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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南哭笑不得地看着殷鹰装模作样地撒泼,倒也不好意思立即就揭穿他。
《心慌慌》杂志社的主编殷鹰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身材适中,面貌清癯,身上有一股浓浓的书卷味儿,此刻虽然故作嚣张地伸胳膊挽袖子,咬牙切齿,却依旧掩盖不了身上那股书生气。
看看瞿南无动于衷,殷鹰笑着坐回老板椅上,目光慈祥地看着瞿南:“南子,怎么了?我不相信你是想要加薪才拿辞职吓唬我的。不过话说回来,杂志社倒是也该给你加薪了。”
瞿南苦笑:“老大,这次真不是钱的问题,我必须得辞职,要不,您给我请一年长假也行。”
“怎么了?”殷鹰认真起来,他站起身平视着瞿南:“有什么困难?说出来大家看看,能不能帮你想点办法?”中年人清癯的脸上少有地露出了焦急之色。
瞿南心里略有些小感动:“谢谢老大,不过这事怕是不好解决,”他面有难色地:“我身体出了点小毛病,大夫让我去乡下或者人少的地方静养一年。”
瞿南一边说着,看着殷鹰关心的脸色,心里倒是颇有些歉疚之意。
“这样啊?”殷鹰松了口气,思索一下:“好说,这假我准了!请假的这一年里工资照发,一年以后你准时给我回来上班!我一会儿通知人事部和会计部。这事就这样定了!”
“老大,这样不好吧,我不上班还领工资,其它同事会有看法的……”
殷鹰一挥手,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正要告诉你呢,你昨天揽回来的广告,奖金足够发你两年工资了,先拿出一半当工资发着,等你回来上班时,另外一半一次性发给你!”
果然是无商不奸啊!
老大你这么老奸巨滑,真是对不起你长的这幅文化人的模样!
瞿南心里暗暗腹诽:咱们杂志社的广告奖金向来都是一次性发完,你倒好,先拿出一半来当我一年的工资,另一半还要我回来才给我!亏得我刚才还感动得要命,以为你白给我发一年工资呢?!
咦?慢着,不对劲啊?!
“那个……老大……我什么时候揽到这么大的广告业务了?我怎么不知道啊?您别忽悠我行不?”
“南子你就别装了,凌霄集团明年新开盘的房地产盛世华庭,所有的广告都签到咱们杂志了,人家说得很清楚,就是冲着你来的,凌霄集团广告部的说是他们的董事长亲自交待的,就是冲着你的文章吸引人,客户群比较广?”
“林吼?林知秋?”瞿南明白了。看样子林吼开始兑现他的承诺了。只是,自己马上就要到深山里隐居一年,这样拿人家的广告费,真的好吗?
瞿南苦笑:“老大,我想我还是跟林知秋核实一下为好,毕竟我明年一年都不在这儿……”
殷鹰毫不在意地挥手:“你们关系这么铁了啊?直呼全名?没关系,你去核实,我估摸着,”中年人露出一个老奸巨滑的笑:“这笔广告费没跑!你也没跑!弄不好,还得再搭进来一个!”
“奸商啊!”瞿南心里哀嚎着,捏着自己的辞职报告,像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走出总编办公室。
祸不单行,外面还有一大群同事呢。
艳羡的眼球落了一地,看到他出来,众人纷纷努出笑容:“恭喜南子!殷总给你涨薪了吧?”
“南子晚上要请客哦,去豪轩大酒楼!”
“涨了……”瞿南有气无力:“请吧!豪轩就豪轩!”
众人看他痛苦的样子,以为是心疼口袋里的钱,纷纷打趣起哄,蔡友说得最是不堪:“咱们今天要把南子吃到……”他停了一下,不怀好意地笑着:“让他当了裤子付账!”
瞿南倒是无所谓,豪轩虽然很贵,可是第一自己要离开杂志社,离开之前确实应当和同事们聚一聚,第二也是最重要的,在未来的一年当中,自己恐怕是有钱也没处花了,还不如索性大方一次,来个最后的辉煌。
一帮子同事好容易等到下班,闹哄哄地一齐向豪轩而去。
豪轩大酒楼离杂志社并不太远,也就走一千米左右,众人担心喝了酒不能开车,索性大伙一路嘻嘻哈哈边走边聊地走了过去。
杂志社这帮子人是经常在豪轩聚会的,门口应门的门童差不多都认识他们,见是老顾客来了,直接就给领到楼上的雅间里去。
瞿南在众人的恭维和叫骂声里点了菜,服务员很快地把酒端了上来,几个酒量豪些的,不等菜上齐就已经开始端着杯子开始敬酒了。
瞿南是今天的主角,当然也是火力首先攻击的对象,尤其是知道他竟然拿下了凌霄集团明年一年的首页广告,众人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松一口气者有之,总之都是端着杯子不要命地上来敬酒。
“南子,感谢你帮着财务部减轻明年一年的压力!”
这是报社财务部的小许。现在纸媒没落,经济普遍不景气,即使《心慌慌》杂志发行量还不错,但报社财务部还是银根紧张,堪称捉襟见肘。瞿南这次拉回来的广告,给财务部帮了大忙,也难怪小许敬酒时不管瞿南喝没喝,自己先灌了一大杯。
“南哥,喝了这杯酒,带兄弟们认识一下凌霄的董事长?你吃肉,给兄弟们喝点汤也成啊?”
这是新来的记者小李。只有新来的记者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那些老记者都知道,别人的人脉就是别人的钱,一般都不会提出这种要求。
果然,瞿南苦笑着摇头:“我和他也不太熟,不过我尽量吧,如果有机会就介绍你们认识。”
他端起杯一饮而尽。
“南子,本事不小啊?喝!”
“南子,喝……”
没几个回合,瞿南就被灌得晕晕乎乎,不知道东南西北,他坐在椅子上摇手:“真不行了……”
手机铃声响起,伴随着嗡嗡的振动。
瞿南摆摆手:“我接个电话,你们先喝。”
“行,赶紧回来啊,等着你喝酒呢!”
瞿南拿起手机,摇晃着出了包厢,按下接听键:“喂?师父?什么,您已经到了?我……我现在去接您!不用了?您在我家啊?”
凌不才粗豪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震得电话嗡嗡作响:“小子你给我赶紧回来!都什么时候了还敢在外面鬼混,不要命了是吧?!”
瞿南一激凌,酒意已经化成冷汗散了大半。他收起手机,想想要是进去请假的话,这帮同事准饶不了自己。
唉,算了吧,还是做一回小人好了。先去吧台把账结了,瞿南做贼似的匆匆出门,打了个车直奔家里而去。
瞿南进门的时候,凌不才喝着小小亲手泡的功夫茶,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十几种小点心和水果,英俊潇洒的中年人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侃侃而谈,对面的小小,胖猴和黑猫并排坐着听得入迷。
几个人和妖谈笑风生,哪有半分担心他安危的样子。
瞿南进门一看这场面就没好气,故意把门摔得哐啷作响,又开始动静很大地换鞋。
也不怪他郁闷,从前天开始,凌不才几乎是每隔一个小时就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尽快收拾东西做好准备,说是瞿南有大祸临头,他要带着瞿南去深山中避祸一年。
开始时瞿南还不信,但架不住这老泼皮一天24个电话不分昼夜地打,让瞿南都有点怀疑,莫非他是属狗的,不用睡觉么?
被凌不才疲劳轰炸了两天,加上这厮说得煞有介事,瞿南也害怕起来,又担心进深山避祸会耽搁了杂志社的事,这才有了今天早上跟殷鹰辞职的事。
谁都看得出来瞿南同学心情不好撒酒疯,但是却没人在意这事儿。
凌不才只是瞟了他一眼,就继续说自己的去了;胖猴扭头冲他笑了笑,又着迷地转回去听;黑猫甩了甩尾巴,表示打过招呼了;小小算是最有良心的了,冲着瞿南笑了笑,低声招呼他:“南哥,自己换拖鞋,过来喝杯茶醒醒酒,听师父讲道。”
讲道?这老骗子懂得什么是道?
瞿南看看那油头粉脸的老骗子凌不才,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老骗子轻松地跷着二郎腿,喝着茶,侃着大天,把两人三妖侃得迷迷糊糊的,让瞿南打心眼里怀疑,他只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找个借口回来骗吃骗喝的?
你想骗吃骗喝倒好说,直说也就罢了,还骗得我把心爱的工作也辞了!!
换上拖鞋,随手把给小小带的盐酥虾放在餐桌上,瞿南懒洋洋地坐在凌不才身边,搂住他的肩膀:“师父,好久不见了,最近在哪儿发财?”
凌不才口若悬河正说得兴致高昂,被瞿南这一打岔,也忘了刚才自己正在说什么。他眼睛一瞪,一个爆栗敲在瞿南头上:“发财发财!发个屁财!不是为了你,老子早就逍遥快活去了,哪儿用得着陪你回那鬼不拉屎的地方去受罪?!”
看来老家伙没骗人,自己是真的有杀身之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