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典走下云台后,官兵宣慰队也因此收兵,随之而来的是广宗城上黄巾一片欢呼。
张角趁着士气高昂,告知四方将领,齐会大将军府。刘杲因为身挂城门校尉,也一起入座会谈。张角所提问题非是其他,正是讨论眼下河南失利,广宗该如何应对这即将到来的危机。
席间诸将议论纷纷,有言当趁此机,夹阵子卢植;有言固守以待天下之变;有言当弃城而走入青州;有言南避荆扬。群议纷纷,各执其词。刘杲听闻这些诸将提议,心中秉然:“果然。这些能领任一方的部将,都曾提出过类似我当日建议,只是张角在历史上为甚单守此城?”
刘杲因初次参加黄巾军此类会议,从头至尾一直竖耳听之,不曾建言一词。诸将有欲和刘杲相交者,将话题有意引导向刘杲,刘杲也是但唯唯尔!最后,张角甚至都看不惯刘杲的沉默,令刘杲言策,刘杲也是应付道:“汉军士气高昂,难以硬战!”见刘杲终不言物,碍于诸将齐在,张角也不便勉强。
商议一番,众将意见依旧不能统一,或说没有会谈出些能解决眼前问题的策略。众将散离之前,张角突然道:“南面传来密报,曼成前日战死宛城。想来官军的捷报也快传来。”
众将听到张角所言,都是神色微变。刘杲甚至还注意到,会议时,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人,此刻脸上霎那间布满一层密汗,身子也在不自觉的颤抖。
“嗯?宛城的张曼成,莫非还涉及到黄巾内部的权利斗争?”刘杲心中疑惑。
刘杲四下查探间,又发现几人面露恍然之色,显然是通晓某些变故环节。刘杲此时才突然发现,虽然他此时入广宗已经二月多,可对这个城池还是那么陌生。
“死者已死。眼下广宗也不是必死之地,诸位也不必太过悲观!”张角模棱两可安慰众人一番,便命众人退去。
刘杲随众而出,行至辕门,却被张角仆从召回。刘杲重回大将军府,被领入张角书房密谈。此时书房内,不过数人尔!
张角言:“刚才,我观子羽似乎早已定策。子羽不愿与堂前俗将相谈,可愿与角言乎?”张角此话一出,书房内数人望向刘杲目光都多了些某种意味。
“怎么又离间我与你手下诸将的关系?这个张角到底搞什么东东?”刘杲心中疑惑更深。
“我以为,广宗之忧,不在卢植。卢植易破,然虽破之,无益天下大势。”刘杲为保住自己在张角眼中“人才”形象,于是又开始利用历史。
“卢植固守城外,百里野障。虽十万众,不能冲阵。楚城门何以言卢植易破?”张角右侧一人问道。这人言语中,并没有半点讽刺的味道,听着他的话,刘杲有种这人是真心想与自己探讨局势的感觉。
刘杲见过此人,这人是张角所辟用的主薄,统筹广宗城内一切录取任用之事,刘杲升别驾从事,调城门校尉,文书都是出自他手。城内黄巾老卒传言,便是张角两位亲弟弟,地公将军张梁、人公将军张宝,也要对此人礼敬有加。
“卢植自三月至今,日夜修防战备,云梯、楼弩。卢植若是凭借城外防备防守,吾众自是难以破敌。然,今日汉军大破汝南、颍川诸郡,河南之地,唯有宛城遗部尚有战力。卢植之败,可期矣!”刘杲如胸藏沟壑,细细数来。
“官兵势大是我等之忧,何言卢植欲败?”又一人问道。
刘杲望去,却是不识此人。刘杲轻笑:“南部诸军皆有大胜,独卢植无功,朝廷之人岂无他念?卢植兵出之时,连战连胜,至广宗之孤城,反而相持二月之多。皇甫嵩、朱儁与波才将军相持长社时,朝廷不得不倚重卢植镇守河北。如今河南大胜,河北不足念,朝堂之上焉能容忍卢植‘携军自重’?”
“卢植自三月起,虽无大功,但是围困广宗,胁迫诸郡。我昨日观官兵大营,五校骑士精勇依旧,乌桓杂兵欢呼异常,怕是大军逼城之日,就在一月之内。事已过半,朝廷焉肯自毁城墙,以助我等?”这人又问道。
“不然,汉庭衰败,内中祸患,深入膏肓。如楚城门适才所举,虽名士之辈,尚互相倾轧如是,况乎阉竖比于党人?卢植携大军对阵我军,朝中阉竖自以为然,以为我军腩鱼,卢植陈军于此,意不在我等,而在中官。”主薄停一下,道:“如今党人手握大军,阉竖胆战。但阉竖之辈,根基深厚,北军五校,多有故人。党人贪恋声名,不敢入雒。阉竖得以缓息,必将反击。如我所猜不错,楚城门之意,当指朝廷不久就将招卢植回雒,另起将才!”
“然!卢植不回雒京,中官之心难安!”刘杲暗下敬佩这个主播才干。仅仅只言片语,主薄就能模糊看到未来历史局势,这才是精英人才。
“汉庭多名将,卢植虽去,必又有一卢植来。中军不动,来将观看卢植之军备,岂不知卢植心思?卢植败,朝廷故,于我军无益也!”又有人提出疑问。
“不然。无论是谁接任卢植,必定改弦更张,一扫卢植防守之态。昔日赵括当军,岂不知守易攻难?然,其所以代廉颇,因廉颇之宁守不攻也!若赵括亦守战备,与廉颇同。若其不攻,赵括无来之因。今日势同昔日。无论谁来代替卢植,必将率军攻吾城也!此非将智不足,谋无显,时势迫之尔!非有恪守本心之名将,不得逆转时局也。今汉庭党锢之后,虽屡有名将若‘凉州三明’。然恪守本心之名将,朝廷无之。便是有之,今日朝局亦不能相容此类。”刘杲反驳道。刘杲可是晓得,无论是后来的董卓还是皇甫嵩,都是一到广宗就大举进攻。董卓、皇甫嵩,两人所不同者,一人成功一人失败。
围绕广宗形势,刘杲后世论坛上老野的习惯泛起,与几人围绕广宗局势热烈讨论不休。一时间,刘杲几乎以为这是在后世论坛上与别人谈论三国话题,而不是真身处于此间。
“善。子羽果然有大将之才。今日之事,破敌为先,他日之事,异日再论!”张角最后为几人争论画上句话。张角这句话也把刘杲从后世作为老野,纵横谈论局势的状态中惊醒。
刘杲等人告退后。张角向主薄问道:“楚卫,此人如何?”
“真言乎?”主薄道。
“此间仅有你我两人,尚有虚言之必要?”张角笑道。
“依我之心,此子狼子野心,大将军当斩之,以正时局!”主薄道。刘杲要是知道刚才还与他言谈甚欢的主薄,转身就向张角建言杀他,不知该如何想法。
“何至于此?”张角皱起眉头
“此子,不知君父,不奉忠孝,却又明察世事,素善隐忍。顺时如羊,逆时如狼。左政、郭烨、李晋,中人之资,楚卫委之大事,非以此怀恩,而是三人皆有悖逆之心。”主薄说到最后,又组织一下语句道:“其身怀铁石之心。生之不足以喜,死之不足以悲。不知何物老婢,生此逆子!”
“若以太平道托于此人若何?”张角似乎没有听到主薄所言,突然转换话题。
主薄先是愕然,张口欲言。最后灵光一闪,主薄方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只恨,未能降伏此子。若能降伏此子,我虽死,则太平道长存也!”张角叹道。
“即便降伏此子,二将军、三将军那里恐怕也将有不少周折。”主薄道。
“我两位兄弟,都是兵阵庸才,身边谋士又掺杂,不足为虑!”张角表情连番变换,最后狠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