,就去楼下走走,国大一楼的展厅,有青瓷展览和青铜器展览,相当不错的。”
“好啊。”夏久胜高兴地站起来。
这样等着确实无聊,赵择中面前还有厚厚一叠文件没看,估计一小时也搞不定。
“要不要我叫个人陪你。”赵择中怕夏久胜一个人觉得孤单,又问。
“不用,你还怕我迷路啊。”夏久胜笑道。
坐电梯下了楼,一楼确实大得会让人迷路,好在他又不赶时间,就这样一个地方一个地方随便瞎转悠。
转到青瓷展览区,正久胜正好奇地看着一件天青色的瓷罐,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夏久胜转头望过去,居然是夏祖光。
夏祖光夹着一个公文包,跟另外两个差不多年纪的男人从另一边走过来,也不知道他们是进来还是要出去。
虽然跟这个人无怨无仇的,但是他的父亲夏国庆,却贪图他家的蔬菜大棚,刚刚跟他家闹得这么绝,让他对夏祖光,也没法像以前一样,在虞城看到,可以心平气和地聊聊天。
他真的不想见到这个人。
“可以谈谈吗?”夏祖光却走近他,脸上挂着得体地微笑,站到他对面,那付满面春风的样子,仿佛跟他是老朋友碰头。
“有什么好谈的。”夏祖光的姿态越完美,他心里就越不舒服,夏久胜皱了一下眉头,冷冷地说道。
“祖光,这小子是谁?怎么给脸不要脸的?”旁边一人轻蔑地瞟了夏久胜一眼,口气不善地问道。
看夏久胜的打扮,肯定是个农村出来的打工者,这样的身份,还不是任他拿捏?
“是我们一个村的,跟我爸闹了点误会——”夏祖光不好说的太多,只好简单地解释。
“你爸不是村支书吗?跟他闹误会,还要低声下气地陪礼?”那人不可思议地嚷起来。
“又关你什么事?不知道就别瞎嚷嚷!”夏久胜看他是局外人,本来还想忍一忍,不跟他一般见识,但是他却越说越过份,终于忍不住朝他瞪眼喝道。
“什么乡巴佬啊,还敢在国大大声吵闹——”那人被夏久胜一喝,暴跳如雷,“保安,你们怎么把这种素质的人都放进来了?”
“在国大大声嚷嚷的是你吧!”夏久胜看他蛮不讲理的模样,冷笑道。
“什么事?”酒店的保安听到动静,快步走过来。
“这个人明显不是你们的顾客,却在这里对着你们的vip客户出言不逊,是不是应该把他赶出去?”那人昂着头,一脸严肃地问道。
保安望了那人一眼,认出他是教育局某处室的处长,经常来他们酒店住宿开会,确实是vip客户,而夏久胜一付农民工的模样,他又不认识,心里那杆秤马上有了偏向。
“这位先生,如果你不是我们酒店的顾客,请你马上离开。”那个保安素养还是不错的,对着夏久胜彬彬有礼地说道。
“国大一直是这样是非不分,狗眼看人低的吗?”夏久胜盯着那个保安,没有发怒,只是慢悠悠地问。
“我们国大是服务单位,自然以顾客的利益为优先。”保安并没有被激怒,依然有礼有节地回答。
夏久胜看着沉着应对的保安,一时找不到生气的理由,想了想他反问:“如果我是来看望住在这里的朋友,是不是就有资格在国大的大堂闲逛了呢?”
“那当然。”保安肯定地点点头,紧接着又问:“请问你朋友的房号?”
“房号?”夏久胜一怔,他还真没留意赵择中住的房间号是什么?
“装不下去了吧?”那个人一直留意着保安跟夏久胜对话,此刻见他终于吃瘪,讥笑道:“乡巴佬就是乡巴佬,以为自己编个住在国大的朋友,就可以蒙混过关了?”
“我的朋友住在顶楼,我没留意他的房间号是多少?”夏久胜生气地说道。
“对不起,先生,顶楼住的是我们老板和他的家人,普通人没资格上去。”保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就差说夏久胜是骗子了。
“赶出去吧,跟这种骗子瞎扯淡什么?”教育局的几个人对保安起哄道。
“先生,请你马上离开。”保安看进出大堂的人,不断往这边瞄,怕被上司看到,骂自己处理不及时,终于也没有了耐心,板下脸来对夏久胜说道。
“等我打个电话吧。”夏久胜也有点疑惑了,他打开手机,按下赵择中的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了电话,赵择中的声音传过来:“阳阳,怎么了?”
“赵择中,你的房间号到底是多少?为什么酒店的保安不相信,还要把我赶出去呢?”夏久胜怒气冲冲地骂道。
“你等我一下。”赵择中听说夏久胜要被保安赶走,吓了一跳,急忙放下手中的文件,向黄品章做了个手势,匆匆跑出去往一楼赶。
保安看夏久胜不像作伪,似乎真的有朋友住在这里,也迟疑起来。
“怎么回事?”赵择中坐专用电梯,不到一分钟就赶到了,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问道。
“你问他们——”“四少——”夏久胜和保安几乎同时开口。
“你来说。”赵择中安抚地搂住夏久胜的肩,皱起眉头对保安说道。
保安见四少跟夏久胜的亲热态度,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自己真是瞎了眼睛,居然要把四少的朋友赶走。
当时这个年轻人就说过,他的朋友住在顶楼,为什么自己就不谨慎一点,问个清楚呢?
他不敢撒谎,几句话就把事情的经过说得明明白白。
赵择中望了夏祖光几人一眼,挥手让保安离开,轻描淡写地问夏久胜:“刚才就是这几个人挑衅你?”
夏久胜点点头,“其中一个和我同村的,就是上午来我家那个村支书的儿子。”
夏祖光和他的两个同事,此时脸都白了,他们在教育局工作,自然清楚国大的老板是谁?何况赵择中本身就是个网络红人,除了夏久胜这种网络白痴之外,谁不认识他啊!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赵择中点了点头,并没有马上发作,他拍拍夏久胜的肩,“既然有人要为难你,那就由我陪你逛一逛吧!”
看两人并排走远,那个出头叫保安的人此时脚都软了,嘴里呐呐地问:“怎么办?怎么办?”
“没事,赵择中的家在京城,管不到这里。”另一人安慰道:“再说赵明康只是首富,又不是高官,怕什么?”
“也对,”夏祖光和另一人听朋友说的没错,也安心了不少,只是没有心情再在大堂停留,急急离开了。
***
两人沿着展厅走了一圈,赵择中看到夏久胜闷闷不乐的样子,知道他对刚才的事还不能释怀,安慰道:“要不要我帮你出出气。”
“怎么出气?真的把他们全部抓起来?”夏久胜冷笑道。
还记得昨天在床上,赵择中就跟他开过这样的玩笑。
“这还不容易?”赵择中轻笑道:“你看他们在国大随意出入,哪里来的钱?要么是公款,要么是贪污,反正绝不可能,拿自己的工资来国大消费的?”
“那也是他们的自由,你管得着吗?”夏久胜白了他一眼,忽然后知知觉地问:“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他们好像都怕你?”
“我是赵择中啊!”赵择中受不了地望着这个迟钝的人,“早告诉你了,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呢?”
“赵择中很有名吗?”夏久胜奇怪地反问。
“当然很有名,网上大家都叫我国民老公。”赵择中呵呵笑道:“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我爸爸叫赵明康,他是国内首富。”
“国民老公?国内首富?”夏久胜的眼珠子一下子瞪大了。
这就难怪了?他傻傻地想。
难怪他敢说帮自己出气,难怪他能把自己从派出所接出来,原来因为他是赵择中。
随后,一颗心也渐渐往下沉。
本来他还以为这个男人,只是个普通暴发户的儿子,他跟他,还有一丝丝在一起的可能,现在看来,得彻底放弃了,国民老公,是他可以打主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