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防万一,陆天没有骑马去镇上,带着大黑就出门了。路上几乎没什么人,有也只是低头匆匆赶路的。陆天一路张望,到了镇上,那败落的情况让他大吃一惊。
曾经熙熙攘攘的街道,如今只有几个形容枯槁的落魄行人,分不清是当地人还是流民;曾经商店林立的街道,已经被大火烧得精光,只剩下黑乎乎的墙壁和门口的石墩控诉着不公的对待;入目之处,皆是颓垣断壁。陆天越看越心惊,他快步走向曾经的狗不理,心里依稀有些期盼,然则这是注定要落空的了。狗不理已经只剩下几度墙了,不知道是因为曾经有柴火还是怎的,烧得都比其他地方严重,完全找不到木质的东西了。
他站在铺面前,曾经排队买包子的情况仿佛还在眼前,可现在就只剩下秃顶墙壁了,怎不让人心伤!突然,他看到堂屋里有一个瘦肉的身影,蹲坐在地上,背对着自己。他总觉得那背影很熟悉,迈步进去,一看,居然是余青!
虽然余青此刻是男子的打扮,且把脸都涂黑了,然则陆天一看,还是就能认出来。不知不觉中,茫茫人海里,一眼就能把对方找出来了。他急忙把余青从地上拉起来:“怎么了?别坐地上,地上凉。”
余青长叹一声,顺着他的劲站了起来,还毫无形象地拍拍屁股上的泥:“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陆天说完皱眉,“你怎么过来了?大哥呢?怎么放你一个人在这?”
“大哥没来。”余青不想跟他说大哥没同意她出来,她自己偷跑出来的。“好了,要看的你也看了,回吧。”
陆天定定地看着她,不动也不说话。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余青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她原以为,镇上最多就是被敌军占领了,没想,这里居然成了空城,什么都没了。一时心乱,就席地而坐想好好想想以后,谁想陆天就来了。“回吧回吧,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别在我店里晃,我看心烦。”
陆天眼色暗了暗,垂着的手又握了起来。“我没同意你,你??????”却一时气结,实在说不出自己被休的事实。
余青也不理他,她已经来了好一会了,狗不理现在除了地皮,什么都没了。当初那段时间的营业款项还没来得及跟陈叔结算,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陈叔一家是生是死,也不知道。她拿回家的就两百两,进山之前她偷偷埋在了院子里,这事陆天也不知道的。他只知道钱在她身上,但他是不会向她问的。
一时半会,余青也想不出来要怎么处理。
“青儿,我们这样,是不算的。”陆天还是开口了,“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跟我好好谈谈,但,但自古是没有休夫的说法的。”
“没有休夫?”余青挑眉。
“夫妻两人过不下去了,可以和离;妻子犯了七条,可以休妻。”陆天沉沉地说,“我知道,这次是我不对,但??????”
“但是,总之,可是,然而,是吧?反正就是有理由是吧?”余青心口里的那股烦躁又升起来了,“陆天,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也不想看到你,请你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哦,你现在正好有机会去娶你那小青梅雪英。”说着余青转过身去直接进了院子里。余青的声音有些高,引得大黑低低吠了一声,街道上蜷缩在屋角的乞丐都看向这边来。
陆天深感无力,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他跟在她后面:“你去看过有间客栈了没?”一路走来,福客居、醉仙楼都没有了,也不知道楚公子他们怎么样了。
余青一愣,来的时候还记得的,但刚才来了狗不理,其他事情都忘了。刚一转身,就差点撞上陆天:“你进来做什么!”不知道怎么回事,余青现在是一看到陆天心里就不耐烦。
“我们一起走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陆天这回倒知道不要惹毛了余青。
余青站住,深深呼了一口气,双手横抱在胸前,睥睨某人:“你不放心?你不放心什么?你是我什么”
“青儿。”陆天深深地看着她,“我不会承认和离的,以后你还是我的娘子。你现在??????”
“够了!”余青实在是不想谈论这些,她转身又出去了,往着有间客栈的方向。陆天也默默跟在她后面。
越走越觉得奇怪,空气中有种诡异的气息,让人窒息得很。安静,这是余青的第一感觉,她仿佛感觉天地间,就只有自己和陆天的脚步声,诡异的安静,安静得仿佛风都静止了,空气中漂浮着诡异的腥味。陆天不知不觉中就走了余青左前侧,始终保持着三步远的位置。突然,走在前面的大黑狂吠不止,拼命往前跑。
余青心里的恐慌达到了极点,她突然站住不敢往前面去了。陆天转过身,一把就牵过她的手:“是血腥味。”越来越浓的血腥味。
陆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打了个口哨把大黑招呼了回来,但大黑一直咬着陆天裤腿围着他转,示意他往前。可陆天一声呵斥,就硬拉着余青往狗不理的方向去。他记得,那对面的墙角,蜷缩着几个乞丐。
余青有些气闷,但对于刚才那种诡异的气愤,她确实不敢去碰触。自从穿越过来之后,这些妖魔鬼怪的事情,她心里多少是有些信的。
陆天把余青拉到了狗不理,推她进去:“你在这收拾收拾也好,坐坐也好,哪也别去,等我回来。”说着招呼了一声大黑,指着余青,大黑虽不满,但也乖乖地站到余青旁边了。
“我迟早不是知道?”余青依稀猜到前面的情况,也知道陆天是怕自己吓到,“你真放心我一个人在这?我好像也闻到了血腥味。”
然则一路回来,陆天已经看到刚才自己忽略的墙壁上的那些痕迹,此刻,他很想即刻就拉着余青回去,又迫切想证实自己内心的想法。余青这么一说,他皱眉:“安静站这,别动!”说着自己快步往那几个乞丐之地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余青是不是站在原地。
是三个看不性别的勉强还可以称之为人的生物,很瘦,很臭,越走近那股酸臭就越臭。他们定定地看着陆天朝自己走来,带着些许恐慌,亦带着某种坦然。
陆天在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蹲下:“请问,这里曾经发生了些什么?”
“死了,都死了。”其中一个听到陆天的问话,身子猛地一颤,随即喃喃地说。
“谁死了?”陆天皱眉,可剩下的那两人就定定地看着陆天,不说话。陆天才发现他们互相抱成一团蜷缩着,似乎没有松开的迹象。
“你们是谁,怎么在这?”陆天有种挫败的感觉,他明显感觉自己问不出什么,却不会套话。
“我来吧。”这时余青也走过来了,“你们的家是不是也被烧了?”
三个乞丐一阵哆嗦,看了看余青,点头。
“家人是不是被杀了?”
“啊!”其中一个大叫了起来,拼命拉扯其他二人,缩着头,就往墙角里躲。
陆天拉着余青站了起来,往后退开,以防他们失控。然则二人心里也模糊知道,事实很沉重。这时,从街道尽头传来骨碌碌的声音,一个老人推着一辆独轮车向他们这边走来。车轮滚过石板街道的声音很是独特,在这安静的时刻,显得诡异异常。
可等老人走到离陆天他们还只有十米的时候,大黑冲他叫了两声,老人一直低着的头抬了起来,双方都愣住了:陈叔!
“陈叔,你?”余青呆住了,本来只有三十多的陈叔,头发全白了,脸上的沧桑仿佛已经五六十岁。
“东家!”陈叔颤抖地说出这两个字,随即趴跪下来大哭。
余青和陆天就要朝他走去,谁料他失控地大喊:“东家,别过来,东家。”一边哭喊一边后退。
“陈叔,你怎么了,陈叔?”余青就想上前,可不仅仅被陆天拉住,连大黑也咬着她的裤脚不让她动。
“陈叔,你是不是刚从有间客栈那边过来?”陆天问到了浓重的臭腥味。
陈叔点点头,随即指着狗不理说:“东家,我们进去说。”
余青很是疑惑,然则还是跨了进去,陈叔也跟了进去,然则还是跟他们保持一定距离,一进到院子里,陈叔就跪了下来:“东家,我对不起你们!”说着又是一番嚎啕大哭。
余青这回也不急了,陆天就站在她边上,两人安静地等着陈叔说明真相。
“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东家了!”陈叔良久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整个人还颤抖着,看着院子里的水井,仿佛在自言自语,“我去到陆家村的时候,东家家里已经全被烧了,我以为,我以为??????”
“陈叔,我们没事。”余青出声安慰他。
陈叔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点头:“是,是,东家没事,是好事!可是,对不起东家,我没守好狗不理,我??????”
“没事,陈叔,您别急,慢点说。”余青看他情绪还有些失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