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在玉芬那里听说了一些事情,你跟燕西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想再过问,你们要好好过那是你说的,现在要分手似乎也是你说的,现在金铨又复职成为总理了,你这样总归是不好的。有时间还是改改你那大小姐脾气,这样燕西说不定会回心转意……”
说到底,她听出来的也就是金铨又复职这件事,他都快心灰意冷了。
白雄起很疼爱自己的妹妹是没错,可是这样的爱永远是掺杂着利益和野心的。
从房间里走出来,白秀珠还有些恍惚,踏着楼梯下了楼,看着楼前的喷泉,汉白玉的喷泉池仿造西方,有一种文艺复兴时期的典雅,然而灯光落在水上,为这暗淡的夜添了几分辉煌。
抬头看,那流光,溢彩,却都反衬着她此刻的失意彷徨。
其实今天看似是轻描淡写,但是金燕西跟她之间的事情已经算是说开了,现在还看不出来,可是只要一隔日,整个上流社会就会知道他们两个的事情。
可是白雄起——
忽然之间就低下头,伸手按住自己的眉心,揉了揉,还是觉得心思郁结。
背后是白公馆奢华的宴会,面前却只有这一池喷泉的凄清冷寂,那一瞬间她都想哭,可又不知道为什么笑起来。
一阵轻灵的隐约忽然就这样响起来了,从楼上的阳台,慢慢地弥漫过了下面欢舞的人群,唱片的声音停下来,舒缓的乐声几乎就这样跳着拍子轻快了起来,节奏韵律之间带着欢欣。
每一次琴键的跳跃都带出了流畅的音符,白秀珠甚至能够想象那些回环的曲调,飞扬的手指和专注的神情……
忽然之间眼前的景象便都开阔了起来,她转身,这曲调她很熟悉,《欢乐颂》这样的曲子,向来是很多人都知道的,而现在坐在阳台上的那个人,恰好是教过她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他完全地去演绎这一首曲子的时候会这么投入。
《欢乐颂》刚刚开始时候的轻快舒缓,到了后面就变成了较为激越的调子,高亢与舒缓相结合,人们的舞步也随着摇摆,走走停停,充满了活力的柔韧。
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不远处的灯光从他的侧面照下来,勾勒了他俊美的侧脸,大多数女孩子的心里都曾经有过一个会弹钢琴的白马王子,只是她不知道,当这个人出现的时候心里是完全无法平静的。
这样欢快的调子,充满了积极向上的意味。
竟然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一曲毕,全场安静了一下,才想起了掌声。
李浩然坐在楼上的钢琴边,修长的手指将那休止符落下了,然后回头,站起来,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相望。
在别人或好奇或玩味的目光里,李浩然顺着楼梯走下来,一直到喷泉前面。
白秀珠看着他,猜想着他是知道什么的,“谁允许你用我的钢琴了?”
她开口竟然是假意的责怪,眼睛里却已经消去了原本的几分伤怀,带着温然的笑意,戏谑地问他。
李浩然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他只知道再不下手,他喜欢的人就要到别人的怀里去,这感觉可是一点也不好,就要像宣誓主权那样,白秀珠跟金燕西是没关系的,今天就要那些家伙看清楚。
他拉起她的手,握在掌心,“欢乐的《欢乐颂》送给亲爱的秀珠小姐,希望你每天也开开心心的。”
后面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
“这个是?”
“白小姐不是跟金总理的小公子……这……”
“刚刚我听说白金两家……掰了!”
“咳,难道是白小姐看不上金七爷了?”
“我看她那狗脾气,该是金七爷看不上她才对。”
“你懂什么?现在白小姐可厉害了,我认识一个大人物,竟然也跟白小姐平辈论交——”
“这个是汇通铺的少爷吧?怎么横插一脚?凭他也想跟白家攀亲?怕是不能啊……”
“你就孤陋寡闻了吧?李家那位‘景爷’你怕是忘了吧?老来得子,对这李浩然可宠着呢。”
“柳公子,刚才看你跟李少爷坐在一起,不知——”
“抱歉,在下不清楚。”
……
不用想都知道,流言蜚语马上就要起来了。
希望你每天也开开心心的。
白秀珠之前在白雄起那边受的委屈,在这个时候几乎要将她击倒,她收紧了自己的手指,却是握紧了他。
李浩然跟她十指相扣,就那样注视着她,“不会是伤心失意到只会调侃我了吧?”
白秀珠心说自己似乎还真的只能调侃他了,“怎么突然想到弹那曲子?”
还是在这种场合下,“你是生怕自己不会成为话题人物吗?”
李浩然牵她顺着音乐再次跳起一支舞来,两个人的默契这次更高,别人的言语固然是入耳,不过一转眼便忘记了。
李浩然道:“最好明天就传得是满城风雨,这样我就好回家跟我那老头子说说你,这样——”
“你不怕得罪我了?”白秀珠瞪他。
“我怕你被别人抢走了,你可以得罪,可是如果被人抢走了——”李浩然顿了一下,看了白秀珠一眼又把目光转开,却又促狭道,“我再抢回来,怕是要费些力气,我可是懒人的。”
这个时候,她还真是不知道说他什么了。
瞥了一眼背后那些带着异样目光的人,白秀珠也不跟他计较什么无礼不无礼的事情了,“说起来,之前我没查过你身份,刚刚我哥跟我说的可不是那么简单。”
这是在诈李浩然呢,白雄起也就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根本什么也听不出来,可是李浩然不知道,他用一种探寻的目光瞧着她,却勾唇一笑:“接下来的几天你有时间吗?还有几个好玩的地方,想带你去。”
白秀珠考虑了一下,却摇头:“夏家似乎有婚礼,就在最近,夏家小姐是比利时女中的,要梅丽去当伴娘,梅丽纠结了很久,还是说要我去壮胆,我正好也收到了一张请帖,所以准备陪梅丽去。时间我不记得了,回头再看看吧。”
“说起来,我也有一个学生要结婚了,就是你见过的上次跟冷清秋一起的那个女生,也给了我一张请帖,你说——我要不要去呢?”李浩然拖长了声音,接着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因为新郎是我朋友,就在海德饭店,我非去不可,可是老头子可能会让我带女宾,你说我带谁?”
海德饭店,他的学生,还是冷清秋的朋友?
这事情一下就对上了,白秀珠立刻就想起是哪一场婚礼了,就算是没经历,她也知道挺精彩,不过本身是提不起兴趣去的,所以她只是淡淡道:“不想去。”
“喂,秀珠,不要拒绝得这么快啊,难道你要我带一些奇奇怪怪的女人去?”
李浩然顿时有些苦脸了,他怎么发现白秀珠根本就不是在意这些的人呢?别的女人喜欢吃醋,可是白秀珠跟这几乎是不沾边的,女人太聪明也是问题。
他顿时有些头疼。
难得看到这么精明这么会装傻的李浩然也头大,白秀珠什么坏心情都飞走了,“我是怕时间撞上,再说了,那一场我估计燕西也要参加,我怕会有尴尬。”
“你们都已经完全撇清了有什么可尴尬的?可能别人以为我是个阴险的插足者吧?”
李浩然忽然停下来,站定,看着她。
白秀珠也抬眼看他,“插足者?”
在她这样一问之后,李浩然忽然笑了,“算了,就算别人说我是个插足者,我就是个插足者,又怎样?反正……我喜欢你就是了……”
最后一句话很轻,说来像是叹息。
白秀珠听着这话又低头了,“那些人的嘴是封不住的。自己开心就好。燕西没了这层束缚,也能够放开手下去喜欢别人。”
李浩然暗叹,他不是想听那些啊……
……
果真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临着要走了,白秀珠要去跟宾客寒暄告别,李浩然走在人群之中,转身给她挥了挥手,她看见了,却是忍不住笑出来,目送他消失在大门外,上了一辆车,慢慢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那边厢送柳春江这边的人出去,却发现柳春江忽然之间停住了脚步,“那边的那是君子兰——”
柳春江爱花,见到白公馆花园里的那些栽培得很好的花,早就是赞不绝口,临走了还贪看两眼,闻言,白秀珠回头,停下来等,却不想柳春江的表情是愕然的。
她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去,“那不是林家小姐吗?”
似乎是林佳妮?
“世人皆道女子惜花,她怎么反其道而行之?”
柳春江的口气之中带着不悦。
白秀珠细一想这两人以后的恩怨纠葛,有些无言,却不想柳春江的声音不算大也不算小,却偏让林佳妮给听见了,于是那女子俏生生地一扭头:“你个书呆子说谁呢?”
该来的总是要来,怎么也解不开。
在这个时候,这个从云南来北京的林佳妮跟柳总长的公子柳春江,已经相遇,可是后面会j□j来一个小怜,到底还是前路坎坷。
柳春江哼了一声,一扶眼镜,“花是用来爱惜的,怎么看到这种人……”
对待摧花之人,不必客气。
柳春江说着就跟白秀珠告了别,那边的林佳妮跟白秀珠也算是熟,走到白秀珠的身边来,看着前面柳春江的背影,很是不屑:“一看就是那酸腐气,多半是读书读傻了。”
“林小姐,柳公子可是日本留学回来的,医术一流,可不是什么只读迂腐书的人。”白秀珠忍不住为柳春江说了句公道话,他跟着林佳妮不熟,只算是认识。
不过林佳妮是个自来熟,一下就凑到白秀珠身边:“对了,今天那个给白秀珠弹钢琴的,我听说,你们——”
白秀珠顿时有些赧然,“林小姐说笑了,我还听说你跟柳公子这是要相着呢,柳公子人还不错。”
林佳妮大咧咧地一耸肩,“懒得管。”
于是白秀珠也送林佳妮走了,回去之后,只余下一屋繁华过后的冷清。
白雄起坐在客厅里,端着酒杯,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秀珠,你跟那个李浩然,到底是逢场作戏还是——”
“我从不爱逢场作戏。”白秀珠打断了他,口气本来算是强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终又软了下来,“哥,没事儿的话我先上楼了,有些累。”
白雄起始终在思考什么,闻言也只是皱眉,“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