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作美,连续两日的大雨,冲净了华墨河面上的薄冰,而后面支援的船只也快速赶到。苍玄大军顺利地过了河,斗志昂扬地奔赴华墨城。
此时的华墨城戒备森严、兵精粮足,已经做好了大战的准备。
华墨城下,连澈正与城楼上那银发微扬的男子对视着。
宿冷离看着连澈笑道:“瑞景帝来势汹汹,果然是有备而来。”
连澈沉声说道:“今日一战,将是朕与你之间的终结。”
宿冷离开口道:“既是终结,在此之前,让孤王同你来一场男人之间的较量如何?”
连澈冷冷一笑,“既是你主动提及,朕便如你所愿。”
片刻后,二人已出现在两军之间的空地上,隔着几步的距离,双双站定。
宿冷离的眸光紧锁着连澈,看他气色极差,早已不复往日的风采。想来他是劳累过度,积郁成疾,才显得如此憔悴。
“瑞景帝果然胆识过人,即使身体有恙,亦不曾畏惧分毫。”宿冷离淡淡一笑,眸中闪过一丝戏谑。
连澈瞥了他一眼,冷声说道:“即便如此,朕同你交手也已足够。”
宿冷离笑着朝他踱近了几步,“如今孤王才知道,原来她的滋味如此美妙。”
见连澈眸中瞬间腾起怒火,他继续道:“如此冰肌玉骨的女子,难怪你不惜远征万里,也要将她寻回。只可惜,她如今已是孤王的女人。”
连澈怒不可遏,胸中气血翻涌,恨不得立刻把宿冷离碎尸万段。
宿冷离邪魅一笑,继续挑拨道:“孤王每每抚过她的锁骨与大腿内侧的朱砂时,那销魂之感便会愈发极致。”
他话音刚落,便见连澈忽然身子一倾,喷出一口鲜血。那绯红的颜色,瞬间染上苍白的唇瓣,衬得他脸色越发难看,尽显破败之态。
宿冷离瞥了眼连澈,如今的局势,生擒连澈才是唯一的转机。想到这里,他以极快的速度飞身上前,抓向连澈的咽喉。
不料连澈反手一扣,不仅挡住了他的偷袭,另一只手还击向他的右肩,隔着盔甲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
此刻,连澈周身散发出狂暴的杀戮之气,冲着满眼惊骇的宿冷离喊道:“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见此情景,一名幽黎国的将军忙冲上来助战,而下一秒,温玉与成泰便朝那将军袭去。
交战中,不断有精兵冲上来保护宿冷离,还有幽黎士兵偷袭连澈。骁勇善战的苍玄大军冲了过来,与幽黎国将士展开激战,渐渐把幽黎大军逼至城门之下。
温玉寻得对手出招的间隙,长剑反手挑过对方的攻击。将剑锋一转,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那长剑已直直地插入了对方的胸膛。
苍玄大军的士气再度高涨。此时一直与连澈周旋的宿冷离已然招架不住,疼痛与乏力使他握剑的左手剧烈地抖着。
连澈见他再也没有还手之力,一脚把他踹倒在地,随即掷出手中的软剑,以电光石火之势刺穿他的锁骨,将他钉在了地上。宿冷离颤抖着深吸了口气,眸光阴狠地盯着连澈。此时他已经彻底败了。既然他不好过,那么这男人也别想好过。
他讥笑连澈道:“你赢了天下又如何?她早就背叛了你。如今她已是我的女人——”
一句话还未说完,他便觉胸口一痛,有暖热的液体不断涌出,竟然被连澈一拳击穿了胸膛。片刻之后,待连澈抽出右手,宿冷离已然没了生气,左胸上赫然有个血窟窿。
幽黎国君阵亡,幽黎大军顿时溃不成军,华墨城门不攻自破。苍玄大军长驱直入,目标直指幽黎皇宫。待大军撞开宫门之后,连澈擒住一名仓惶逃命的太监,命他带路去王后所在的宫殿。
朝露殿内,清浅正静坐于床榻旁,忽然妙蓉匆匆冲了进来,攥着清浅的手焦急地说:“娘娘,苍玄大军攻进来了!快随奴婢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清浅一动不动地坐着,不肯移动分毫。正在她心急如焚之际,传来殿门被重重踹开的声响,妙蓉心里一紧,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随着有力的脚步声,一名身着黄金玉叶甲的男人,手执淌血的软剑,穿过内殿门口的纱幔走了进来。
清浅眸光一亮,锁定一步步朝自己而来的连澈。压抑不住怦怦乱跳的心,她晶亮的眸中竟闪过一丝慌乱和怯意。
她挣开妙蓉的手,扶着床栏缓缓站了起来,眼中含着期盼,慢慢朝他走近。但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她却略显错愕地止住了脚步。
从眼前男人微扬的凤眸中,她看到了暴虐、愤怒与痛苦,唯独没有对自己的爱恋。
他绷着俊脸,轻眯了眼眸看着她。
清浅顺着连澈的目光看去,下意识地用手护住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二人相见时的情景,朝思暮想的人如今就在眼前,不想却是如此结果。
他状态看上去极为不好。她瞥见了他盔甲上暗沉干涸的血迹,心中一凛,情不自禁地朝他走去。
刚踏出一步,她便看见身着一袭男装,发丝高高束起的秦暮云从内殿门口跨了进来。这女子正神色紧张地凝视着自己眼前的男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清浅心中一颤,腹中的孩子似是感觉到了她的异样,不安地踹了一脚。隐隐的抽痛让她眉头微蹙,再度抚上了隆起的肚腹。
连澈已瞬间逼近她的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力道极大。肩胛处传来的疼痛让她知道,此时他的忍耐已濒临极限。转眼看到秦暮云一脸担忧的模样,清浅心里酸涩。她不曾忘记这女子深爱着连澈,没想到她此次竟会随军出征。
视线拉回眼前,她看向盛怒的连澈。与他分开的这段日子,分分秒秒都是煎熬。在脑海中搜寻了一圈词汇,近情情怯,现在她竟然无言以对。
思绪中忽地回荡起陈奕迅的那首《好久不见》,她沉默了片刻,最终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你会不会忽然地出现?我会带著笑脸回首寒喧,只是寒暄,对你说一句,好久不见。
连澈擒在她肩头的手骤然一僵。看着眼前女子熟悉的眉眼、如花的容颜,霎时间他竟恍了神——曾经有多少次,她就是这样站在重华殿前,迎他下朝回来。
下一秒,他略显迷离的眼眸已然染上了沉痛,哑着嗓子质问道:“苏清浅,你为什么不向朕解释?告诉朕,你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见得此景,秦暮云快步上前,焦急地唤道:“阿澈!”
她低柔的声音如一声惊雷响在清浅耳边——难道他们在一起了?清浅头脑一热,指着站在连澈身边的秦暮云反问道:“那你呢?不是也和她在一起了!”
连澈看着神色淡然的清浅,故意气她说:“是又怎样!”
清浅心中苦不堪言,却硬要装作云淡风轻,赌气说:“知道我为什么不解释吗?因为事实正如你心中所想。”
没有任何迟疑,清浅便被一股力道推开。她仓惶后退了几步,跌坐于床榻上,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肚子。待确定腹中的孩子无碍后,她才看向连澈,将他的神情尽收于眼底。
“我爱你。”他的声音,颓废中带着自嘲。
“有多少次,我不惜放弃原定的计划赶回去,只是因为担心你会出事。不管出于何故,我都觉得你一定是迫于无奈。”
“为了你,我甚至不惜与母后闹翻。就在昨日,我仍在想,就算宿冷离强迫了你,我也可以不去计较。”
“原来,你根本就不值得我如此对待。”最后一句话,他的嗓音冷硬至极。
连澈绝然望着清浅,猛然回剑朝自己的胸膛刺去,顷刻间,胸前便绽开了一朵妖艳的红花。
清浅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瞬间泪如雨下,却再也无法从他眼中找到丝毫爱过的痕迹。
秦暮云伸手便扶上了他的手臂。
连澈用力甩开上前搀扶自己的女子,握着剑柄猛地一拔,顿时胸口血如泉涌。
“这一剑,朕还给你!”不待清浅反应过来,连澈已决然转身。