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认,李浩然的生存环境相当恶劣。
从一家赌场出来,白秀珠仰头看着,忽然替他觉得累,“还要这样继续下去吗?”
李浩然笑:“逃不过的。”
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他的出身决定了他逃不开很多事情。
她想起之前的场景,不管是酒庄赌场还是戏台的老板,只要看到李浩然一来,必然都是鞠躬喊一声“少东家”,顺带还要多打量白秀珠一眼,肯定是在猜测他们二人的关系。
两个人走在路上,白秀珠可以感觉到身后许多人在跟着他们走,明里暗里的,也就知道这些都是卫护了。
“现在你看得差不多了,怎么想?”李浩然看似简答地问了一句。
白秀珠摇了摇头,“除了觉得你挺辛苦之外,其实没什么感觉,男主外女主内,我以后大约不会插手这些事情的。”
李浩然一下站定了看他,那细碎的黑色刘海被风吹开一点,那一双明眸刚好完全露出来,眼神也很深邃,漂亮极了,“你……”
只这一个“你”字已经有说不尽的缠绵了。
白秀珠坦然,“不管你是什么样,我认定了你,又怎么会被这种事情吓住?”
于是他笑出来,“不早了,往回走吧。”
两个人沿着暮色中的街道慢慢地走着,白秀珠有一件事一直没问:“我哥哥肯答应我们之间的事情,我想景爷没少付出代价吧?”
他握了握她的手,“不必想那么多,老头子也不是完全没考量的。”
有的事情,是双方都得利的,尽管有的事情的确不是很合适,可是他喜欢白秀珠。
白秀珠心底很复杂,却也不好说什么,她更没办法跟白雄起闹开,一时只能苦笑。
“下个月月底吗?”
“嗯,到时候就好了。”
他们都这样说的,下个月月底,他们就要结婚了。
多奇怪的一个词。
白秀珠回去睡了一觉,却是到了第二天中午才起来,立刻就听到阿月说林小姐来访,她仔细地一想,才知道原来是已经跟柳春江有了婚约的那个林小姐,忙起来洗漱下去招待客人。
只是白秀珠才刚一坐下,便看到她眼圈有些红,林小姐向来是个挺开朗的人,上次在花园里一见,便觉得她应当是个很坚强的女子,现下竟然在她这个外人的面前落泪,怕是已经伤心透顶了。
白秀珠有些手忙脚乱,忙去抚她背部:“林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情惹得你这样伤心?快别哭了,妆都哭花了。”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林小姐哭得更厉害了,像是要将自己的五脏六腑全哭出来一般。
白秀珠这一下也只能任由她哭了,她看着林小姐,只觉得自己这辈子是再也无法像她这样痛痛快快哭一场的,哭和落泪,在白秀珠看来是不一样的。
有眼泪也不等于是哭。
她想着能哭出来也算是好的了,只是坐在一边看着林佳妮哭。
哭了大约半个小时,林佳妮终于抽抽搭搭地停了,白秀珠叫人绞了帕子来给她擦脸,林佳妮这才算是真的停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来了别人家里,不分青红皂白地直接就乱哭一通,完全是于礼数不合的,“抱歉白小姐,我一伤心烦躁起来就没了个分寸,让您笑话了……”
白秀珠摇了摇头,问道:“你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林佳妮叹了口气,“想必白小姐是知道我跟李浩然已经有婚约在身吧?”
“这个早有耳闻。”柳家和林家早就是定下了事情的,就差一个礼仪了,所以柳春江和林佳妮的名分其实已经算是未婚情人,只是林佳妮现下说这件事不知是为了什么?
林佳妮惨然一笑,“我今番来找白小姐,其实已经于感情一途走投无路,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柳春江便是个杀千刀的负心汉,我原没有白小姐那样的福气,遇到李家公子那样的人物,可是我遇到他柳春江,却也倾心喜欢上了,怎奈那人偏生跟一个出身卑微的使女搅和在一起。白小姐你也不必瞒我,我该知道的都知道的。”
白秀珠也无话可说,金公馆那边出的荒唐主意,如今闹出来多少烂摊子,若是让小怜恪守本分,不去假扮那什么表小姐,又何来这么多的事情?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大多都是会失败的。
只是苦了林佳妮,她与柳春江本来是已经订婚,横插一个小怜过来,原本这两人也许是可以郎才女貌配在一起的,可是小怜一来,柳春江的心神便都走了。
林佳妮也是个可怜人,设身处地地想想,如果自己跟李浩然之中忽然插一个人进来……
白秀珠摇了摇头,却问道:“我自是没办法瞒你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只想知道,我能帮到你什么?”
她自忖自己能帮到她的地方,真的不多。
不料林佳妮握着她的手,擦干了眼泪之后又变得坚定起来,“我只想去金公馆看看那是何等的人物。不过我身份特别,中是要一个人陪着我一起去,不然我是万万没有胆气的,我也不认识太多的金公馆的人。”
白秀珠一下就知道了她的处境,虽则知道日后这事情可能会为自己带来无尽的麻烦,当下却也允了,只是道:“我让使女给你煮个鸡蛋敷敷,你这样就去不是太好。”
林佳妮也懂得这个道理,输人不输阵,当下也不客气,把眼睛的红肿压下去了,又扑了些粉,才跟着白秀珠白公馆去。
只是白秀珠临行的时候,门房递上来一封信,她本以为是李浩然送来的,谁料一拆开,看着那自己不是太熟悉,一看落款,竟然是一个拙而不工的“九”字,一下知道是杜九,她皱了眉,这才开始看信,却是杜九写了自己的住址,似乎已经在北京购置了宅院,不会长期宿在青楼里,说白秀珠如果有事可以去找他。
那个时候白秀珠有些复杂,因有林小姐在一旁,只好收起来藏着,然后上了车,很快到了金公馆。
到了金公馆,大家都认识白秀珠,也上来打招呼在,只是对她身边的林佳妮还觉得陌生,白秀珠也不介绍得很深,只说这是林小姐。
那边厢一进了厅里,吴佩芳和五小姐八小姐几个跟白秀珠比较说得来的人就拥了过来,拉着白秀珠问长问短,原来她跟李浩然的事情已经是传出来了。
白秀珠也没有不好意思,只是淡淡道:“时间还早呢,必是要挨家发请帖给你们的,急什么?”
众人又笑闹了一阵,这才有人问林佳妮。
他们到沙发边坐下来,白秀珠介绍道:“这是云南林家小姐林佳妮,跟柳总长家的公子柳春江有婚约在身。”
林佳妮这个时候跟在白公馆的时候又不一样了,她落落大方,本来就是极其放得开的人,脸上竟然也没露出什么异样来,倒是其余几人听到柳春江这个名字都觉得有些不妥。
林佳妮给众人见礼打招呼,一阵寒暄之后就有人问白秀珠来意。
白秀珠却道:“是林小姐有事来,只不过因与金公馆不熟,便叫我来带路,她到底是要干什么,便是我也不知。”
她这话倒是一推推了个干净,浑然与自己无关,这正合了林佳妮的意,她并不想白秀珠插手此事,毕竟都是自己的事情。
“我那次知道有位太太从金公馆带回了一盆花,我看着那做得很好,爱不释手,听说是金公馆的表小姐,我是特意想来找找她,以便结识一下的。”
林佳妮说得很是含蓄,不过听上去没有恶意,吴佩芳略一沉吟,“这个嘛……小怜她大约在忙,我找个人帮你叫她吧。”
那边的五小姐又笑起来,只是八小姐梅丽又有些坐立难安了。
白秀珠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也不插手,只是想着自己的事情。
不一会儿小怜来了,却还是扮成了表小姐的模样,短短的头发看上去也挺爽利,只是赶不上林佳妮。
吴佩芳道:“这就是你要见的表小姐了。”
小怜着实有些惶恐,她听说是柳春江的未婚妻要来见自己,早就怕极了,现下不免有些畏畏缩缩,便更有那小家子气了,上不得大台面,难怪世界上有句话说小丑穿上国王的衣服还是小丑。
在白秀珠眼中,小怜委实算不上高明。
她刚一靠近,白秀珠就已经闻到了那香味,是高级香水的味道,前些天在吴佩芳的身上闻到过,因为香味有些特殊,所以便记了下来,这个时候闻到自然是觉得熟悉了。
林佳妮竟然面色无异,站起来十分有礼貌地道:“我听闻表小姐已久,今日得见果然是非同凡响,我有一些私密的事情需要请教,不知道表姐可否移步?”
这算是林佳妮给小怜留面子,她没有拆穿小怜的真实身份,尽管她知道,她也算聪明人,自己如果拆穿了小怜,也对金家整体不利,那是没有任何好处。
小怜一下抬头看着林佳妮,那表情竟然很是怨毒,只是林佳妮也不惮她,淡淡道:“表小姐,不肯赐教吗?”
小怜没法,只能含屈忍辱跟着林佳妮出去,只是才一到走廊上她表情就直接变了。
“林小姐有话不妨直说。”
林佳妮的脚步一下就顿住了,她缓缓地转身,却直接给了小怜一耳光。
“啪”地一声脆响,几乎将小怜的脸打偏了过去。
小怜的表情一下变了,那种怨毒一下冒出来,几乎将人全部淹没了。“你凭什么打我?春江又不喜欢你,你自己别缠着春江自作多情——”
“啪!”
更用力的一耳光。
林佳妮忽然觉得很爽,“就凭我出身比你好,家世比你好,修养比你高,就凭我与他有婚约在身,你就算再苦苦经营,进了柳家的门也不过是个姨太太,还是要任我拿捏,你若是觉得自己还想跟着柳春江,我不妨就在这里告诉你,想要嫁他,要首先学会在我手下过活。”
说罢,她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要走,甩了这两个耳光,气也消了大半,一抬眼就看到白秀珠已经站在了花园里,看着他们这边。
小怜捂着自己的脸颊,只觉得火辣辣地疼,她之前几乎都没有见过这林小姐,一看到白秀珠,立刻猜到是她带了人来,这白秀珠贱人竟然敢专程带人来折辱自己,她越想越委屈,竟然哭了出来。
白秀珠远远地望了一眼,却见林佳妮甩了甩自己的手,“哼,打疼了。白小姐,此番多谢你了。”
“我看你倒是个干脆人,还以为你要跟她废话许久呢。”白秀珠笑了一声。
林佳妮也笑道:“我看白小姐似乎也不喜欢那小怜。”
白秀珠道:“她一个使女,你何必亲自动手。落了下乘了……”
林佳妮愣住,看着白秀珠,却只觉得自己眼前这人是笑意盈盈,偏生说出来的话藏着冰冷的味道,竟然让人觉得有些背后发寒。
“现下我们该走了。”白秀珠不是没感觉到小怜那眼神里的东西,只是蝼蚁无法与天比高,很多事情一开始就不对等。
小怜,不过是小姐身子丫鬟命,心比天高,命如纸薄。
作者有话要说:抽死她得了。
勤奋可爱有节操的作者躺平求包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