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钢琴老师(1/1)

善恶,好坏,黑白,在白秀珠看来都是混沌的。

她现在不过是看上去还没干什么坏事,不过谁知道以后呢?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善还是恶,李浩然却那么肯定地说了,她都觉得很好奇。

白秀珠转身,又继续往前走,沿途的花都抽出了花苞,她问他:“我们今天的行程是怎样的?”

“我看你对颐和园的兴趣也不大,转转也便走吧,好歹也是春光满湖,只可惜了——香山此刻还不是赏叶的好时节。”李浩然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可惜。

白秀珠倒好奇起来,“你很喜欢香山的红叶?”

“漫山红遍,看上去很好。”李浩然没直说。

“说起来,刚刚她们喊你李老师,真是难听死了。”白秀珠忽然想起之前的事情,跟他并肩走着,嘴下却没留情。

“所以秀珠小姐觉得,她们应该怎么喊呢?”李浩然的手还揣在大衣的衣兜里,意态闲散,说话的时候也带着几分凉凉的意味,就像是迎面从湖上吹过来的风,虽然已经是初春,可还带着微冷的气息,然而这微冷之间又带着克制,不至于使得整个人的语气都冻结起来。那种似冷非冷,似暖非暖的感觉,让人迷惑又迷醉。

白秀珠的那种感觉再次加深了,李浩然就是一个让自己捉摸不透的男人,这是很危险的,就像是一场游戏,然而他跟她都无法把握节奏,只能不断地试探,你退我进,或者你进我退。

他这话看似问得很正常,可是白秀珠却感觉得出那丝不寻常。

是她之前的话,给了李浩然说出这句话的机会。

不过她心念一转,却笑道:“我忘了,现在浩然老师已经不是仁义女高的老师了,她们怎么叫你,那是她们的自由。像秀珠这样能够喊浩然老师的,大约是很少吧?”

不是很少,是根本没有。

李浩然听着她喊回了“浩然老师”,对比着之前那简单的“浩然”两个字,真觉得不是滋味,可是这感觉太复杂,他无法言说,只能将之深深隐藏。“我现在,也不是秀珠小姐的老师。”

白秀珠走到了桥上,汉白玉的扶手被风雨侵蚀过,现在还没有整修过,显得有些破落,她手放上去,紫白的旗袍一脚被撩起来,修长笔直的小腿露出来,很显纤瘦。经过改良之后的旗袍,穿着就很显身材了。

她手指摸着桥栏,站住了,看着远处的回廊,万寿山昆明湖互为前后景,真让人有一种到了西湖的错觉,这里本来就是仿着杭州西湖修建的,又因为融入了苏州园林的技巧和韵味儿,所以格外精致,有几分匠心独运的美。

她食指压了压自己的眼角,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浩然老师莫要诳我,你虽不是出家人,但好歹是为人师表,乱说话可不好。”

李浩然终于隐约觉察出一些什么了,“秀珠小姐,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我哪里能够知道什么?我既没有去查浩然老师的身份背景,也没有去查你的朋友杜九爷的身份和背景,乃至于他到北京的目的和回上海的真正原因,我只是知道了一点而已——浩然老师,化名一点也不好玩。”白秀珠说得是漫不经心,可是这一字一句却偏偏都涉及到极为重要的问题,可她都是轻轻地提到,然后揭过,再提到,再揭过……

李浩然想起昨天,白秀珠和杜九,他摇头,也站在白秀珠的身边,转身对着昆明湖,看着对面苍绿的万寿山,还有不远处的小岛,湖光山色,当真美不胜收。

“杜九的事情,告一段落,至于我,不过也就是一穷二白的平头百姓,化名什么的,秀珠小姐何不说明了?浩然的化名,不少。”

什么人才会频繁使用化名?

其实李浩然在说话的时候已经透露出了一些信息,不过这些都是有意的,白秀珠相信他还没那么傻,李浩然看上去是翩翩君子,事实上,大约是伪装得很好的狐狸,她想起那个已经乘船走了的杜九,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已经到了上海,杜九很明显是心机深沉,是个会耍手段的,不过他跟李浩然说话的时候,总是略微处于下风。

如果说杜九擅使阴谋,那么李浩然大约就是阳谋,一如此刻。

白秀珠只好将话都挑明了:“木子铮。”

李浩然一下就笑了:“你果然猜出来了。”

白秀珠淡然道:“我以为你会用‘竟然’。”

“木子铮,这个名字也不过是我随便想的。”李浩然摇摇头。

白秀珠把话接过来:“你还是我的老师,不过以后在人前就要喊‘子铮老师’,我竟然是没有想到,浩然老师多才多艺,明明是个大忙人,竟然还有时间化名来白公馆应聘钢琴教师。”

木子铮,“木子”为“李”,“铮”谐音“正”,浩然者正气也。

“是啊,我就是那个被秀珠小姐冷落了许久,爽约多次,还没有动笔编排白公馆是非的钢琴老师。”李浩然似乎不介意白秀珠话中含着的讽刺,反而笑眯了眼睛,看着远山。

他眼底,尽是山水之色,一派悠闲。

春光里头,似乎这样的姿态,才是最适合赏景的。

李浩然的钢琴吗?

国文,钢琴,新诗……他还会什么?

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朋友,以及他背后从事的一些活动……

白秀珠忽然觉得,他就是一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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