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手下留情。”那人被王禹少的一只如钳大手死死得制着,只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来。
王禹少心里烦乱得很,莫青离最后决绝的眼神犹在,他却恨自己如今不能明言。
“原来是你,这么晚了,你在念伊殿外鬼鬼祟祟的,是想要做什么?”王禹少看清了来人,广袖一甩,将那刘全扔出好远。
刘全忍着全身的酸痛,强撑着站了起来:“将军放心,夕夫人吩咐了,不可伤了念伊殿分毫,奴才又哪会识不得轻重?”
刘全沉浮多年,一直不受重用,如今却是投靠了昭阳殿,也算是心愿达成。
王禹少却不怎么瞧得上这等见风使舵的宵小,只因为那昭阳殿的夕夫人,暂时按捺心间的不耐道:“夕夫人怎么知道我今晚会进宫?”
刘全不答,只邪邪一笑,转而又变得极为恭敬道:“夫人料事如神,已在太液池等候将军多时了。”
王禹少看向刘全隐去的方向,眼中却是渐渐浮现出杀意,太液池坐落在念伊殿西南,此去并不是很远,王禹少又去得急,是以半刻不到,已是到了太液池边。
是日子夜,月朗星稀,一览无遗的湖面上凉风习习,让人好不惬意。
王禹少却无心享受如此美景,四顾环视查探了一番,湖心廊亭里却空无一人,身后的树影里却不很太平。
“出来吧。”洋芋切冷笑一声,沉声道。
周映蔷“咯咯”一阵娇笑,千娇百媚地转出了郁郁葱葱的树丛:“将军这般不解风情,真当吓坏奴家了。”
王禹少只觉鼻端一阵异香,饶是精通香道,也是一时间意乱情迷。眼前之人眉目如画,俨然便是梦里的青离,可是已然是不同的,她的目光充满了阴邪,她的身体冰凉,一丝生气也察觉不到。
蓦地被那刺入骨髓的冰凉一激,王禹少猛然清醒,只觉得周身黏腻腻的,尽是虚汗。
“夫人请自重。”王禹少一把推开腻在身边的周映蔷,焕然的目光陡然变得澄明。
周映蔷显是也不曾想到这王将军的定力竟会是这么的好,一个趔趄,待站稳之后才讪讪笑道:“将军待那青贵妃果然是不同的。”
听她这般提起莫青离,王禹少本能地朝周映蔷瞥了一眼,说话间也再不见往日得客气:“你若敢动她,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饶是周映蔷两世为人,胆大妄为,也不禁被他这一句吓着了,愣在夜色之中,许久也不曾再有所动作。可是她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她知道死的定义,她知道自己的这幅容貌只能迷惑的了他一时,她更是知道这幅皮囊甚至入不了赵子霈的眼。
或许那皇帝对她是真的吧,或许他爱她,当真是为了心。
周映蔷莞尔,一双淡紫色的眸子在暗夜之中闪着微光:“我自然不会动她,只要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便会即刻离开,可是将军又是何苦,那女人早已投入了皇帝的怀抱,并且为他孕育的子嗣,将军这般当真是愚不可及。”
王禹少反手一勾,亦是将那周映蔷托着下巴提了起来:“你要再敢多说一个字,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周映蔷双脚离地,只觉得似是要窒息,气闷的感觉让她的双眼微湿,那泪蕴在眼眶内,却堪堪不能流出来。王禹少猛地松了手,再不看俯在一边干呕的周映蔷。
“你这般千方百计地设计了这么完美得一个局,不会只想带着赵昀凰远走高飞吧。”王禹少一语道破,负了手,望着远方的天空,却是念伊殿的方向。
周映蔷深吸了几口气,眼中的狠厉一闪而过,看着王禹少的背影,却笑得那般得诡异:“我得目的将军不必清楚,我们只要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王禹少用眼角的余光瞄了身边之人一眼,不耐得说道:“当日你我早已说好了价码,夫人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便好,今日遣人找王某来,所为何事?”
周映蔷见在王将军这里已是再也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了,当即只好从袖中取出了一物:“这枚玉珏将军可有觉着眼熟?”
王禹少定睛一看,此物通体莹白,内部似是蕴着白色的烟雾,似玉非玉,天下无双。王禹少心下一惊,却是保持了镇定:“你是如何得到这件东西的?”
“看来将军已经认出来了”,周映蔷将玉珏往袖里一收,“这是青贵妃的贴身之物,大半年来从来不见离过身,如何得到的将军不必知道,将军只要晓得它的效用就成。”
王禹少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周映蔷得面门,片刻后才稍稍一松,笑道:“不过一枚玉珏而已,能有多大的作为?”
周映蔷来回踱了几步,脸上尽是得意:“亏得将军还是鬼谷的主人,竟连这白玉凤牌都不清楚。”
白玉凤牌?王禹少心下念了几遍,这个名字他是见过的,在冥王谷的石室的经卷有过记载,却并不曾说过特殊的用途,王禹少不曾见过这枚凤牌,当时在莫青离身上见到的时候还只以为是一见寻常饰物。
“难不成这枚凤牌会有什么稀罕之处?”王禹少见对方申请不似是在故弄玄虚,问道。
周映蔷敛了明艳的笑意,冷声道:“这枚玉牌,并上将军所持的那枚墨玉龙牌,便可轻易将那冥王制住,将军不是一直想要将那云若谦控制在手的么?”
她说的没错,王禹少生平最是忌讳被人牵制?当年身不由己放弃了所爱之人,如今已是手握重兵又有鬼谷襄助,又怎会再一次受制于人?云若谦的出现,再一次让他感受威胁。
“你要我做什么?”王禹少神情冷毅,他知道与虎谋皮,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周映蔷娇媚一笑,将握在手中的那方玉珏交到王禹少的手中:“将军是个聪明人,要如何做,届时自会揭晓,至于怎么才能让那云若谦束手就擒,日后会有人详细告知。”
王禹少捏着凤牌,只觉得收在自己怀中的龙牌突得一热,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待那胸前的灼烧之感褪去,再看手中的玉珏,那内里的白纹却是更加清晰了,俨然便是一只直冲云霄的彩凤。
几日后宫里再一次乱翻了天,只因身怀皇嗣的贵妃娘娘当真是病倒了。
许文远半跪在榻边,那眉头不经意得皱了又皱:“回皇上话,依娘娘的脉象看,娘娘与胎儿皆安好,可是瞧着娘娘的气色,却当真是气虚之像,臣一时也无法断言。”
赵子霈坐在床头,抱着虚软无力斜斜靠在自己身上的青贵妃,他晓得许文远的医术过人,许文远既如此说定是相当棘手的,只是心内的焦急却不能消减一分。
“这样下去,娘娘的身子可受得住?”赵子霈声线沙哑,双目赤红,似是彻夜未眠。
许文远左右权衡了一番,谨慎道:“娘娘身子本就虚,上次生养公主之后一直未能精心调养,是以再次孕育皇子着实有些吃力。”
赵子霈的脸色一冷,靠的近的宫人也都看的触目惊心,只听皇帝凝了声,慢慢道:“若真到了那一步,朕要你保娘娘无虞。”
许文远不敢搭话,却见昏睡中的青贵妃蓦然惊醒,抓了赵子霈的手,一张俏脸纸一般得苍白:“皇上不要,若果真不能两全,臣妾愿能保得孩儿平安。”
赵子霈单手覆上她苍白的双唇,轻抚着她那张让他心碎的脸:“朕这一次,只要你。”
莫青离哑然,这一句晚了一世的“只要你”到如今却只剩了惘然,却原来争了一世,怨了一世,等到他意识到她的重要的时候,她却只想要这个孩子平安。
阴差阳错,痴缠纠葛,终是迟了,终是累了,只觉得昏昏沉沉,仿佛身子已不是自己的,仿佛下一秒那魂魄便要脱体而出,灰飞烟灭了。
许文远又开了安神养胎的药,莫青离的精神却依然不见好,这日春雨淅淅沥沥绵绵不绝,莫青离用了些素粥歪在踏上假寐,却被人从旁唤醒了。
莫青离一惊,宫人们都晓得贵妃精神不济,睡不安好,因此平日里见她睡着从来不敢打搅,今儿可是出了什么事?
“娘娘,云大人求见。”玲珑伏在她的耳边轻声道。
云若谦?莫青离一时间却是没能想起来,算算只见过一面,便是在福寿宫的那次偶遇,如今想来,恐怕是那次的偶遇也并非偶然。
莫青离酸软无力,任玲珑在背后垫了软枕才坐起了身子:“他可说了有什么事?”
若非紧要的大事,玲珑不至于这般吵醒自己,是以莫青离会有此问。
玲珑抬了手,将榻边的纱帐往玉勾里拢了才道:“云大人说晓得娘娘的病因,因此玲珑不敢怠慢,即刻来回了。”
病因?莫青离晓得自己这次并不是什么生病,怕是大限将近命不久矣罢了,这云若谦竟然自报知晓,且看他会如何说。
“带他进来吧。”莫青离沉了声。
玲珑见她无力地挥了挥手,悄然将那云若谦带进了内殿,才又转身关门守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