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教导员简单的交代两句就走了,先让华彬适应一下,待会还要单独提审,了解详细情况,若是有关系,待会肯定会有人来打招呼,若是没关系,那就公事公办也简单。
他走后,华彬和床铺上的众人开始相互大量起来,坐在靠窗位置的一看就是个老油条,头发比其他人长一些,看样子没剪头,不久就要出狱了。
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眼角有个刀疤,看样子是被人横扫一道划过的伤痕,样子有些凶狠。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也显示了他的身份,这个大通铺的作法排位非常讲究,这叫‘龙头凤尾’,所谓的号长狱霸当然是坐最前面,因为靠窗的位置有阳光,凤尾自然在最后,在那里最舒坦,可以偷偷摸摸的抽抽烟,坐板的时候偷偷懒,外面的人也看不到,一般人坐不到这个位置。
华彬注意到,这张由铁架子搭成的床铺,床下面,阴冷潮湿的地面上还有套被褥,显然是有人水下床底下,这都是挨欺负的新人的待遇。
除了那刀疤号长之外,其他几人都很普通,目光平静的看着华彬,倒是后面有几个人,看他的眼神有些诡异,似乎有些兴奋。
这几个人显然都是新人,刚刚被‘教育’过,学了‘规矩’,迫不及待要用在更新的人身上,这种变态扭曲的想法,也只存在于这里,往好了说是规矩,往坏了说就是变态心理的传承。
不过号长没发话,谁也不敢轻易开口,而华彬也在审视着他们,其中有一个人他非常好奇,就是最末尾,坐凤尾的那个人。
从刚才开始,他的坐姿就很奇怪,始终靠着墙壁,懒洋洋的样子,他的头发很长,但却很稀疏,胡子拉碴歪着头也看不清楚长相,但鬓角有些发白,看样子年纪不小了、。
不过他竟然还没剃光头,说明还没有宣判,而且近来的日子不长,但这种人一进来就做凤尾,而不是睡床下,显然不是实力强就是财力强。
“兄弟,你什么事儿?”双方互相打量完,黄教导员关上了大铁门,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来,那刀疤号长这才开口问道。
华彬淡淡一笑,道:“打人。”
众人一愣,但看华彬身材高大,体力雄壮,特别是他的一双手,骨节粗大,但手背上的骨节全是平的,而并非像寻常人那样凸出,这是常年打拳,生生磨平的表现。
众人知道这是个硬茬子,但号长毕竟是号长,只要不是江湖闻名的大佬,或者是警员特殊照顾的存在,谁也不能一进来就做龙头位,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那号长故意端着架子说道:“行,兄弟,我看你也是一条汉子,我也不为难你,但这里面有里面的规矩,你还是要遵守的,对我,对管教都是个交代。”
华彬感兴趣的笑了起来:“什么规矩?”
号长一摆手,道:“不急,你刚来,管教会网开一面,身上有货吗?”
华彬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就是想要点东西呗,在这里面要不你拳头赢,把他打服,要么你加底足,把他喂饱,不然挨欺负肯定是免不了的。
华彬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半包烟,是黄教导员特殊给他留下打点的。
他直接扔了过去,自己只留下一根,那号长接过,从床铺底下拿出一只打火机,都是老油条,又都快到期了,这些事儿基本都是睁一眼闭一眼。
这些警员,都愿意在每个监室选这个一个人做号长,能压得住场,自己刑期也快到了,不会惹事儿,这样大家都省心,自然也会相互行个方便。
见华彬出手阔绰还上道,号长点燃根烟之后,把打火机扔给了他,华彬点上烟,这时号长说道:“凡事有新来的,都要先学规矩,兄弟你能理解吧。”
“那我得先看看是什么规矩呀。”华彬不卑不亢,兴趣十足。
那号长看着华彬云淡风轻,仿佛来度假的样子,本身就觉得奇怪,通常第一次进号里的人,而且还没有最后宣判的时候,是最茫然,最恐惧的时候,火烧火燎的甚至想自杀的都有。
而华彬从始至终都面带微笑,特别是,他还是黄教导员亲自送进来的,对他客客气气,刚进来那一刻,感觉华彬好像是大业主,黄教导员是地产经纪,陪着华彬来看房子的。
号长也不敢冒然朝他下手,但下马威和规矩是必须要展示一下的,同时也能试探一下华彬。
号长朝一侧斜了一眼,招呼道:“嘿,你们两个新来的,别以为来了新人,你们的学习就结束了,正好可以教教新人。”
号长说完,后面立刻有两个男人,一脸恐惧的站了出来,颤颤巍巍的从床铺上走了下来。
华彬叼着烟,靠在贴门上,这个位置不会被外面的警员看到他,显然经验老道,同时他也在打量着这两个人。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样貌普通,身材瘦弱,但是十指细长,特别是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竟然一边长,而且虎口处还有一个蝎子文身。
华彬心中暗笑:“没看出来,这小子年纪轻轻,竟然是手上出活的‘钳工’,而且还非常老练,跟着前辈下过苦功夫联系过传统技术。”
我朝的职业有三教九流之分,三教自然是儒教,道教和佛教,九流分上下,上九流是儒家,道家,法家,墨家,名家,杂家,农家,阴阳家,纵横家。
“九流”又分为“上九流”、“中九流”和“下九流”。
“上九流”是:帝王、圣贤、隐士、童仙、文人、武士、农、工、商。
“中九流”是:举子、医生、相命、丹青、书生、琴棋、道、僧。
“下九流”是:师爷、衙差、升秤、媒婆、走卒、时妖、盗、窃、娼。
随着社会的发展,新兴职业的增加,九流之中有多了很多,比如戏子,裁缝,剃头的,鼓乐手,跳大神之类的。
不过到了今时今日,这些老说法已经不存在了,翻身农*奴把歌唱了,戏子现在叫艺人,是明星,裁缝叫服装设计师,剃头的是美容美发师,鼓乐手基本都混进交响乐团了,就算丧事的乐队也是收入不菲,至于跳大神的,只要有,那绝对是大师!
今非昔比呀!!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不同,旧时候,把盗、窃、娼这三者也列入下九流,说明是社会承认的一种职业,那是因为那个年月流行一句话,叫做盗亦有道,不管是偷还是抢,都有不成文的规定约束,这些貌似无法无天的贼道也都严格遵守,他们认为这手艺是祖师爷赏的饭碗,若是坏了规矩,就是砸了饭碗。
他们坚守着规则,一不偷鳏寡孤独,二不偷穷途末路,三不偷老弱妇孺。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是被社会所接受的一种职业,而且手艺精湛,想要学艺并且学成非常艰难,除了天赋还要勤学苦练。
就说这个年轻人,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竟然是同等长度,显然是受过老派传统的训练,插铁砂,碎石,甚至是火中取栗等等,而且是从小学艺,硬生生把中指的骨头戳变形了。
华彬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这种传统人士,也算让他开了眼界。
而另一个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头有些秃,其貌不扬,皮肤黢黑,神情猥琐,此时被吓得瑟瑟发抖。
那号长指了指年轻人,说道:“你来了几天了,先教教新人怎么净身!”
净身?华彬眉毛一扬,都知道进了号里,长相不错的小白脸,多半会被爆菊,但那是在重刑监狱,面对的都是穷凶极恶,可能一辈子都出不去的重犯,在这里不至于吧。
他虽然经验丰富,见多识广,对待号子里的事儿,大多也都是听说,明白一些规矩,却从未亲身体会过,而且,这里很多规矩都是犯人发明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变态的一面,发明出来的惩罚手段肯定也是日新月异,层出不穷。
那个年轻人盗者非常听话,没有一丝反抗的意思,显然是知道这里的规矩,若没有绝对实力,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
华彬看着他默默的走到墙角,那里有一个马桶和一个水池,他打开水龙头,虽然是盛夏,但凉水还是有些冰冷。
看着他脱去身上的衣服,显然是要洗澡,但华彬知道,这里的所谓规矩都是变态的惩罚与折磨,不会单纯洗冷水澡这么简单。
果然,号长翻开了自己的铺盖,褥子下面有几块大小不一的香皂块,这东西在这里可都是紧俏物资,可能是看着小伙子老实,他挑选了一块比较小的肥皂扔了过去。
即便肥皂很小,仍然zippo打火机大小,小伙子接住肥皂,什么也没说,接了一盆冷水浇在身上之后,立刻开始用肥皂涂抹,当身上满是肥皂沫之后,再用冷水浇头,连续四五盆水,将肥皂沫冲干净之后,再次用肥皂在身上打沫……
华彬看明白了,这所谓的净身,是要用冷水不停的冲洗,直到将一块肥皂彻底用完才算罢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