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对老夫这解答,可还满意?”
黄岐淡然一笑,随之凝目朝宫阳看来:“宫老弟年纪轻轻就有这样惊世骇俗的修为,定是擅长雕琢之辈。就不知这天下在你眼里,究竟预示着什么?”
“无它,不过想寻到一个人。”
宫阳说话间神情悲悯,须臾后觉得自己失态,便将手中余下的清茶端起来一饮而尽。
“难不成这一整个天下,还换不了一个人?”
华夏宰执满脸的不可置信,他自小就被教育要以天下为己任,个人私情得抛之脑后。时日一久,自然而然将天下空泛化,成为四海安宁、全民富庶一般的美梦了。
孰料宫阳对这天下的理解,居然可以具化成某个人,当真奇怪得紧。
“换不了。”
宫阳惨然一笑,不愿多言。
“若是老夫能帮你完成这个梦想,你,可愿加入我浮生门内?”
黄岐在宫阳才开口,便猜出他话语所指。稍微斟酌了一下,便缓缓给出这个提议。
“黄老这个提议,在宫某看来,却没有太大吸引力。况且,我们自始至终都不是一类人。”
宫阳面色恢复如常:“黄老要的,是天下之志;宫某要的,却是以天下之志去换一人。”
“好一个以天下之志,去换一人。”
华夏宰执轰然鼓掌,却是想到他从政这些年。每一次的决定都十分重要,终其根本,也不过从一个人的角度出发。
切切实实的应了宫阳‘夺天下之志为一人’这句话。
“若是‘天下之志’,终不许你只为这人呢?”
黄岐说话间将自身威压放出大半部分,却是想看看宫阳心神失守之后的反应。
“那我就破开这天下之志。”
宫阳无比执着的盯着一个方向,也不管黄岐这话有什么阴谋。
“哪怕本心尽丧,也无妨?”
黄岐探得宫阳心神间浑不设防,再次挑动他心神缺失,同时以神念冲击宫阳念海。
“有何不可?”
宫阳目光一沉,平静的脸上霎时流转过一丝罕见的戾气,隐隐有了中魔的征兆。
“小阳!”
华夏宰执虽不懂修士自身的心魔所在,却在看到宫阳神色狰狞;而另一旁黄岐微微一笑,似是心有所指一般,于是出声提醒。
“怎么,焦哥有事?”
宫阳面上戾气隐现,差不多小半分钟之后,才回过头去,满是感激的看向华夏宰执。
“没什么事。”
华夏宰执淡淡一笑,见宫阳面色恢复如常,便再次笑道:“既然两位都说了对这‘天下’的理解,焦某不才,便也简单称述一番。”
“愿闻其详。”
黄岐将眼内一丝寒意深深藏起,云淡风轻的抬了抬手。
“焦某不是修士,没法获得更多大五行元力亲睐,是故对这天下的理解,或许会十分鄙薄。”
华夏宰执说话间看了黄岐一眼,缓缓道:“焦某自出生,便有意无意的去往华夏各地进行考研调查,更是在华夏各地均做过不少政事;如此仓皇半生,方才承众人之情,坐到这个位置。其中的铁血和牵绊定然不少,是故将这天下一分为三,其一为小家,其二为铁幕,其三为民愿,远没有那么肆意超脱。”
宫阳不说话。
“哈哈,宰执这番话,却是胜我二人太多。如果以宰执的言语来区分,老夫便是民贼;而宫老弟,则是实打实的民妖。”
黄岐哈哈一笑,却是对华夏宰执的言语一笑置之。
“何为民贼?何为民妖?”
华夏宰执对于黄岐的言语很是不解,当下出言追问。
“夺万民之志,逞匹夫之气,是为民贼;以天下之志,成一己私愿,是为民妖。”
黄岐字字诛心,若是宫阳心内有那么一星半点酸腐的“为国为民”思想,定会再生心魔。
只要宫阳还有心魔,他就能借用那相士的“观心之术”,一寸寸凿开宫阳的神念缺陷。
“好一个民妖,我喜欢。”
不料宫阳只是扬了扬手里的茶杯,不作辩驳。
黄岐暗道可惜,却也不表现出半点,示意宫阳和华夏宰执随意。
“焦哥,此地之事,我会料理;至于上京的乱局,我也会一一理顺。眼下局势对你不利,更何况先前你点破大长老邪术,恐怕他已经生了杀机,所以你先走吧。”
宫阳与黄岐简单交流间,分出一丝神识,向华夏宰执说了这么一句。
“两位,眼下上京局势混乱,加上焦某事忙,这就告辞吧。”
华夏宰执闻言,立时起身朝两人一拱手,说明去意。
“焦哥慢走。”
宫阳点了会意。
“不送。”
大长老若有所思,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说法。
待华夏宰执走后,二人已经茶过三巡。宫阳当下也不再续杯,而是朗笑一声,兀自开口:“大长老能从不远万里之外将我寻来,恐怕不单单是聊这令人牙酸的问题。”
“的确,若是因为这问题消耗了你我的时间,却是颇不值得。”
大长老同样一阵哈哈。
“就不知大长老这次是来问罪呢,还是另有想法?”
“问罪不敢当,毕竟这普天之下,能谈心之人不多,能彼此听懂对方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我们这次会面,我更希望能有一个明确一些的答案,或者结果。”
黄岐目光凝起,身周阳力自行流动,却是摆明了要讨教宫阳的修为。
“喔,不知大长老想要什么样的答案,抑或是结果?”
感知到黄岐身上的阳力波动,宫阳同时将自身阳力修为放出一丝,随着黄岐的修为上下波动。
“我要的答案,其实之前已经说过。”
黄岐再次促动自身阳力。
宫阳不甘示弱,淡然道:“若黄老说的是帮我完成‘换一人’的心愿,其后再让我加入你浮生门的问题,在下其实之前就曾回答过你。所以此问,无须再提。”
“哈哈,果然后生可畏,居然不看老夫能给出的条件,就一口回绝?”
“不用看,其一,即便黄老当真能夺这天下之志,恐怕也换不回宫某想要那人。所以,多说无益。”
宫阳不给黄岐任何情面,直接将他想游说自己加入浮生门的话题打断。
“好吧。”
黄岐叹了一声,目光再凝:“从老夫杀那算命的相士之事,宫老弟就能看出黄某的脾性。既然合作不成,那我们就索性赌一把。”
他这话倒也并非妄自揣测,毕竟宫阳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不仅修为暴增;更是连挑他浮生门玄部、地部两大总坛。
以此来看,宫阳的目的,当是和浮生门的目的一致,只是要的结果不同罢了。
“赌什么?”
宫阳自从见到黄岐起,就对此人没太多好感,当下平静发问。
“赌气运,同时也赌生死。”
“如何赌?”
两人之间威势接连攀升,只听得“咔嚓嚓”几声细响,就见位于两人中间的硬木茶几,骤然从中裂出几道裂缝来。
“太衍古四相阵,老夫在四年前已经寻得那第四相所在,却是处于东海星宿岛之上。自发现起,老夫便一直在推演此相的变生所在,终于得知其一个秘密。”
黄岐明显在吊宫阳胃口,知晓他已经破了自己前三相的布防,对于第四相定然垂涎欲滴。
“什么秘密?”
宫阳洞悉他的心机,索性如他所愿。
“就是每年隆冬朔时,那星宿岛上,就会有万千星宿落下。在这星宿落下之时,不仅有强大法器出现,更有直接能毁灭修士神念之力溢出。”
黄岐顿了一顿:“到时你我二人一同前往,只需获得老夫给你这清单上的三物而不身死,老夫便甘愿认输,此生远走玄黄,绝不再挂念龙脉之事。”
“黄老这个提议听上去倒是重听,仔细寻思起来,却是对宫某没有半分好处。”
宫阳言罢一笑,不愿与黄岐多言。
“宫老弟此话怎讲?”
“无它,只是若宫某当先掠阵,侥幸取得那些宝物倒也罢了。若是身死其中,岂不是赔本不说,连吆喝都赚不了半点。”
宫阳言之凿凿,由不得黄岐耍什么手段。
“诚如宫老弟所言,对于我等修士而言,求道事小,惜命为重;若无与之匹配的报酬就去做某些事,却是太过冒失。这确实是老夫疏忽了,恰巧届时星宿岛会有两个空间裂缝打开,你任选其一,老夫自然会进入另一道裂缝,福祸对等,这才算赌。”
黄岐说着一甩手,将一枚普通龟甲残片甩了过来。
“如此,宫某便先告辞,隆冬朔日,东海星宿岛见!”
宫阳看也不看,一把抓起龟鉴,当先走出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