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一间别墅里,陆朝衍懒洋洋的从楼上下来,他本来就俊,前两年因为成为植物人,皮肤变得偏白,偏生又是那种怎么都没有办法晒黑的人,所以招人嫉妒的很。
如果不是因为他姓陆,是陆航国际的总裁,会让人觉得他其实是个小白脸。
男人的眉英俊极了,漂亮又邪魅,比眼底流出来的光带了三分邪肆,七分英挺,衬的那双眼睛很有精气神儿,这会儿往沙发上懒洋洋一坐,吊儿郎当的态度一下子从骨子里溢了出来:“你们这是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呢?”
关?谁能想象的到,那天把陆朝衍带走的人是秦家大少呢。
秦西城正在办公,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从笔记本面前微微抬了头,男人的眉目始终带了一丝阴柔,眼睛落在男人身上,不答反问:“老五,你这话说的。”
“难道不是关?”陆朝衍很是惊讶的语气。
“只是请你来来住几天。”比起脸皮厚,其实秦西城跟宁陌寒有得一拼:“这里住着不挺舒服的!”有玩有乐,可以短暂的休个假了。
“舒服你妹!”陆朝衍分分钟来了脾气。
当初他被人带走的时候,还当真以为是检察院的人,所以束手就擒,结果一到地方才发现是秦西城的老窝。
这两天,他好吃好喝的被供着,除了自由之外,跟外面没什么两样。
但是,他不爽,很不爽!
其实刚开始他没有想明白为什么秦西城会把自己关起来,还弄了一支部队来守着他,生怕他给跑了,后来听秦西城跟宁陌寒打电话,才明白过来秦西城这是什么意思。
为了帮厉晟尧追女人,还挺拼的。
可是他家小四已经不要他了,再拼也没用。
秦西城轻笑,悠然:“老五,你这脾气,最近可不太好噢。”
如果换个立场,秦西城被关几天,他心情都好得起来,才怪!陆朝衍眼睛微微一眯,冷冽的光便从眼尾溢了出来,寒涔涔的:“你把我关在这里,是因为我妹妹?”
秦西城眸光不变,不动声色的看着他:“随你怎么想。”
“秦西城!”陆朝衍站了起来,虽然秦西城表情没什么变化,可是陆朝衍多了解他,大会家都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虽然陆家跟秦家不一样。
陆家从政从商,人脉特别广。
而秦家,是黑道,那是实打实的黑。
当年秦家以军火发家,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只不过由秦西城接手之后,才慢慢的漂白。
可是有些东西,骨子里是黑的,怎么都洗不白。
比如这性子,陆朝衍微微眯了眯眼睛,男人的眼极漂亮,像是剜出了一道光:“这两年,小四跟我感情最好,你信不信,我随便一句话,能让小四永远都不会原谅厉晟尧。”
然,秦西城却笑了起来,陆朝衍一看他这个眼神。心知不好,他竟然被秦西城摆了一道,心底懊恼的要死!
时初在所有人眼中已经死去,偏偏被他这一说,就全泄露了。
男人的笑悠悠的,如水一般缓缓渡开:“老五,你这是威胁我?”
“不,我只是跟你讲条件!”陆朝衍几不可察的轻轻摇头,他不厚道再先,自己回敬一下又如何,漫不经心的敲着手指,后身子一展,笑意一下子弥漫在眼底,偏偏有一种冷冷清清的凉:“我如果在你这里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觉得我妹妹会不会以为是厉晟尧指使的?”
时初不是傻瓜,而秦西城也没有那个能力能把这件事情一直隐瞒下去。
所以,时初一定会知道真相如何。
他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妹妹不要回来!
秦西城距今为止,并没有见过时初。
这两年陆朝衍把时初藏的好,全四九城恐怕只有陆家几个人会知道,偏偏陆家这两年,跟他们关系还真是不亲近。
所以,想打探消息还真是打探不出来。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二哥就这么下去,不动声色的锁住男人的眼,男人阴柔的眼睛里像是缠了一道薄薄的雾,雾色升腾,竟然有几分撩人之色在眼底荡开。
叹了一口气:“老五,你这又是何必?”
见陆朝衍没搭话,他继续开了口,声音说不上是有情绪,可是仔细听,却有一种一剑封喉的味道:“二哥的情况想必你也知道了,我怕他再见不到时初会更加严重。”
“两年前时初的死,二哥受的折磨不比任何人少,他真的后悔了,他一直在为当年的事情恕罪,老五,人都会犯错,更何况是二哥,他早已经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而现在,能拯救他的只有时初了,所以,老五,你看在咱们兄弟一场的面子上,让他见见她,好吗?”
若说这辈子,秦西城也没有对谁这般低声下气说过话,为了厉晟尧也真是拼了。
陆朝衍嘴角不屑的一弯,想也没想的回答:“不可能!”
除了这件事情别的都行,他陆朝衍这辈子就陆时初一个妹妹,两年前的事情差点把他吓和心神俱裂。
如今小四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他怎么可能再让自己的妹妹跳入绝境。
想见小四,作梦!
他厉晟尧凭什么!
而另一边,从时初进来办公室之后,整间办公室里静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除了厉晟尧的呼吸。
时初听着,心里的那点儿急,那点儿怒突然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对他无怨无恨,再见不过是一个陌生人,如果不是为了哥哥,她当真不会出现在四九城,当然,这辈子也不可能再见厉晟尧。
女人今天穿的极为简单,青丝素衣,像一个不沾凡尘的冷漠上仙。
美如玉,凉如冰。
她总是这样,无论是两年前艳光十足的样子,还是两年后平淡如斯的样子,却瞬间勾住人的视线,让人很难从她身上移开视线。
她目光平淡的望着厉晟尧,并没有打量办公室的一花一木,甚至她来这里,只是一个过客而已,声音平静的开口:“厉总,你这么费用心思让我出现,是为什么?”
两年前,他用一句,我这辈子子,最后悔的就是你。
两年后,他却用尽手段,只为逼她出现。
陆家出事的时候,她其实并没有想过那么多,直到她接到了那通短信:想救陆朝衍,就来见我,署名,厉晟尧。
她方知道这一切都是厉晟尧所为!
他怎么敢!轻轻的吁出一口气,时初这两年的心境其实已经有了很大变化,很平静,很平淡,波澜不惊,看着厉晟尧,哪怕以前再恨再怨,在她心底慢慢变成了陌生人。
她想,他跟她陌路是最好的结局,为何又相逢?
若是不见,她或许可以有朝一日找个帅帅的男朋友,结婚,生几个混血宝宝,漂亮的不像真的,至于年少时的爱恋,跟两年前的她一起死了。
俊美森凉的男人听到这句话全身控制不住的发抖,看着女人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可是却一句话都说不了出来。
两年前,他抱着她的尸体时,那时候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他跟宁陌寒说过,他去雪域那一次,他很后悔,因为他的离开导致了时初差点没了孩子,那段时间她过什么样的日子,他听到之后比任何时间都难受。
他没有陪她去做一次检查,他甚至没有陪肚子里的孩子好好说说话,他就没了。
“嗯?”他皱了皱眉,似乎没有听懂她的话。
时初感觉被他目光望着,仿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我收到了一条短信,说是如果要见我哥,就来找你,这件事情,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不过转瞬之间,他像是终于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她来见他,只是为了陆朝衍,这个念头像是一条蛇一般咬在他心头一口,而有个念头越来越清楚,她还活着,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半晌之后,他终于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竭力控制身体的颤抖,声音却怕的发抖:“想再看你一眼。”
两年来,他日日夜夜重重的做一个幻梦。
梦中的她会对他哭,对他笑,他才知道有她在,人生如何都圆满。
秦西城,宁陌寒他们说他病了,他知道自己病了,若不是病了,又怎么会执念入骨,明明知道她不在了,偏偏她又无处不在。
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勾唇冷嘲:“那你这一眼,还真是金贵。”
不惜将陆航国际拉下水,就是为了她一眼,真可笑!
时初觉得要不自己是个神经病,要不厉晟尧是个神经病,他们都病得不轻,不过也就是瞬间的功夫,她已经收敛了眸子里的情绪。
重新恢复淡漠如水。
而身后的苏寒简直给跪了,这两年厉总病得很严重,他总说自己没事,可是他们谁都知道他其实有事的,他变得对自己越来越严苛。
他总觉得是自己害了时初,害了孩子,成日成夜的睡不着觉,他们要去请医生,可是他从来都不愿意去看心理医生。
一个无病的人怎么可能去看心理医生呢。
而厉晟尧似乎注意到了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凉意,手指轻点在桌面,成拳,像是极力按捺住自己的情绪一般:“小时,你哥哥的事情很抱歉,我马上去处理。”
这么好说话,时初一惊,目光似信非信的扫了他一眼,厉晟尧开始打电话,但是电话刚刚打通,秦西城说,陆朝衍被人救走了!
听到这句话,厉晟尧眉心重重一跳!
“到底怎么回事?”
秦西城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原本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新闻是假的,绯闻也是假的,行贿收贿也是假的,全TM是假的!
一切都是宁陌寒跟秦西城的设局,就是为了逼时初回来!
“秦四,我TM想弄死你!”摔了电话之后,厉晟尧大口吐了一口气,感觉太阳穴隐隐跳动,不,是整个心肺俱痛!他该如何跟时初解释。
而与此同时,时初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她看到是陌生人的电话,本来不太想接,最后还是接了电话,电话里面陆朝衍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四!你在哪儿?”
“哥!我回来了。”时初若不是为了哥哥肯定不可能回来,听到哥哥的声音心里顿时松花了一口气,她知道哥哥不愿意让她见厉晟尧,他总觉得自己还会喜欢厉晟尧。
可是,怎么可能呢。
她怎么可能再喜欢他,她爱了他十五年,终于在两年前大彻大悟,她跟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上的人,勉强在一起,不过是彼此折磨罢了。
陆朝衍却听到这句话,瞬间来了脾气:“陆小四,你脑子进水了吗,谁允许你回来的!”
时初听着哥哥中气十足的声音,略略放了心,看来哥哥并没有受到什么虐待,嘴角浮了一个浅浅的笑:“哥,我马上回去。”
陆朝衍这才放了心,又简单叮嘱了几句,最后才挂了电话,可是挂电话之前,时初分明听到了那边有一道女声。
她一愣。
哥哥身边什么时候有女人了,怎么没有听他提起过,不过她记忆里倒是有过一位,当年哥哥在海城当市长的时候,好象因为一个女人成了植物人。
虽然他这两年没说,可是哥哥偶尔的情绪,会莫名低落。
也许那个时候,哥哥是在想那个叫姜鱼的女人吧。
真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样玲珑剔透的女人,能让哥哥看上眼。
厉晟尧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时初在发愣,而他忍不住喊了一声:“小时。”
听到这句话,时初终于恍过神来,明晃晃的目光在看着男人的目光平静如水,无波无澜,她以前善于隐藏情绪,如今并不需要隐藏任何情绪。
“抱歉,厉总,我误会你了,打扰了,再见。”那话要多疏离就有多疏离。
而她说的这些全都是因为陆朝衍不在他这儿,瞧见她欲走的身形,厉晟尧突然上前一步,不由分手的攥住了她的手腕:“小时。”
女人被迫停下步子,依旧波澜不惊的望着他。
那双眼睛让厉晟尧的心绞成一团,他还活着,还能活生生的再看他一眼,真好!
最后真到时初忍不住了,终于不咸不淡的开了腔:“厉总,您还有事吗?如果没什么事,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那句话虽是疑问,却没有一点儿寻问的味道。
“有事!”厉晟尧的目光微不可察的变了变,开口说道,可是话音刚落,他才突然想起来一句话,这辈子我情愿没有认识你。
那句话,虽然是他对她说,可是这两年,他最后悔的就是这句话,这一句话彻彻底底的成了他的梦魇,无法摆脱,也摆脱不掉。
他以为两年前的事情,如果再见,时初一定会对他冷眉竖眼,甚至老死不相往来,她确实来了,却是因为陆朝衍。
是不是,如果不是因为陆朝衍,她这辈子都不会见他?
一想到这个可能,厉晟尧的心里像是被剪刀剪开,勾出一道道血肉模糊,他的胸腔痛的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就连脸色一下子苍白到了极致。
旁人或许不清楚,苏寒可是清清楚楚的,厉总这个样子分明是欣喜时初的回来,又怕她突然的离开,如此繁复交错的情不断的撕扯着他的灵魂。
时初定定的望着他:“什么事?”
很多事,比如说他想问问她这两年过的好不好,她这两年在什么地方,她这两年为什么不联系他,她是不是还在怪他?
那个形形色色的问题如同一块巨石一般堵在他的心口,他一个字都问不出来,目光落在她身上,交织成一种浓厚的深情,像是满的要从那双眼睛里溢出来。
可是,时初仿佛没看到一样。
倒是苏寒最终忍不住开了口:“时初,其实厉总有件事情想请您帮忙。”
她的目光漠漠的落在他身上,有种奇怪的光在里面微微晃动,瞧见她的眼神,苏寒顶着压力再一次的开了口:“这两年,厉总得了一种奇怪的病……”
话音未落,挨了厉晟尧一记白眼。
“小时,你别误会,我没有生病,我一切都很好……”厉晟尧生怕时初会担心,所以故意截断了苏寒的话,可是这个时候的时初怎么可能还会担心。
她对他,早已经没有任何感情。
“你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那话,从时初说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后悔了,她对厉晟尧已经无欲无求,为什么说出这么肆无忌惮的话。
她,不是早已经不恨了吗?
厉晟尧听到这句话,眼睛里却闪过一丝狂喜:“小时,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没有。”时初摇头,低语:“我对你,早已经没有任何要求。”因为没有要求,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这一次,她真的不打算再多呆:“抱歉,我真的该走了。”
“一起吃个饭吧?”这般寻问着,却直接吩咐了苏寒一声:“苏寒,你在一品轩订个位置,我跟小时要过去吃饭。”
这两年,这还是头一次厉晟尧给人吃饭。
这两年他把所有的应酬推给了宁陌寒,自己下了班就回家,然后呆在屋子里日复一日的想着时初,仿佛这样,时初还能在他身边一样。
他拒绝去时初墓地,他拒绝去见她,仿佛这样,她还会活着一样。
苏寒正欲点头,却听女人淡漠温婉的一句话:“不用了。”
两个男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她身上,一个惊讶,另一个震惊,好半天之后,厉晟尧才寻回了和声音:“小时,你刚来,就要走吗?”
他这话说得小心翼翼,如果不是两年前的事情,他什么法子都能用,可是因为有两年前的事情,他什么办法都不敢用,只能这般小心翼翼的对待她,生怕惹她动了怒气。
身后苏寒听着厉晟尧小心翼翼近乎讨好的语气,莫名的觉得鼻子一酸,这两年,厉总何曾对谁这般低声下气过。
这世界上,除了一个陆时初,怕是没有人能让他这样了吧。
“我跟人有约了。”她来找厉晟尧本来就是为了哥哥的事情,如今哥哥已经安全无虞,她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
只是她始终没有问,为什么厉晟尧不在厉氏财团上班,反倒是在这一家新公司。
不过这些到底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了。
“跟谁?”他忍不住问了一声,这一刻,他竟然连那个能陪时初一起吃饭的人都嫉妒了。
时初答:“一个很重要的人。”
时初说完就离开了,而厉晟尧怅然若失的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作。
时初刚到楼下,就看到了陆家的车子,正准备走过去的时候,突然车门豪无预兆的拉开了,从里面蹿出来一个高个人靓的男人。
一下子将她抱在了怀里,然后低下头,就吻了下来!
厉晟尧从办公大楼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脸,瞬间绿了!
他还没有有所反应,陆时初就跟那个高个靓俊的帅小伙勾肩搭背的上了车,车子开出老远之后,他才恍过神来。
拒绝他的吃饭邀请,她就是要跟这个外国佬一起吃饭。
陆时初,你可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