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先生的遗愿其实很简单,他想回帝都,入杜家的墓地。这样,他就能够与分别近二十年的亲人相聚了。
当年杜先生被贬到西疆,并且永远不许回帝都。
这么多年,他从未回过帝都,也从未去过杜家的墓地,想必心中诸多思念,却又无法诉说。
若是将杜先生大张旗鼓的埋葬在杜家的墓地,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到时会偷偷的把杜先生埋在杜家墓地,当然了,这需要白无夜派人去做。
给杜先生换了衣服,他那般瘦,衣服穿在他身上,好像都大了好几圈。
不过,他面容平和,因为没有了呼吸,血液也不循环了,他的脸色也逐渐恢复苍白。先前那紫色已经不见了,他看起来就像睡着了。
就在三王府的后园,那里搭起了木架,然后护卫将杜先生抬到了木架上。
站在远处,孟揽月看着,心中万般不是滋味儿。在这个世界,除了有信仰的人,是没有人会火葬的。
但是杜先生为了埋葬在杜家的墓地中,为了不给他人引起麻烦,于是要求白无夜把他的火化,然后把骨灰埋在杜家墓地后的山头上。那里很高,不止紧挨着杜家的墓地,还能看到远处连绵的群山。帝都四季如春,风景绝妙。
白无夜尊重杜先生的遗愿,而且他也一定会做好。
火燃起,很快的就将杜先生的身影掩盖住了。
孟揽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可心里还是憋得慌。
“每个人都有这一天,早晚而已。如同你我,几十年后也是这般。别再想了,若是心里不舒坦,今晚我请你醉烟楼喝酒。”胡桑站在她身边,说着,边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铃儿姑娘在哪儿呢?”铃儿姑娘已经不在醉烟楼了,他也没什么理由再往那儿跑了。
“她在我家。怎么,你担心我会挨骂?太小看我了,我可是一家之主。”胡桑轻笑,但看那样子也像是在故意吹牛。
不禁笑,孟揽月叹口气,“成,今儿非得宰你不可,上次还是三王爷出的钱,你一毛不拔。”
“今晚说什么也得让你看见我掏钱,不然你得寒碜我一辈子。”胡桑很是无奈,他可不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对待朋友,钱财如粪土啊。
笑挂在脸上,孟揽月的脸色看起来也没那么沉重了。看向燃烧的木架,已经彻底看不见杜先生的身影了。
想必他现在很安然,或许活着对他来说也是一种煎熬,如今反倒解脱了。
火烧了很久,直至半夜时分才算燃尽。杜先生的骨灰被装在了白玉的骨灰坛里,然后包裹起来,便由两个护卫带着出了三王府。
“行了,杜先生已经开始回家的路了,咱们也走吧。”王府大门口,众人看着那两个护卫快马离开,不见了踪影。胡桑拍拍孟揽月的肩膀,示意她该去喝酒了。他的钱已经准备好了,正在等待花出去呢。
“走吧。”深吸口气,孟揽月与胡桑走下台阶。
他们二人连头也没回,并肩的离开,好像把那王府门口的人都给忘了。
白天齐缓缓摇头,“倒是难得看到胡桑与谁如此交好,五弟,回府休息吧。”
白无夜收回视线,他面色平静,似乎对于孟揽月与胡桑单独离开并没有什么感想,一点情绪都不外露。
没有说什么,白无夜转身回了府,白天齐无声的笑,当下的情形,在他看来很有意思。
这个时间的醉烟楼是最热闹的,人声鼎沸,仿佛此时是白天。
还是那时的雅间,二人相对而坐,没有叫任何的姑娘来助兴,俩人只是喝酒。
“铃儿身子很虚,多亏了杜先生带来了药。铃儿吃了,很快就有了起色,听闻杜先生中毒,她也焦急的不得了。”喝着酒,胡桑说着铃儿姑娘,他满面的疼惜之色。
看着他,孟揽月不禁笑,“陷入爱河的滋味儿如何啊?那时看你和铃儿姑娘,我以为你只是可怜她身陷烟花之地,又欣赏她的才气。却没想到,你隐藏的这么深,连我都没看出来。”不免取笑,在这个世界,爱才是最奢侈的。
“爱河?说真的,我还真不知爱是何物,只是许多的酸诗都写过,熟读百遍,还是无法理解。铃儿她的确很惹人怜爱,她也不该沦落到这种地方,相比较你说的爱,我认为疼惜爱怜较多。”胡桑倒是与孟揽月直言,这种话怕是他对谁也说不出来。
“你说这种话很容易挨揍知道么?特别是在女人面前说。不喜欢人家还上人家的床,把人家搞怀孕,头和屁股安反了?”一听这话,孟揽月几分不悦,渣男向来都喜欢这么说。不是不爱,是不够爱,狗屁。
“你看你,怎么这么容易激动?到底咱俩是不是朋友?”胡桑反驳,他不是不爱,而是不知这爱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算了,看在咱俩是朋友的份儿上,我就不说你什么了。只是,铃儿姑娘的确不容易,你得好好对待人家。三王爷不同意你娶她,那么你们俩这辈子就这么过吧,你也别再娶别人了,否则我可瞧不起你哦。”喝酒,两壶都空了,她的头也不禁觉得有些沉重。
“你觉得我时间很多么?这段时间汪诩的死士不断出入草流城,高卫又在边关伺机而动,这脑子都快炸了。”一杯酒下肚,胡桑也是难得放松。
“高卫?他别想过得安生。”提起高卫,孟揽月心头不禁生出恨意,他杀了杜先生,这事儿没完。
“他是打定了主意必杀杜先生。当时五王爷就是杜先生救回来的,也因此高卫把杜先生也定在了这必杀名单上。这么多年,他阴谋阳谋使了多少?也多亏了五王爷一直派人保护杜先生,明里暗里安排了无数人,才使杜先生躲过那么多次的刺杀。这回,他在西疆边关栽了大跟斗,是恼羞成怒,不惜派了二十几个顶尖高手潜入草流城刺杀杜先生。当时我也在,王府的护卫还有五王爷派出保护杜先生的护卫,不下百人与他们厮杀,血流了满地。但是,还是让他们得逞了,那飞刀只是擦破了杜先生的手臂,谁想到这毒这么狠。”说起当日情形,胡桑也是几分胆寒。高卫狠了心的要杀一个人,还真是谁也挡不住。
“高卫要杀的应该是我,只是我太没有名气,他边关毒计失败,就直接认定是杜先生所为。”说来说去,杜先生还是代她受过。
“你还盼着他把矛头对准你?那五王爷就睡不着觉了,得白天黑夜的守着你。”胡桑笑起来,一边给孟揽月倒酒。
“说的都是些什么?酒喝多了,舌头也不好使了。”拿起倒满酒的酒杯,孟揽月轻嗤。
“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虽然说不上来五王爷和你是什么关系,但显然他应该也承认了你是五王妃。这么多年来,关于五王爷的传说我们都知道,可根据我的观察,那传言怕不是真的。杜先生每年都会离开一段时间,回来后就会把一个不知名的药给五王爷,我认为,这药大有名堂。如今杜先生去世了,在西疆的大夫,可只有你能担起杜先生的大任。那些事儿,估计也就不会再瞒你了。”胡桑的眼睛可不是白长的,他才智过人的传说也不是假的,脑子灵活好用的很。
“杜先生的确在临终时交代我这件事,不过是写在了信上,我还没来得及看呢。但即便我看了,我也不能与你说,杜先生有交代,这是秘辛,不能说。”胡桑的猜测,也是孟揽月怀疑的。这么长时间与白无夜在一起,可不是单单与他斗嘴而已。她是有观察的,也认为那些传言,可能有误。
“我又不是小孩儿对什么都好奇,你自己清楚就行了。来,喝酒。”酒壶又空了,胡桑起身,走至雅间外又朝龟奴要了两壶。
“铃儿姑娘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明日若是无事,我去看看她吧。”喝着酒杯里的酒,大概是真的喝多了,酒入口,都没什么味道了似得。
“能下床走动了,小陈在照顾她。”提起铃儿姑娘,胡桑的脸上不免的浮起一丝遗憾。
“她真的很刚烈,红花汤说喝就喝了。”孟揽月也是佩服不已。
“是啊,比我想象的还要决绝。也因此,我心生无限愧意。此生,即便再有个天仙出现,我也不能动摇分毫,否则,太惭愧了。”尽管胡桑没有做好准备迎接一个孩子的出世,但不免遗憾。
“有这个觉悟就说明胡公子你不是个普通世俗的男人,敬你一杯,希望你能继续保持。当然了,你要是保持不了,我可以帮忙,让你和五王爷做‘兄弟’。”举起酒杯,孟揽月这话听起来可是有点瘆人。
“孟大夫,你真是‘朋友’。”和她碰杯,胡桑诸多无言,似在感叹交友不慎。
俩人从半夜一直喝到清晨时分,这个季节的草流城,白天来的要迟一些,若是在西疆,这个时辰天色已经亮了。而草流城,则还朦朦胧胧,面对面也看不清对方的脸。
离开醉烟楼,俩人相携返回三王府,街道清冷,偶尔的有人经过。
俩人都喝多了,孟揽月头晕的很,但还有理智尚存,否则走路都没法儿走。
三王府的大门还是敞开的,门前有护卫在守着,见他们俩人回来,护卫上前,似乎想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胡桑挥挥手,表示不用帮忙,拽着孟揽月跨过大门槛,然后进了府。
“行了,你回去吧,一整晚不回去,小心铃儿姑娘怀疑你。”进了府,孟揽月是知道的,往哪边走她有点蒙圈。但已经进了王府,就算她躺在地上,也有人把她送回房间里去。
“把你送进房间我就回去,放心吧,这世上没有你这种女人,你是独一份。”丈夫晚归就发火?这世上可不存在这种女人。
“这话说对了,我是独一无二的,骂我的都是嫉妒我。”孟揽月连连点头,胡桑这话算是说道她心里去了。
“对对对,都是嫉妒你。”胡桑连声附和,但俩人都有点神志不清,听他们说这种话很是可笑。
下了长廊往月亮门那儿走,胡桑就看见了一个身影站在那儿,颀长挺拔,泛着乌云压顶的气势,不用细看他就知道是谁。
“有人来接你了,我就送到这儿了。”说着,胡桑松开了手。
孟揽月也往那边看,模糊的看见了白无夜,尽管她目力不强,而且现在眼前又有点花,但仍旧知道那人是谁。
“我家五哥,还算有良心,看我夜不归宿知道担心。”孟揽月边说边点头,然后往那边走。
胡桑站在原地看着,一边笑着摇头。
越走越近,孟揽月脚下不稳,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白无夜伸手把她拉住,然后扯到自己面前。
摇摇晃晃,孟揽月自己调整了一会儿才算站稳。仰脸看着他,朦胧中,他的脸倒是很清楚。
“五哥,你说杜先生哪天能回到家?”他心心念念着回家和家人团聚,孟揽月希望越快越好。
“七天吧。”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臂,白无夜低头看着她,一边低声回答。
“好,七天后他们家人就能团聚了,真好。”连连点头,她发自内心的为杜先生高兴。
“回去睡觉吧。”看她那样子,站在那儿身体也不稳,眼神迷离,满身酒味儿,一看就是没少喝。
点点头,孟揽月往前挪了一步,然后张开双臂抱住了白无夜的腰。
脸贴在他的胸口,孟揽月深吸口气,“抱我回去,我走不动了,五哥。”
恍若雕塑般矗立,白无夜低头看着抱住自己的人,连眼睛都闭上了。
“五王爷,孟大夫自己便喝了三壶酒,是真醉了。”不远处,胡桑一直在看着,此时更是轻笑不止,然后扬声道。
“胡公子回去吧,一夜未归,你最好先把托词准备好,否则小心挨罚。”白无夜语气凉凉。
“知道五王爷是嫌弃我碍事,在下告辞。”说着,胡桑拱拱手,然后转身就走了。虽然说话不耽误,但是走路也有些歪斜,可见他也不清醒。
抱着自己的人开始往下滑,白无夜眸子动了动,然后俯身,一把将孟揽月抱了起来。
转身,走进月亮门,灯火通明,但没有人走动。这里静静地,只有白无夜抱着孟揽月,无声的走过。
径直的把孟揽月抱回房间,没有燃灯,房间里也黑乎乎的。
不过,这并不能形成阻碍,走到床边,白无夜俯身,把孟揽月放在了床上。
看着她安睡的样子,白无夜静默了半晌,随后站直身体,准备离开。
“五哥,我要杀了高卫,为杜先生报仇。”就在他要转身时,床上的人忽然小声嘟囔出声。
看向她,她还是那闭着眼睛的状态,可见还在安睡中。她只是在说梦话,说心里的话。
眸子微动,白无夜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手纤细,而且很热。
“好。”他回答,尽管知道她根本听不到。
夜色渐退,光明重回大地,新的一天来临,太阳跳出来,不过草流城还是有些冷。
睡得头疼,而且噩梦不断,孟揽月醒来了数次,但又数次睡过去。最后,实在是因为不想再做梦了,便强撑着睁开眼睛。
大概支撑了一刻钟,她也清醒了,不会再睡过去了。
酒是好东西,但也不能喝的太多,不然后果就是她现在这样,肠胃难受的很。
起身,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下来,都是酒味儿,她自己都闻得到。
换上干净的衣服,就在这时房门被从外敲响,走过去打开门,进来的是丫鬟。
“孟大夫,这是早膳。不过这里有一碗醒酒汤,王爷交代,要您先把醒酒汤喝了,再用早膳。”丫鬟托着托盘进来,一边说道。
“好,谢谢。”点点头,她的确需要醒酒汤。
难喝的醒酒汤下肚,她的确觉得舒服了些,然后开始用早膳。
吃了东西,她身体也有力气了,收拾了一下背包她准备出门,因为她还记得昨天答应胡桑,要去看看铃儿姑娘。
杜先生给她的信就在背包里,但是她现在不想看,只要看了,就会想起杜先生临终时的模样,想起她下的那一针。
出了小院儿,还没走到月亮门,没想到就碰见了白无夜。
他又换了一身暗色的华袍,阳光下,那袍摆泛着粼粼的光,他的华袍哪件都不便宜。
“五哥。”叫了一声,孟揽月也走了过去。
“醒酒了。”上下看了她一通,白无夜面色无波,看不出他什么情绪。
“我本来也没喝多啊。”弯起眉眼,孟揽月还记得她和胡桑离开醉烟楼的情景,那时候天还没亮呢。
入鬓的眉缓缓扬起,白无夜看着她,道:“那在孟大夫来看,什么程度才是喝多了呢?你和胡桑二人喝的五迷三道,险些连王府都找不到,这叫做没喝多么?”
“谁喝的五迷三道了?你又看见什么了。”双臂环胸,孟揽月回想着,隐隐的,昨晚好像是见过白无夜,但又不太确定。
“最好自己想想,你都做过什么。还要出去?”看她背着背包,显然是要出府。
“我昨晚答应胡桑今天要去看看铃儿姑娘,怎么,五哥有兴趣跟着?”微微歪头,她可不认为他有兴趣去看胡桑的女人。
“没兴趣。既然还记得昨晚答应胡桑的事儿,那么其他的事情也应该想的起来,无事的时候想一想。酒量不行,就不要喝那么多,醉的像只死猪,本王也算长见识了。”淡淡的训斥完,他便举步离开了,徒留孟揽月站在原地干瞪眼。
深吸口气,孟揽月无话可说,不过昨晚她到底怎么了?虽然是喝的有点多,但她不认为自己酒品差,会耍酒疯什么的。
但是,出了醉烟楼之后的事儿,她的确记得不太清了。
绞尽脑汁,她还是毫无头绪,最后只得摇摇头,她信自己就成了,随白无夜怎么说。
出府,白无夜早就派了护卫在府门口等着她,待她出来后,俩人便随行在她身后,显然今天是要跟着她了。
孟揽月也没反对,这草流城不安全,汪诩的死士,高卫的眼线都在这儿,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胡桑的家距离三王府不算太远,是个很清幽的宅子,面积不大,但住在这里想必很舒心。
敲门,开门的是陈明姝,见了孟揽月,她很是开心。
“孟大夫,听说你昨天就到了草流城,杜先生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你别太伤心。接下来,咱们应该找罪魁祸首报仇才是,化悲痛为力量。”安慰孟揽月,陈明姝知道杜先生是她的师父。
“你说的没错,听你说话就是顺心。”陈明姝快言快语,有气绝对不藏掖,这种性格孟揽月很欣赏。
“既然这样,那你今天就待在这儿,我说一车顺心的话给你听。”帮孟揽月拿包,陈明姝笑道。
“好主意。”点点头,孟揽月觉得当下的确需要有个人说些顺心的话给她听,不然只要安静下来,她就会想起杜先生。
“快走吧,胡公子和姑娘已经起了,知道孟大夫今天要来,姑娘等了好一会儿了。”给孟揽月引路,陈明姝一路说道。
“铃儿姑娘的身体如何了?”小产,对身体的伤害是很大的。
“已经好多了,只是铃儿姑娘本来就身体不好,所以可能恢复的会慢一些。”这段时间一直是陈明姝在照顾铃儿姑娘,所以她也很清楚。
“唉,真是可惜了。”胡桑的孩子,不知道得多聪明呢。
“是啊,铃儿姑娘也伤心的很,夜里会偷偷的哭。我撞见过几次,但是她不让我说,怕胡公子知道了会影响他心情。毕竟现在三王爷那里有很多事情需要胡公子去做,铃儿姑娘真的很好。”陈明姝小声的说着。
孟揽月也叹息不已,这么好的姑娘,实在不该遭遇这些,命运弄人啊。
前脚刚进了客厅,胡桑与铃儿姑娘后脚便进来了。
看向他们俩,孟揽月不禁露出笑意,还真是般配。
“看孟大夫全无宿醉之相,看来昨天的酒还是喝少了。”胡桑亦是很有精神气,一大早回来后他便睡着了,一觉到晌午,这是他近来睡得最好的一觉了。
“还说呢,刚刚碰见五哥,他把咱们俩一通损。说咱俩喝的五迷三道,醉的像死猪。”白无夜说话向来难听,但孟揽月觉得他也未必夸大。因为她确实是忘记了一些事,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耍酒疯了。
闻言,胡桑就笑出了声,“纯粹是嫉妒,嫉妒你与我能一醉方休。”
这种话孟揽月自是不信,白无夜才不会嫉妒,大概连嫉妒俩字儿怎么写都不知道。
“孟大夫快坐,虽说你们俩看起来都很精神的样子,但宿醉难受我是深有体会。”铃儿姑娘开口,她说话也柔柔弱弱的,但却很给人好感。
点点头,孟揽月坐下,一边把背包从陈明姝那里拿过来。
“铃儿姑娘,你现在感觉身体如何?把手给我,我给你看看。”看她脸色不是很好,苍白的,和胡桑一个样。
“已经好多了,现在也有力气下床走动了。多亏了杜先生,只可惜、、、好人不长命。”说起杜先生,铃儿姑娘也不免伤心,多好的一个人啊。
叹口气,孟揽月点点头,“的确,好人不长命。所以往后,咱们就都做恶人吧,争取活上个百年。”说着,她抓住了铃儿姑娘的手。
胡桑轻笑,“真活上百年咱们得成什么样儿?老的见不得人了。”
“即便满脸皱纹你胡公子也是才智过人聪慧卓绝,我们就不行了,老了就成了黄脸婆。”诊脉,孟揽月一边道。
“谁敢说你孟大夫是黄脸婆,但凡说你不好的,那都是嫉妒。”胡桑边说边笑,这话是孟揽月自己说的,他今儿说起来也觉得好笑。
看他笑的那样儿,孟揽月就知道这话八成是自己说的。都说酒醉吐真言,她还真是这样。
收回视线,孟揽月看向铃儿姑娘的脸,视线逐一查看,孟揽月随后道:“失血过多,那一碗红花的量太大了。若不是杜先生带着天珠炼成的药,你得在床上躺几个月。”
“听杜先生说那药是孟大夫你炼成的,多谢了。”胡桑也想起这事儿来,那药着实是够神奇的了。
“不用谢我,找到天珠也完全是运气。铃儿姑娘身子弱,吃天珠正好。这以后就得好好养着了,万不可着凉,少吃凉性的食物。我想,应该还会有受孕的机会。”随着说,孟揽月也一直看着铃儿姑娘的脸,说起受孕,她明显神色黯然。
“随缘吧。”铃儿姑娘低头,即便再有孕,她也不知能不能再留住。毕竟,除了她和胡桑,也没人期盼孩子的降临。
陈明姝端来了刚煮好的茶,入口清甜,连孟揽月这对茶没有什么了解的人都觉得好喝。
铃儿姑娘坐了一会儿便回房间了,她身子还是很虚弱,在外时间久了,便觉得有些头晕。
“老胡,大周的祺州在哪儿?距离草流城远么?”放下茶杯,孟揽月低声道。
“远倒是不远,怎么,你想去见识见识?听我一句,你现在很可能已经成为了高卫的眼中钉。凭他的本事,相信已经查出边关解毒之事不是杜先生的手笔。如今杜先生不在了,但是五王爷身边却又出现了一个你,他不会善罢甘休的。”胡桑聪明,孟揽月一问,他就猜出了她心里的想法。
“不会善罢甘休这句话应该用在我身上。”孟揽月深吸口气,有多想宰了高卫,只有她自己清楚。
她还从未恨过谁呢,这是第一次,一个素未谋面只曾远远瞥见过的一个人,就成了她的心头恨。
“此事不能急于一时。大周兵强马壮,这也来源于大周人骨子里的野性。否则,当年南周也不会被轻易的一分为二。以西疆与草流城之力,我不认为有胜算。所以,还得把高斐算进去。但要与高斐合作,那也是不可能,凭五王爷的脾气,他是不会和任何人合作的。此事需要严密的部署,把所有的人都算进去,恰到好处,才能将高卫逼得无路可走,但这很不容易。这么多年,依据我的了解,高卫这个人,不只是心狠手辣,他很严谨,谋略过人。”胡桑很公正的在评判高卫此人,不可小觑。
听胡桑说,孟揽月的心境倒是平和了许多,若是高卫很普通,他也不会到达今天这个位置,也不会成为这么多人忌惮的角色。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但万不可鲁莽,有什么想法,可以与五王爷提上一提。他与高卫斗了多年,比我要更了解高卫的路数。”胡桑相劝,也让孟揽月重回理智。
“你说得对。”杀人也并非很容易,尤其是高卫。
“杜先生去世,你很难过,我理解。”胡桑走过来,拿起茶壶把她的茶杯填满。
在胡桑这里坐了一下午,期间他带着她参观了他的家,院子不大十分清幽宁静,极其适合胡桑和铃儿姑娘这种喜爱安静的人居住。
天色暗下来时,孟揽月才离开,护卫跟随,胡桑倒是不担心。
夜里的草流城也很热闹,即便太阳落山之后有些冷,但也挡不住百姓们享受生活。
在街上转了几圈,孟揽月这才返回三王府,王府灯火通明,大厅里,白天齐正等着孟揽月。
看见了白天齐,孟揽月自是不能当做看不见,走进大厅,她环视了一圈,没有白无夜,也没有他的护卫。
“三王爷,五哥人呢?”好像,他还没回府,比她还要晚,不知做什么去了。
白天齐抬手示意要孟揽月坐下,随后道:“五弟去了祺州,想必此时,已经进入祺州了。”
“祺州?”高卫目前就在祺州,白无夜去做什么了?
他不会是要去杀了高卫为杜先生报仇吧?也太冲动了些。
不过,白无夜的确是个比高卫还要记仇的人,但凡惹了他,就等着他报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