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枝瞪着眼,胸口起伏气的厉害,若不是碍着展欢颜的身份,估摸着都要扑上去了,气呼呼道,“大小姐说的事情奴婢根本就连听都没听说过,更没有随便动过小姐的东西,至于说到下毒……小姐若是看不惯奴婢这个做丫头的,直接把奴婢遣出院子也就是了,何必找借口来糟践人。”
“大小姐,凤枝这个丫头虽说是蛮了点,但却是个老实的,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张妈妈试着道,“奴婢看着她倒不像是这样的人。”
“张妈妈,难道你还没有看清楚眼前的情形吗?”展欢颜道,却是半分面子也不给她,“若是寻常的事,我也不会这么不依不饶的,可是现在她盗的不是寻常的东西,她是直接要我的命。我才开口说了她两句,你们一个个的就觉得是我故意刁难糟践了她,这么算起来,这整个院子里就只有大小姐我的命最不值钱了是吧?”
展欢颜的声色俱厉,说话间凤目一转,带着说不出的冷厉。
张妈妈一颤,仓皇跪下,“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没什么只是的。”展欢颜打断她的话,“张妈妈你给我听好了,我这么纵着你,是看在你服侍我多年的份上不想下你的面子,如果到了现在你还分不清到底谁才是这个院子里的主子的话……再忤逆我的意思,你就马上自己去母亲那里回话吧,就说是我这座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平时展欢颜不管事,张妈妈作威作福跋扈的不得了,更是没上没下。
这一次既然是要杀鸡儆猴,那么就索性把张妈妈的坏毛病也给一并改了。
张妈妈头次听她说这么重的话,连忙跪下,抹了把汗道:“大小姐息怒,是老奴糊涂,您饶我一次,老奴日后一定尽心尽力的服侍大小姐。”
“跪到一边去!”展欢颜的面色冷凝,却没松口。
张妈妈不敢多言,膝行着往旁边挪了两步垂头跪着。
展欢颜重新看向凤枝,道:“方才我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你认是不认?”
“奴婢没有害过大小姐,无法认罪!”凤枝梗着脖子道,眉目之间隐约可见怒气却不见心虚。
展欢颜看着她,倒是十分佩服崔姨娘用人的本事……
能找到这么个明明已经东窗事发都临危不乱的丫头替她做事,当真是不容易,估计她院子里也找不出第二个像凤枝一样胆子这样正的奴才了。
“这些器具我都已经找人确认过了,的确是被人动了手脚,橱柜的钥匙是你管着的,这事儿怎么解释?”展欢颜道。
凤枝皱眉:“橱柜的钥匙的确是奴婢管着的,可是这些东西经手的却不只奴婢一个人,奴婢平时就只负责收拾,就算是这些东西上真的出了什么岔子,大小姐也不该这就认定了是奴婢所为。而且……”
凤枝说着一顿,回头去看了眼跪在旁边的张妈妈,“那柜子的钥匙张妈妈那里还有一串备用的,若是拿着钥匙的人就有嫌疑,大小姐也不该就盯着奴婢一个人。”
张妈妈一急,刚要开口辩驳,但是无意间瞥见展欢颜的脸色就住了嘴。
“这样说来,你就是不认了?”展欢颜道。
“奴婢没有做过,没有办法承认!”凤枝道,不卑不亢,甚至还能直视展欢颜的目光而面不改色,任凭是谁看在眼里也都会觉得她无辜。
展欢颜见状,就轻笑出声。
凤枝看在眼里,眉头就皱的更紧了些。
展欢颜沉默片刻,就扭头对琦花和巧玉道,“你们两个去她的屋子里搜一搜。”
“是,大小姐!”两人领命,进了旁边的屋子。
凤枝咬着牙,并无半分的惧意。
展欢颜双手拢在袖子里,却是比她更加镇定的等着。
过了会儿琦花和巧玉两个就从屋里出来,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的对展欢颜摇了摇头:“大小姐,已经搜过了,没有发现什么。”
“是么?”展欢颜的唇角勾了勾,表情上依旧平静,看不出有多意外或者失落。
凤枝看在眼里,大惑不解,但还是马上开口道,“大小姐已经搜过了,现在可以证明奴婢和此事无关了吧?”
“怎么?你觉得冤屈的紧?”展欢颜莞尔,语气不冷不热。
“奴婢是觉得冤屈!”凤枝道,抬起袖子抹了把泪,“大小姐不信奴婢奴婢无话可说,可奴婢也是要脸面的人,就这样背上了谋害主子的罪名,日后在这府里就再抬不起头来了。大小姐既然证明此事和奴才无关,那么就请大小姐做主还奴婢一个公道吧。”
“哦?”展欢颜沉吟一声,“那你觉得这个公道我该如何给你?”
凤枝抿抿唇,像是想了一下,然后目光就落在地上的那几样器具上,“奴婢也相信大小姐不是个无中生有的人,既然这些器具摆在这里了……如果真的有人要对大小姐不利,那么那人也一定是在咱们院子里,大小姐既然已经搜过我的屋子的,大可以把其他人的也一并搜了,没准真能把凶手揪出来。”
展欢颜不语,垂眸看着袖子上金丝绣线的纹路像是在权衡。
琦花灵机一动,上前小声提醒道,“大小姐,既然您人都已经来了,今天这事儿就万没有不了了之的道理,还是都搜一搜吧!”
她想到的是芝兰。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展欢颜上来就针对凤枝,琦花还是觉得芝兰的嫌疑才是最大的。
展欢颜想了想,终于点头:“也好!”
然后转向张妈妈:“这件事就不用别人插手了,张妈妈,还是你带着琦花和巧玉去吧,挨间房的都给我查仔细了。”
“是,大小姐!”张妈妈连忙应着爬起来。
墨玉斋就展欢颜一个主子,所有的下人加起来也就十来个,分住在七间屋子里。
三个人手脚麻利的挨间屋子查了一遍,竟然真在芝兰的屋子里翻出了东西来。
张妈妈捧着把一把钥匙还有一个小纸包送过来,脸上颜色铁青一片……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敢对展欢颜下这样的狠手。
“大小姐,这是在芝兰和兰草合住的屋子里找到的,东西就藏在窗台下面的砖缝里,不知道是谁的。”张妈妈道。
话音未落,后面一个小丫头就已经哭着扑了出来,一把抱住展欢颜的小腿道,“大小姐,冤枉,奴婢冤枉,奴婢从没见过这两样东西,这跟奴婢没有关系啊。”
正是和芝兰同屋的兰草。
兰草只有十二岁,样子还生的很稚嫩,恐惧的呜呜直哭。
“这样说来,这些东西就该是芝兰的了?”张妈妈冷着脸道。
“奴婢不知道,奴婢反正是没见过!”兰草道。
张妈妈左右一看这才想起来芝兰不在,本来只怀疑五分,这会儿却是怀疑了七分,厉声道,“哭什么哭,还不先把话给我说清楚了,芝兰她人呢?”
“奴婢也不知道。”兰草眼泪汪汪的,连忙忍住哭声,抽搭着道,“那会儿说是起夜,去了茅房,最近她晚上经常闹肚子。”
“经常?”展欢颜起了丝兴致,“怎么个经常法?”
兰草茫然的看向她,琦花在旁边看着干着急,忍不住道,“最近这段时间,芝兰是不是隔两天就要半夜溜出去?”
“这……她说是闹肚子的。”兰草小声道。
张妈妈立刻就明白过来,咬牙切齿道:“这个小贱人!”
凤枝的目光闪了一闪,突然瞪大了眼惊讶道,“奴婢想起来了,前几天芝兰跟奴婢说是要清理橱柜里头,特意跟奴婢借了钥匙去用,中午拿走了,一直到晚上才还回来的。”
“大小姐,一定是芝兰借故拿了钥匙去锁匠那里配了这个。”张妈妈道。
展欢颜但笑不语,只对张妈妈道,“搜到的东西拿给我看看。”
“是!”张妈妈把钥匙和纸包一并递过去,展欢颜只从她手里取了那把钥匙拿在手里反复的摸了摸,然后眼底的笑容就越发的深了。
张妈妈无暇注意她的神色,跺着脚道:“芝兰那贱丫头别是畏罪潜逃了,大小姐,让奴婢带上几个人去抓她回来吧?竟敢对大小姐使这样龌龊的手段,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展欢颜不置可否,却是目光微微一瞥,往院外的方向扫了眼。
琦花最近察言观色成了习惯,下意识的也跟着看过去。
“什么人在那里?”琦花厉喝一声。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个人影瑟瑟发抖的躲在拱门后头,此时一惊,整个身子就软了的泥鳅一样瞬时滑落伏在了地上。
赫然……正是之前偷溜出去的芝兰。
“芝兰?”琦花低呼。
展欢颜抬了下眉头:“去把她带过来!”
“是!”琦花和巧玉两个走过去,一左一右的把芝兰拽过来。
芝兰整个身子软了的泥巴一样,完全没有主心骨,完全被拖过来的,最后被两人扔在了展欢颜的脚下。
“大……大小姐!”芝兰颤声道,脑袋伏的极低。
“你这贱蹄子,死到哪里去了?半天寻不见人。”张妈妈怒道。
“我……我……”芝兰眼神慌乱的盯着地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展欢颜横了张妈妈一眼,张妈妈之前得了她的警告,忙是住了嘴。
展欢颜看向芝兰道,“方才凤枝和兰草指认你的供词你应该都听到了吧?别说我不给你分辩的机会,你有什么话就一次性都说了吧。”
“奴婢什么也没有做,我……我也没见过这两样东西。”芝兰道,语气怯懦,战战兢兢的。
“前两天,是你借了我的钥匙。”凤枝皱着眉头轻声道,倒没有攀咬指责,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芝兰抖的厉害,闻言眼泪就滚了出来,畏畏缩缩的抬头看了眼展欢颜道,“奴婢是拿了钥匙,可当时是凤枝说让奴婢抽空把橱柜里外都给清理一遍的。”
话虽如此,却是明显的底气不足。
凤枝终于来了脾气,指着她怒声道:“你这是颠倒是非,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而且我又凭什么指使你做事的?”
芝兰只是期期艾艾的看着展欢颜,同时目光更是闪躲的厉害,怎么看都是心虚。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展欢颜身上,等着她处置芝兰。
“想活命吗?”展欢颜淡淡一笑,看向芝兰。
芝兰咬着嘴唇,谦卑的点了点头。
展欢颜莞尔,也不问她之前都去了那里,却是径自扭头对巧玉和琦花吩咐道:“你们两个再去凤枝的屋子里仔细瞧瞧,若是还没有发现,那就把被褥枕头那些全都给我抱出来,还有她的衣物鞋袜。”
凤枝的心头一跳,一维持冷静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站起来大声道:“大小姐,您这分明就是针对奴婢的,您若是看不上奴婢直说就好,何必这样刻薄,一定要往奴婢身上泼脏水?”
“是啊,我今天就是针对你的!”展欢颜挑眉。
刻薄又如何?她倒是极喜欢这两个字,还指望着这样的名声活命呢!
凤枝嘴巴张了张,竟是一时语塞。
“照我的吩咐去做。”展欢颜已经再次移开视线,语气冷硬不容拒绝。
琦花和巧玉对望一眼,依言去把凤枝的所有东西都一并给搬了出来,扔在众人面前。
“棉被、枕头都撕了,一点一点棉絮的给我摸清楚了,鞋底子划了,衣服和鞋垫也全都给我剪开。”展欢颜道。
“大小姐,您太过分了!”凤枝嘶声尖叫,眼睛通红的就要上过来抢夺。
“张妈妈!”展欢颜冷然叱道。
张妈妈一个机灵,连忙叫过两个婆子把她架着等在一边。
凤枝又撒起泼来,手脚踢腾,可她就算是再厉害,也抵不过两个膀大腰粗的婆子的挟制。
巧玉和琦花手脚麻利的把她的东西一一拆开来查验,最后竟然真在不厚的鞋垫里头剪出一些白色的粉末来。
“大小姐,真的有东西!”琦花不可思议的惊呼。
展欢颜的唇角牵起一个冰冷的笑容,直接抬眸看向凤枝,淡淡的吐出两个字:“解释!”
凤枝的脸色惨变,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大力的摇着头道,“大小姐,奴婢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是有人害我,一定是有人害我!是芝兰,是她为了脱罪才藏了这脏东西在我身上,大小姐您不要被她骗了。”
芝兰的几次张嘴都没能说出话来,只是瑟瑟发抖的不住抹眼泪。
“大小姐,这两个丫头身上都搜出了毒药,并且两人也都带着钥匙,您看这事儿……”张妈妈为难道。
眼前的情况很明白,两人之中肯定有一个是被陷害的。
当然了,所有人都更倾向于凤枝。
展欢颜不置可否,看着凤枝腰际挂着的一串钥匙道,“巧玉、琦花,你们俩拿那钥匙去耳房,把橱柜里所有的碗碟和茶具都给我搬出来,再给我提一大壶水来!”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两人还是顺从的去了。
展欢颜命人把所有的瓷碗和茶杯都摆在地上,然后倒满水。
茶碗是两套,加起来十六只,碗碟四套,瓷碗加起来也是十六只,再加上之前她带来的两只茶碗和一个彩釉瓷碗,一共是三十五件,都装了水摆在前面。
两个婆子把凤枝也推过来和芝兰一起跪在前头。
展欢颜低头看着自己修剪完美的指甲从容微笑:“既然你们两个互相指证,又谁都给不出个明确的证据来证明是对方所为,现在我就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证明清白。你们之间真正下毒的那个人应该很清楚我这病是怎么来的,我已经叫人确认过了,这药只是慢性毒药,就算吃下去,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人,至多也就是和我一样,病上一段时间。现在你们两个就把这些碗里的水分着喝了吧,我也不管你们到底是谁做的了,只要你们把这水喝了,我就既往不咎,此事作罢!”
展欢颜的语气闲散,但是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
芝兰怯怯的抬头去观察的她的面色,凤枝则是唇角紧绷盯着眼前一大片的茶碗神色阴郁。
“嗯?”展欢颜等了片刻,没见到两人的动作就于瞬间敛了笑容,冷厉道:“都不动手,是要我叫人给你们灌下去吗?”
芝兰又偷偷瞧了眼她的面色,一狠心就捧起一碗水仰头灌了下去……
如果只是像展欢颜一样病上几天她也认了,怎么也不至于要命,可是如果被冠一个谋害主子的罪名,那就必死无疑了。
芝兰喝了一碗也就横了心,紧接着又去拿第二碗。
旁边的凤枝却是一直没动,脸色沉的越发难看。
“芝兰,你不用喝了,先跪到旁边去。”展欢颜看在眼里,眼底最后的一点笑意也全部消失不见,对旁边的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道,“既然凤枝姑娘懒得自己动手,就由你们来吧,把剩下的全部给她灌下去!”
裴云默说这药一点一点的吃不会露出迹象,可一次吃的多了也会当场毙命,崔姨娘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做这件事就不可能不把这药的详细作用告诉直接负责下手的人知道,所以这水,凤枝是无论如何也没有胆子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