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年怒气勃发看着冷月,大喝一声:“让我杀了她!”
攸宁转眸看向他,缓缓的道:“老板自会帮你讨回公道,你若再这样,我就直接把你往孟婆面前一送,灌两碗迷魂汤,让你投胎去。”
斯年当然相信攸宁说得出做得到,只是用怨毒的眼神看着冷月,却也不说话了。
瞧瞧,有什么是实力不能解决的问题,两个有血海深仇的人,默默的注视着对方,却都不再说话了。
攸宁轻哼一声,挑眉看向信芳,道:“跟上。”
信芳已经许久没见攸宁这幅模样,捧着茶汤点头,也不多话了。
她委实看不上冷月这一副“天下人都欠她”,都该为她买单的模样,揪着她的衣领,抡圆了手臂,将她整个人甩了起来,扛在肩膀上。
冷月咬紧牙关没有发出这一声惊呼,认命的以诡异的姿势趴在她肩膀上。斯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任由攸宁揪着自己的衣领,随着她走上逼仄的楼梯。
来到二楼最后一间房门口,信芳打头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平和的应答声,几个人摞摞走了进去。
攸宁两手一松,一人一鬼落地。
信芳将茶摆好,收起茶盘,立在了房间一角。
陆离看向狼狈不堪的冷月,和缓的问道:“要坐吗?”
冷月整整散落的头发,眸光看向允人。允人有些激动,迎上前来,问道:“你是冷月?秦苌的女儿?”
冷月双眸一瞪,袖间“嗖”的一声,飞出一支冷箭。
允人侧身一躲,冷箭赫然钉进了窗框上。
冷月目光一凛,翻身上前,等等,她没飞起来,只觉得身后一股强大的力量扯住了她的腰带。
她转眸看去,只见攸宁一脸无语的看着她,无奈的道:“满屋子神仙妖怪,你一个凡人能不能有些自知之明?若非允人在这,你已经被斯年杀死一百次了知道吗?”
“我再最后与你说一次,我这人向来没什么耐心,再惹事,允人也救不了你。”
冷月被她看的浑身发抖,面色却依旧冷漠,道:“我知道了。”
攸宁翻了个白眼,松开手,站到一边去。
陆离微垂双眸,缓缓的道:“冷月,你恨错了人。”
允人抬手抱拳,打断道:“陆老板,不要说了。”
她微笑着看向冷月,柔声道:“冷月,当年我负了你父亲,他虽不是死在我手中,但这场业,终究因我的私心而起,你恨我,没有错。”
她眸光上下打量着她,轻笑道:“你打不过我,也杀不死我。我给你一个选择,你可愿听?”
冷月狐疑的看着她:“你说。”
允人意料之中的笑了,接着道:“从今日开始,只要你退出坤星阁,未来你活着的日子,我会每年在你生辰之日去找你一次,给你一次杀我的机会,直到你阳寿耗尽。你的子子孙孙,仍然可以杀我,只要到那时,你还是不放弃。如何?”
冷月微微蹙眉,她所在的地方,是她一介凡人永远没有机会去到的地方。可她为何要给自己机会?是,是彻底的看不起自己吗?
冷月点点头,回道:“一言既定。”
允人看着她的眸光,道:“驷马难追。”
陆离轻笑一声,允人实在是个温柔的人。
她外表那么温柔,但自有自己为人处世的方法,这便是,外柔内刚吧。
她处理的天衣无缝,无可挑剔,比他做的好。
冷月自小被灌输了对允人的仇恨,这么多年,做下那么多的孽障,若是知晓真相,她还怎么活下去?
允人坐实了自己的错,让她以对自己的恨活下去。忽然想起她说的那句,子子孙孙...真是巧妙极了。
似冷月这样的个性,即便退出坤星阁,仍然无法融入正常人的机会,她这一句话,给了她生活下去,就如同普通人一般繁衍生息的机会。
无论为什么,她答应了。
她之所以做的这么好,大概是因为,她是完全站在冷月的角度上去想这件事,若是换成自己,却不会这样做。
他缺少了这份人情。
陆离抬眸看向允人,微微一笑。允人也是一笑,坐回软榻上,看着冷月陷入了沉思。
陆离终有些顿悟,点点头,甩袖将冷月五识关闭,然后道:“斯年,你父母妻子死于冷月之手,她罪孽深重,死后会堕入油锅地狱,受上千年的刑罚。但指使她杀人的却另有他人,而那人早在去年已经耗尽了阳寿,此刻正在铜柱地狱受罚,你若不信,我可带你一观。”
斯年相信冷月是受人指使,但除了她,他该去恨谁?
陆离转眸看向信芳,道:“为允人长老安排住下,我去去就回。”
允人抬手,俯身行礼,笑道:“这孩子要脱离坤星阁还是个事,我这就带她去凡人界处理好。”说着,她将一袋灵石递给信芳,接着道:“苏苏长住店中,狐山无人打理也不行,办完事我就得赶紧回去了,所以便不多叨扰,这些灵石足够苏苏用一段时日,过些日子,我再派人送来。”
陆离点头,目送允人带着冷月离开。
他转眸看向攸宁道:“同去。”
“是。”
二人一鬼出了蜉蝣客栈,往黄泉路走去。
今日黄泉路上的彼岸花并未开放,只有绿叶展开,将这条路显得更加萧条。
路上偶然路过一队牵着鬼魂去投胎的鬼差,两方人也互相打着招呼。
斯年小心的问道:“你们是要送我去投胎吗?”
攸宁回道:“不会的。”
斯年温润的一笑,道:“若是送我去投胎,请给我喝两碗孟婆汤,帮我将脸毁掉。”
喝两碗孟婆汤,让他彻底的忘记。
毁掉容貌,因为无颜去见父母。
攸宁轻声应道:“好。”
不过一会儿,二人一鬼来到了地府城门口,隐约传来一些哀嚎声,紧接着,刺鼻的臭味如约而至,攸宁早已习惯了,提前捂住了口鼻。
千万别信那些仙女仙姑将飘逸的帕子挡在脸上,以此来遮挡味道。明白的告诉你,那一层薄纱真的屁用也没有。攸宁就实在的多,紧紧的将手扣在脸上,然后用嘴呼吸,虽然难看极了,但委实管用。
斯年也是一蹙眉,然后将手扣在脸上,真的,太刺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