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这老儿做贼心虚,那宫阳正好借题发挥。
“什么?”
百里痴本就因为撩了周采薇之事,有些捕风捉影;又被宫阳无比锋利的眼神一下,立时神魂不稳。
当即面容再变,化成平素里身穿红衣的骚气青年模样。
宫阳不说话,就那么定定看着他。
不过两息不到的功夫,百里痴便不自觉一阵头皮发麻。
回想了半晌,终于将一支小鼓从储物袋内取出,满眼心疼的递给宫阳。
见宫阳依旧目光冷沉,不为所动。只得再次一翻手,将那他由借出去的黑色弯刀,也一并上缴了出来。
取出这二物之后,便将心一横,心道:“现在变宫扒皮了是吧,什么都想要?老子顶多回你念海内去睡它个三五十年便好。想要宝贝,没门!”
却才想到‘三五十年’这个字眼,他无形中就怂了。
不知为何,人一旦有了期待,便恨不能每天都睁眼不睡觉。
三五十年之后变成什么模样不好说,但再要攀上宫阳的关系去找周采薇,却无异于痴人说梦。
毕竟这家伙的三五十年,往往是那些大部,主城修士的一辈子;谁能知道三五十年之后,他不是自己玩火,被幽闭在另一处陌生空间之中?
若是一关就是几十上百年,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摸索了一会,拿出一方闪着金芒的砚台;随后是磨掉了小半截,异香扑鼻的石墨。还有就是一支笔尖秃了三成有余,状如毛笔之物。
这三物,算得上是他这些年搜刮众多小宗得来的,可以排进前三之物。
以他当年为了几块妖血石,便能出卖自身原则的心性而言:拿出此物,已经是大出血一般的觉悟。
奈何宫阳接过这三物之时,只是将目光在那秃了大部分的毛笔上扫了一眼,便再次回过头,朝百里痴狠狠瞪来。
“没有了,不信你看,整个储物袋都是扁的。”
两人分开了二十余年,这样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按理来说,以普通人的记忆,即便对对方有所畏惧,也早该淡了。
怎料百里痴在看到宫阳那森冷无情的目光之时,还是下意识的往回缩了一下。两人就又这般相顾无言,对峙了近半盏茶的功夫:
宫阳面无表情,目光灼灼。
百里痴则一脸被迫*害的模样,死死压住那个扁得不能再扁的储物袋,欲哭无泪。
终究还是这仙碑之魂不堪压力,信手一招,再次将一物取出。
却是一道漆黑如墨的古怪铭文。
这铭文,不同于当日明关送给方采薇那道仙遗篆字。
当初那篆字上面,仙人神魂之流的波动的确不少,且保留了一部分传承之地的气息。但此物,居然凭空便能模拟出一股浑厚无匹的神魂威压。
甚至就连宫阳那融合了仙遗传承的元婴,在看到此物之时,居然也隐约颤动了一下。
接着,又是一下。
待连续被牵动了数次之后,宫阳那原本刚毅无比的俊脸之上,蓦地流露出一抹压抑不住的欣喜之意。
“罢了,便放过你这次。自今往后,若是你再敢踏入周师姐居所两千丈范围;亦或者,被我从旁人嘴里听到半点幺蛾子,那你寄身那块破碎碑体,宫某定会将其彻底毁去。”
宫阳言罢,再次将那个黑色篆字抓到眼前,仔细查看。
良久之后,忽地开口问道:“此物,可是得自西荒魂谷偏北一带?”
“怎么?”
百里痴闻言,惊吓不小。
毕竟此物,是他接受西荒征召,率领驭鬼大宗部众驻守西荒魂谷之时。某一次窥空踏入西荒魂谷之后,在一处魂禁地带取出之物。
原以为即便宫阳去过西荒魂谷数次,也不见得能够知晓此物的来源。不料对方一开口,便连出处说得近乎八九不离十。
“那地方,可是被巨大无匹的神像虚影覆盖?”
宫阳再次语出惊人,就见百里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后又迅速摇了摇头,否认道:“此物得自西荒魂谷北麓不假,但巨大神像虚影,却不曾见得。”
百里痴说完,背过身扯了扯衣袖,心道:“好小贼,老夫险些就着了你的道。你说你抢走这魂禁篆字也就罢了,若是让你觉得老夫那些宝贝都是天上掉下来的,随意开口就能要走,那老夫还要不要玩了?”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顺手牵的有恃无恐。
一想到宫阳先前不过瞪瞪眼睛,就让自己乖乖倒贴了两件宝贝,百里痴就气不打一处来。
而今回过神来,便打定主意,稍后无论如何都不再听信宫阳恐吓。
甚至借机将自己剩下那个宝贝,直接以神魂覆盖,随时准备炼化。
好在宫阳没再多问,而是挥手让他出门。继而取出几枚玄级中品丹药放在身周,再次闭关起来。
接下来的秋季,宫阳都留在自己居所内。
明关也并未外出,整个天寒,当真犹如一处遗世独立的世外国度一般。无论整个西荒境内如何动荡,都波及不到一众有师门传承的核心弟子。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其实人道亦如是。
直到隆冬第一场雪来临,才有众多外门弟子,亦或者长老的身影,从天寒宗内部走出,奔赴西荒各地。
天寒巨戟鸣过数次,又无数次陷入沉默。
这一场雪,一直下了半月之久。让本就巍峨神秘的天寒,变得愈发高峻庄严。
待雪过放晴,漫山遍野的坚硬冰雪,被日光融化得无比晶莹之际,便有数道强悍的神魂波动,自天寒宗山门之外疾驰而来。
随后这些修士,或是一头扎入天寒左翼的天武殿内,亦或者去往偏北麓较远的寒罗殿之中。便连最近动静极少的镇魂殿,也相继有修士前来。
只是这些修为强悍的老怪,均都刚回宗内,便赶往各自所属的圣殿报到。
是故像宫阳和明关所在的核心弟子居所,反倒清冷如昔。
隆冬过去,天寒丛山峭壁上的寒梅,不知从哪个花苞开始绽放,转眼便连成一片。
镇魂殿,内门弟子居所。
周采薇居住的小院四周,春风一过,整个洞府外围,便化作一片烂漫花海。
积雪掩盖了挖掘的痕迹,仿佛这些花,都是一夜之间长出来一般。
两千余丈之外的一处山头上,一名身着白衣的青年背靠山石;偶尔从众多春草之缝隙中窥眼看来,在看到小楼周围的烂漫春花之时。
蓦地一咧嘴,笑成了一个三百斤的胖子。
却也没有守候几日,一场妖雨浇沃而至,落花如雨。再被一场呼啸群山的怪风一吹,凌乱成星星点点的落红残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