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击之后,行刺的人也注意到了床上隆起的被下空无一人的事实。
“啧啧……”不由自主的,那人发出了行动再一次失败后的失望叹息。
李瑾屏息在屏风后,静静听着自己身前仅隔了不足五步的人,在来回度步的声音。那时而激烈时而停顿的脚步,似乎是踏在自己心口一样。时刻担心着这人突然心血来潮,转身检查起屋子的其他角落,李瑾觉得自己的胃因为这样的紧张已经扭成了一团。
这处屏风只是为了给在此起居的客人更换衣服所用,内里的摆设可说是简单到了极点,除了一个紧靠着墙的衣架外,便再空无一物。只要有人向内瞥一眼,李瑾的行迹便藏无可藏。
就在那人又停顿了一次后,李瑾发觉脚步声有先自己所在的屏风靠近的趋势,眼下自己身边连个自卫的东西都没有,一时间,李瑾眼前脑中似乎都清明的不似大病初醒。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李瑾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可以将那声音听得这样清楚,明明自己身处的是屋子的最里面。
而那意欲来此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屋外的异样,而停下了脚步。而门外的人似乎在李瑾这处不知为了什么踟蹰了起来。片刻后,两人小声讨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只是到底离得太远,外加门扉应该是紧闭的缘故,两人的说话声,只能断断续续的传进来。
“……可是,这东西怎么办,难道放在门口。”
“但那人的侍从不在,王爷交代了咱们不能轻易进入的。”
“……那……只怕……”那人说话的声音太小了,李瑾根本没听清到底她说了什么,只是另一人立刻接过了话头。
“算了,咱们一会儿再来一趟吧。”之后两人似乎暂时达成了意见一致,然后便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看来刚刚门口的两人应该已经走远了。而与李瑾仅隔屏风对立的人,似乎也受到了惊吓,在外面又恢复了平静后,他也立刻改变的行进方向。快步向大门走去,看来这是怕自己的行迹暴露,要趁无人注意的时候赶快离开这里。果然在一阵儿的寂静之后,又是一阵无声的风起,李瑾的后背也因此透着阵阵寒气。
李瑾紧张的心绪终于放下了一些,及至此时真的放松下身体,李瑾才发觉自己几乎浑身都在轻颤,且身上酸疼乏力,肌肉僵硬的连保持坐着都困难。而手中不知竟握着不知从何时从哪里拿来的簪子,尖利的一面只露出了一半儿在外面。
李瑾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那似乎依然与簪子融为一体的左手松开,手心因为簪子上的花纹而被划出了不少细小的上口,可此时却一点儿疼的感觉都没有。
李瑾木然的看着自己沁着血丝的手心,在心底缓缓的呼出口气,自己这应该算是今日两次大难不死了。过年前自己一定要和母亲去一趟云居寺烧香还愿,感谢佛祖保佑,李瑾在心底不无侥幸的想着。只是此刻应该回到床上或者起码应该离开这冰冷的地面,否者李瑾怕自己要真的大病一场了。只是虽然想奋力离开此地,奈何在起身的一瞬间发现,此刻的手脚无论如何都无法注入力量,绵软无礼的根本不足以支撑起自己挪动一步,因此不得已便只能还留在原地。
之后屋内便又恢复了初时的宁静。及至苏靖敲门后,得不到李瑾的回应,匆匆闯入时,李瑾就这样身着湿衣服在屏风后坐了小半个时辰。
“小姐,小姐……”因为高热,外加体力透支,此刻的李瑾有些恍惚。
苏靖在看到床上的痕迹后,心下一沉,只是因为周围没有任何异样与打斗的痕迹,因此苏靖推测,那想要加害李瑾的人并没有得手,而自己的主人此刻大概还应该在这屋子里。因此四下搜寻下,也就几个吐息间,便在屏风后看到了双手环抱膝盖,依坐在地上的李瑾。
“嗯……”李瑾茫然的眼神看了看苏靖,之后似乎才突然想起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一样。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苏靖渲染泪下,毫无征兆的,且无声无息,李瑾的泪水便止也止不住的留个不停。
“……小姐,你先到床上去……这样病该重了……”苏靖知道李瑾一定是受了很大的惊吓,看着李瑾此时的模样,心疼的无以复加,面上全都是自责与愤怒的神色。
及至此时,李瑾似乎才清醒过来,伸手摸了摸脸颊,立刻笑开了,眼神明亮的对苏靖笑道:“看我,怎么好端端的就哭了,估计是这热度没降下来,把刚刚喝进去的水都蒸出来了。”
李瑾打趣的说道,之后借着苏靖伸处出的双手以及自己此刻恢复的力气,稳稳的站了起来。
只是脸上的泪水还是流个不停,李瑾心底明白大概是自己刚刚受的惊吓太大,看到熟悉的人便下意识的放松精神的缘故。
不知是不是流出眼泪的关系,李瑾觉得思路比之前明显的又清晰了不少,便也没强迫自己立刻就止住泪水,反倒任由其自生自灭。
转出屏风,苏靖将手中的披风立刻披到了李瑾身上,权作保暖。可在引着李瑾去床榻的路上,苏靖明显的感觉到从李瑾握着自己的手上传来的颤抖。
“小姐……”苏靖语气里隐隐透着一股愠怒,李瑾明白这是对他自己也是对淮阳王的。
“咱们去榻上坐吧。”李瑾虽然不想让苏靖将这件事太放在心上,只是刚刚才耳听过有人将那床作为攻击对象,李瑾此刻真是没有把握,还可以风轻云淡的坐在上面谈笑风生。因此便折中了一下,选了这个窗边的矮榻作为休息的地方。
“怎么样,淮阳王肯借我衣服吗?”李瑾明知过问的说道。
苏靖则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将之前带回来的衣服,从远处的书案上用托盘端了回来。考究的做工,金银丝线绣花的暗纹,只是式样却是男款的。
“哎,果然是淮阳王府的东西,这样的绣工与质地,怕是够普通人家三五年生活所需了。这式样,倒也便于行动。”李瑾不仅笑着感慨道。语气用词都是为了让气氛缓和一些的轻松俏皮。
苏靖却似乎难以从愤怒的情绪中回转过来。李瑾看后不免无奈的苦笑道:“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了,根本原因也是我自己招惹的,这事儿既不怪你,也不该怪淮阳王。只是之后你若要在我身边的话,便要打起精神来了,否则只怕以后要后悔的事情数都数不过来了。”
苏靖听李瑾是怎样说,立刻严肃起表情说道:“我若以后真是要在你身边效力,便再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说着两眼炯炯有神的看着李瑾。
李瑾却笑道:“那是再好不过了。之前是我夸下海口的,现在事情进行到一半儿,今日才总算是又有了转机,能柳暗花明,不得不说是拜今日这人所赐。”说着高兴的笑起来。
苏靖初时不解,及至看到李瑾那自信满满的笑容——那是与她此刻刚刚经历的事情背道而驰或说是绝不相容的表情,便立刻领会了李瑾话中的含义,心中也对李瑾更加敬佩起来。也许这是某种执着或者说固执,只是生命也因为这样的执着与固守,或者说这种永不言弃的尝试而能承载起它原本的重量。
“淮阳王此时还在院子里?”李瑾看到苏靖释然进而恍然大悟的表情后,便将话题引了开去。
“是。现在独自一人在书房。”
“可说我什么时候能去拜访?”李瑾追问。
“我按小姐吩咐的去与淮阳王见面时,他只问了小姐的身体状况,其他便再没说其他。”
李瑾听后点头,就在两人说话的档口,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原来竟是淮阳王身边的小厮松烟。
“李小姐有礼了。这是我们殿下特意嘱咐小厨房现做的雪莲,因为只有现做的药效才是最佳,都是准备好的,因得了您清醒的消息,王爷便立刻吩咐做好送来。这是刚刚才得的,您趁热喝了。”说完,松烟将手中红檀木的食盘,放到李瑾身旁榻上的小几上。
“有劳了。”李瑾看着那香气四溢,沁人心脾,做的像是在白瓷盅里盛开一般的雪莲花,似乎也有了些食欲。
“请代我谢谢殿下。”之后李瑾转头,直视着面前淮阳王身边的近侍道:“只是,不知王爷此刻是否有时间,李瑾想冒昧求见。”
松烟似乎早就得了指示,此刻听李瑾这样说,便毫不犹豫的接道:“我们殿下早就吩咐过我,只要小姐觉得身体好些了,随时相见,便可随时去王爷的书房。”
李瑾听后,感激的冲松烟一笑:“那请稍等我片刻,我更衣准备妥当后,就请为我带路吧。”
松烟却立刻伸出手在身前摆了摆,亲切的笑道:“李小姐不急在这一时,您现将这雪莲羹用了才好。这药效只此时刚做好,趁热才有奇效,且因为给您准备的这也是稀有的圣品,若是错过了最佳的时候,岂不是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